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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真坐立不安,小声说:“这人这等厉害法……巫宁,要不咱们也走吧?”
“再等等,这事儿还没完。”
“哎呀你懂什么。”巫真快把一条手帕都搓烂了,眉头皱得紧紧的,“在是非之地,难免会惹上是非。”
“应该不至于。”我托着腮出了一会儿神,想着明华居三个字,轻声问,“巫真,你听没听说过明华居?”
“我哪里听过。”
明华居三个字是关键,涂庄主可能是被人拿住了把柄羞愧自尽,也可能是畏惧对方有更毒辣的手段才选择了自杀了断。
“去涂夫人那儿看看吧。”
厅还是那间厅,可人事全非。昨天我们初来时,涂夫人珠环翠绕华服美婢,何等地富泰安颐。现在却已经躺在那里只等咽气,涂三姑娘哭得一张脸都肿了起来,整个人都麻木了一样,和她说话她也不吭声,给她水喝她也不伸手。魏关倒了杯茶硬是放在她手中,她就握着茶杯发呆,一口不喝。
“三姑娘,你不要太伤心。涂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转危为安的。。。。。。”魏关柔声劝她,“你自己要多保重。你倘若担心忧急得病倒了,那涂夫人可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涂三姑娘缓缓抬起头来,像是认不出眼前人是谁一般,呆滞地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地说:“我娘死的早,打小儿就是老太太把我抚养大。。。。。。”
我心里一酸,把头转到一旁去。我娘去的也早,是父亲一个人既当父又当母把我养大。涂庄主已死,涂夫人垂危,一日间风云突变,幸福娇养的涂三姑娘从天之骄女一下子变成现在这般情况…………失去了长辈的庇佑,她以后该何去何从?
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响,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扑在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喊了声:“来,来了!”
“什么来了?你说清楚。”
那小厮缓过一口气,急着说:“有人来,来送药了!”
涂三姑娘眼睛一亮,霍地站起身来,在屋里看了两眼,转身把壁上挂的剑抓在手里:“他还敢来?我杀了他!”
魏关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咱们也去看一看?兴许帮得上忙。”
我回头看了一眼涂夫人:“那就去吧。”
巫真脸上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有些兴奋。她再从手拢着,只待事情一有不对,她恐怕就要出手。
涂三姑娘长剑已经出鞘,却被涂七死死拉念一不许她过去。她眼睛通红,看着来人的那副神情,仿佛要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
来送药的也是个少年,却不是上午那个,这一个更显得文弱,眉毛细细的,嘴唇也薄,看起来若是换件衫裙倒像个姑娘家。他就站在院中,被涂家庄的人团团围住。那些人手中兵器寒光雪亮,他却是空着手,不紧不慢,毫不惊慌。
“我是受人之托来送解药。”他一抬手,惊得一旁持刀持剑的人更是惊惶,有一个太紧张,手中长剑都快刺到那个少年的脸上去了。
那少年从怀中摸出来的不是兵器,而是一个小小的药囊。
“还请你们让一让,我得看看那人中毒的深浅,才好知道要用多少药量。”
涂家庄的人与他僵持良久,少年不急不躁,一副悠闲情状,仿货他不是来要挟的,而是来做客的一般。
过了一会儿,还是涂家庄这边先有人出声:“让他进去。”
阻拦的人慢慢退开,那少年点了一下头,涂七在前面引路。
那少年身上一股淡淡的药气,我注意到他抓着药囊的手指苍白修长,他肯定是使暗器使毒的好手。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巫真拉着我一躲,前面的人遮掩了我们两人的身形。巫真小声问:“不是上午那人吧?”
“不是。”
站前面的人侧过身来轻声说:“巫宁姑娘说的不错,可也决计不能对此人掉以轻心。”
我有些意外,站在我们身前那人长身玉立,正是文飞。刚才一乱。我还以为他也已经早走了。
“你们怎么没走?”
“你怎么没走?”
我们三人问了同样的话,文飞笑笑,轻声说:“我想留下来,多半可以帮上些忙。”
这话若是旁人说,自是不可信的。留下来的人恐怕也不是想帮忙,有的或许是别有用心想趁火打劫,有的或许是。。。。。。但是文飞这话说出来,虽然语气轻柔,却让人觉得他就如话中说的那样真挚,并没旁的盘算。
“那巫姑娘你们又因何留下来?现在涂家庄正是多事之秋,再从位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涂七领着那人已经走进房中,其他人想要跟进去,却被拦下来,我和涂七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我轻声说:“七爷,让我们进去,或许能帮得上忙。”
他微一犹疑,便让开了半边门,我们三人走了进去,其他人便都给拦在了门外头。
那少年走到床前,涂三姑娘虽然让开了位置,却仍然十分戒备。那少年笑意清冷,虽然嘴角上扬,可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弯下腰去观察涂夫人的脸色,又翻开眼皮瞧了瞧,说:“这老太太年纪大了,中的毒虽不重,要将毒全拨去倒也要废点周折。而且此后不能食荤,不然会勾起凝血之症。”他打开药囊来,取出几个小瓶子,动作迅速轻盈,将倒出来的药粉药末按量搀活在一起,包成一包:“就是这药,头三天每日吃一钱,再刺破指尖放出毒血,后十日每两日吃一钱,冷水送服。现在便给她服药吧。”
涂七迟疑了一下,没有伸手接药。
那少年脸色的讥讽之意更深;“怎么?我有胆量来这里送药,涂家庄的人却没有胆量收么?若怕这是毒药,那你们不用便是。这老太太若不用药,活不过酉时三刻。等来日你们见了亲朋好友,却不能说是我们害了她,分明是你们自己没那个本事将她生生害死了。”
他说话声音不高,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似的。可是这几句话刻毒刁钻,挤兑得满屋人脸色都难看之极。
涂七脸色郑重:“这位公子……”
“你不用和我这样客气,我来送药也不是为了你们。托我送药的人说,你们涂家占了这座庄子也有几十年了,该换的得还。本来我们是要向涂家多讨些这几十年的利息,可是居然涂庄主自杀了,那便算他还上了。这庄子你们三日之内腾出来,是你们姓涂地人,一个不许留。庄中的东西,也一件都不许带走。”
我早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便放过去。那人在寿堂上发难,逼死了涂庄主,又给涂夫人下了毒——所为的一定不止出一口恶气那么简单。
“别误会,我不是拿解药要挟你们。你们便不答应搬,解药我也已经送来了。你们若不肯搬……嘿嘿,”他的笑声里充满了让人不安的意味,“那便不搬吧,到时候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涂三姑娘跳起身来:“你们别做白日梦!这是我家,凭什么让出给你们!我这就杀了你替爷爷报仇——”
她形容憔悴,披头散发,与昨日里那富贵得意的小姐模样已经全然不同,手里持着一把短剑,朝那人纵身刺了过去。
“三姑娘!”
