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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里埃的妻子是他的女儿。你见到报上登出的有关她的事了吗?”
他们阅读了一份已经给翻阅得一塌糊涂的《透视新闻》上的报导。
凯撒的妻子吗?我们听说某位高官的夫人日前在一个奇特的场
合被人发现。陪同她的是一名男妓。哦,黛格玛,黛格玛,你怎么
能如此淘气?
一个粗俗嗓音的人慢慢说:
“费里埃夫人不是那种人。男妓?那是那些从外国来的下流坯。”
另一个人说:
“女人的事很难让人预料。要让我说的话,她们那帮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6
人们在议论。
“可是,亲爱的,我相信这完全是真的。娜奥美是从保罗那里听来的,保罗是从安迪那里听来的。那个女人简直完全堕落了。”
“可她一向那么规规矩矩,长得也不漂亮,常主持义卖会啊。”
“那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亲爱的,大家都说她是个色情狂。嗯,我的意思是说,《透视新闻》上全都登出来了!哦,当然不是明说,不过从字里行间可以让人看得出来。我纳闷他们是怎样得到这些消息的。”
“你对这些政治丑闻的玩意儿怎样看?他们还说她父亲贪污党内资金呐。”
7
人们在议论。
“我不愿意那样想,罗杰斯夫人,这是事实。我是说我一向认为费里埃夫人真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认为这些可怕的事是真的吗?”
“我已经说过,我不愿意那样去想她。六月里她刚主持过派尔契斯特区义卖会的开幕式。我就站在她身旁,就跟我现在离那张沙发那样近。她的微笑是那么讨人喜欢。”
“是啊,可是无风不起浪啊。”
“嗯,当然那是真的。唉,老天,看来你对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8
爱德华·费里埃面色苍白,痛苦地对波洛说:“这样攻击我的妻子!他们太卑鄙下流了——彻头彻尾的卑鄙下流!我要对那个恶毒的无赖采取行动!”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可是必须制止这些该死的谎言啊。”
“你肯定那些都是谎言吗?”
“该死的,当然是!”
波洛把脑袋歪向一边,说道:“尊夫人怎么说呢?”
费里埃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她说最好别理他们……可我不能那么做——人人都在议论呐。”
赫尔克里·波洛说:“对,人人都在议论。”
9
随后,各报均登出一条简短的消息:
费里埃夫人近日得了轻微的精神崩溃症。她已前往苏格兰休养
以恢复健康。
猜测啦,谣言啦——可靠消息说费里埃夫人没在苏格兰,从来也没去过苏格兰。
有关费里埃夫人到底真的在哪里的传言,恶意中伤的传言,一下子传开了……
人们又在议论。
“我跟你说,安迪看到她了。就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她要么喝醉了,要么就是吸了毒,跟一个让人恶心的阿根廷男妓——拉曼在一块儿。就是这样!”
更多的谈论。
费里埃夫人跟一个阿根廷男妓跑了,有人在巴黎见到了她吸了毒。她已经吸毒多年。她还酗酒无度。
英国的正派思潮开始并不信那些传言,可慢慢也跟着坚决反对费里埃夫人了。看来这里面确实有文章!这样的女人不应当是首相夫人!
“一个无耻放荡的女人,她就是那么一个女人,不知羞耻的荡妇!”
接着传来摄影记录。
费里埃夫人在巴黎让人拍摄下来的照片——是在一个夜总会里,身体向后躺着,胳臂亲热地搂在一个棕色皮肤、一脸坏相的黑发小伙子的肩膀上。
还有一些别的快照——在海滩上的半裸体样儿——脑袋枕在那个懒洋洋的拆白党肩膀上。
下面写着:
费里埃夫人玩兴正浓……
两天后,一项控告《透视新闻》周报诽谤的起诉开始了。
10
这桩案子首先由英国王室法律顾问莫蒂默·英格伍德爵士起诉。他的形象尊严高贵,表情义愤填膺。费里埃夫人是一项无耻阴谋的牺牲品——这项阴谋堪与读者熟悉的大仲马写的《王后的项链》里那个著名的案件相比。那项阴谋的目的是要在民众的心目中贬低玛丽·安特瓦奈特(译注: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神圣罗马帝国及奥地利王国的弗兰西斯一世之女,勾结奥地利干涉法国革命,被捕后交付革命法庭审判,处死于断头台)的形象。眼下这项阴谋也在策划贬损一位高尚而有道德的夫人的声誉。她在这个国家是凯撒的妻子。莫蒂默爵士以极其轻蔑的口气谈到法西斯主义在运用众所周知的不正当的阴谋诡计暗中破坏民主。接着他传唤证人出庭作证。
第一名证人是诺桑伯里亚郡主教。
诺桑伯里亚郡主教韩德森博士是英国教会里一位最知名的人士,极尽圣职,而且人品正直。他开朗宽厚,是个了不起的传道士。所有了解他的人都深深爱戴他。
他走进证人席发誓在所提到的那段日子里,爱德华·费里埃夫人跟他和他的妻子一直呆在他的邸宅。她由于从事慈善事业而过度疲劳,经医生嘱咐需要彻底休息一段时期。她的休养一直保密,以便排除媒体为此增添麻烦。
一位著名医生在主教之后声明他曾经嘱咐费里埃夫人,彻底休养不再过问任何劳心费神的事。
一位当地医生也出庭证明,大意是说他曾经到主教宅邸去护理过费里埃夫人。
下一个证人叫塞尔玛·安德森。
她走进证人席时引起整个法庭一阵轰动。大家立刻看出那个女人长得跟爱德华·费里埃夫人甭提多像了。
“你的名字是塞尔玛·安德森吗?”
“是的。”
“你是一名丹麦公民吗?”