“快住手!
——这一前一后的呼声里,事态已经完全逆转。没见那少年抬手动足,涂三姑娘就重重地朝旁边跌了去,撞倒了花架花盆,咣啷啷响成一片。
文飞离得最近,抢上一步将涂三姑娘扶了起来。她脸色发青,张大了嘴却出不了声,手紧紧的扣在自己喉头乱抓乱撕,文飞顾不上许多,飞快地说了声:“得罪。”他手指飞弹,涂三姑娘的手臂失了力道,软软地垂了下来,喉头已经被她自己的指尖抓破,血痕历历,怵目惊心。她的指尖也是殷红的,可是这时却不是因为涂的蔻丹,而是染上了她自己的血。
“她没事,死不了。”
那个少年淡淡地说了句,脸上带着一种厌倦的神情:“你们也真不干脆,做事情拖泥带水思前想后,要是拿不定主意,便让这老太太死了算了。左右你们是要买棺材的,多买她一口就完了。”
他将已经包好的药一收,转身便要朝外走。涂宥和涂七并肩往门前一站,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少年丝毫不惧,看了他们一眼,反而退后一步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指了指外面的天色:“酉时将过,再过一刻,这屋里就要多出个死人了,兴许还不是一个。”他的目光扫过躺在那儿不动不动的涂夫人,又看了一眼身体抽搐的涂三姑娘,笑了一下:“到时候要置办的棺材,可就不是一具两具了。”
涂七深吸口气,口气比刚才客气温和了不是一点半点:“这位公子,适才是舍妹失礼。祖父去世她伤心过度,请你不要见怪。这解药还请你留下来,我们这便给祖母服用。”
“哦?你倒乖觉,可这药我现在又不想给了。”他缓缓把药包打开,露出里面浅绿的药粉。这种颜色总让人想起些毒物来,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发毛。“
“药就在这儿,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是毒药?我还告诉你们,这就是毒药,剧毒无比,吃下去便肠穿肚烂。你们谁敢试试?若是没一个敢试,那这药我,还不如喂了外头的鱼好。”
他坐的已经靠窗,只要伸手出去一倾,这些药粉就都倒进了窗子下面的池子里。
屋里顿时静下来。
那少年的目光从屋中众人脸上掠过,涂宥嘴唇动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自己要试这药。涂七脸上神情不定,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算是涂家庄的子弟,只是关系又远了一层,眼看着涂夫人已是将死,涂三姑娘又被毒得神志不清,哪里敢出这个头。
那个少年的脸色露出又是骄傲,又是鄙薄的神情,还有些微微……寂寥?或许是我看错了,不过怎么看,他这样子都不像是个凶恶的魔头,倒像是哪家惯坏了的小孩子一样。
我朝前走了一步:“药给我吧。”
他看着我:“你不是涂家庄的人吧?你就不怕毒?‘
说着话,他手指一挑,一蓬药粉飞过来,我伸手接住。“
“巫宁!”她伸手想抓我,我侧转身来,她抓了个空,情急地喊:“你可不能吃。”
我对巫真笑了笑:“没事儿。”
那药粉有一股腥香,我也说不上来当时心流是怎么想的,就那么一仰头,把药粉送进了嘴里,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两口。药粉味道有些微微的苦,并不是特别难以下咽。
那少年怔了片刻,忽然击掌发笑:“好好,今日我没有白来。这药粉对身体没害处,只是味道不怎么好。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会尝药,我刚才该把这味道调得甜一些。”
“无妨,苦口才是良药,能治得病解了毒就行,味道并不要紧。”
他把那一包药粉递了过来交给了我:“这药便交给你了。恕我冒昧,不敢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我叫巫宁。”
他点了点头,念了一遍:“巫宁……巫,这个姓可是很少。”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个大孩子一样毫无心机,让人没法把他和毒药,暗算,杀人这些字眼想到一块而去。
他说:“我叫姚自胜。巫宁姑娘,我要走了,可咱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他走时涂家庄也没一个人能拦得住——又或是不敢拦,不想拦。
巫真扑来抱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气得直哆嗦,话都说不清楚:“我要告诉义父!回去我就说。你这不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