“是的,老家在哥本哈根。”
“你原先在那里一家咖啡馆工作吗?”
“是的,先生。”
“请用你自己的话,陈述一下三月十八日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有一位先生在那儿来到我的柜台前——一位英国先生,他告诉我他在〃奇〃书〃网…Q'i's'u'u'。'C'o'm〃一家报社工作——《透视新闻》周报!”
“你敢肯定是那份报纸的名称吗——《透视新闻》?”
“是的,我敢肯定——因为,您知道,一开始我还当那是一份医学周刊呐。但是看来不像是。接着他告诉我,有一位英国电影女演员要找一名替身演员,而我正合适。我不大看电影,他说的那个明星的名字我不熟悉,可他说那位明星非常有名,近来身体不大好,希望找个人代替她时常出现在公众场合,为此她愿意付出很大一笔钱。”
“那位先生提出付给你多少钱?”
“五百英镑。开始我不大相信——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花招。可他当场就付给我一半。所以我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她接着往下说,她给带到巴黎,给她买了漂亮衣服,还给她配上一个“伴侣”。她说:“那是一位很可爱的阿根廷先生——很有教养,很有礼貌。”
很明显,这个女人一直过得很开心。她还乘飞机到伦敦,由她那位棕色皮肤的“伴侣”带她到一些夜总会去玩过。她在巴黎跟他一起让人拍了照片。她承认,她去过的有些地方不太好……真格的,不是些正经地方!让人拍摄的一些照片也不太正经。不过,他们告诉她,这些玩意儿是广告宣传中所需要的——拉曼先生一直都很规矩。
在回答讯问时,她声明人家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费里埃夫人的名字。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冒充那位夫人。她没想伤害任何人。一些照片当场拿给她看,她证实那些都是她在巴黎和里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和意大利西北部那一片濒海地区,是一个假日游憩胜地)让人拍的照片。
塞尔玛·安德森明显的特点是绝对诚实。她显然是个脾气好而有点糊涂的女人。现在她明白了这事的真相,感到很难过,这点大家都看明白了。被告一方的辩护没有一点说服力,只是疯狂地否认跟安德森那个女人打过任何交道。那些照片给送到周刊的伦敦办事处来后被误认为是真品了。莫蒂默爵士最后总结的一段话激起了大家的热情。他形容这事是一起卑鄙的政治阴谋,目的在于毁损首相和他夫人的名誉。大家一致对受害人费里埃夫人深表同情。
11
爱德华·费里埃热情地握着波洛的手。他说:“谢谢您,波洛先生,一千次感谢。哼,《透视新闻》彻底完蛋了。下流坯。他们整个儿给打垮了。他们策划这起恶言诽谤的阴谋完全罪有应得。居然反对世界上最仁慈的人黛格玛。多亏您设法揭穿了整个这种恶毒敲诈勒索的事……您怎么会想到他们可能会利用一个替身呢?”
“这不是一个新立意了,”波洛提醒他,“在简·德拉慕特一案里,她冒充玛丽·安特瓦奈特就很成功。”
“我知道。我得再读一遍《王后的项链》。可您怎么找到他们雇佣的那个女人啊?”
“我在丹麦四处寻找,是在那里找到她的。”
“干吗要在丹麦呢?”
“因为费里埃夫人的祖母是丹麦人,她本人也长得有丹麦人特征。此外还有别的原因。”
“两个人真是长得太像了。这真是个鬼主意!我真纳闷那个卑鄙小人当时怎么竟会琢磨出这么个主意?”
波洛微笑说:“他没有。”
他敲敲自己的胸脯:“是我琢磨出来的。”
爱德华·费里埃一惊:“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波洛说:“谈起这一点,我们得回到比《王后的项链》还要早的一个故事——奥吉厄斯牛圈的清理。大力神赫尔克里用的是一条河——也就是说用的是自然界的一种巨大力量。现在要把它现代化!如今什么是自然界的巨大力量呢?性,对不对?性最能编造畅销的故事,最能制造新闻。提供给人们那种与性有关的丑闻,那比任何单纯的政治阴谋诡计或诈骗更吸引人。
“那么,这就是我的任务!首先要学习赫尔克里大力神那样,在建造一道水坝使那条河流转道时,自己的双手得插入污泥浊水。我的一位新闻界朋友帮助了我。他在丹麦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很合适扮演的人。他同她接触时,随便提到《透视新闻》周报,也巴望她记住这个刊物名称。她倒真记住了。
“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污泥浊水——大量的污泥浊水!凯撒的妻子给泼满了一身。人们对这事比起任何一桩政治丑闻更感兴趣。结果是——圆满结局?嗯,起了反作用!美德得到了维护!那位贤慧妇女获得了清白!传奇和情操巨浪清扫了奥吉厄斯牛圈。
“如果全国报纸现在都刊登约翰·汉麦特侵吞公款的消息,谁也不会相信啦。这会被认为是另一起贬损政府的政治阴谋。”
爱德华·费里埃大喘一口气,赫尔克里·波洛一时险些儿遭到肉体上的攻击,这比起他在一生经历中的任何其他场合更易于受到攻击。
“我的妻子!你竟然胆敢利用她——”
幸亏费里埃夫人本人这当儿走进那间屋。
“怎么样,”她说,“一切真是进行得十分圆满。”
“黛格玛,难道你——一直对这事都知情吗?”
“当然,亲爱的。”黛格玛·费里埃说。
她面带微笑,面带那种贤妻良母温柔的微笑。
“可你一直没告诉我!”
“爱德华,我一告诉你,你就绝对不会让波洛先生那么做了。”
“我的确不同意!”
黛格玛微微一笑:“我们就是那么考虑的。”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