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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难道这个就是姚正彦说的,那个很要紧的东西?”
“应该是这个没错。”
我感觉,雷庄主去追杀姚正彦,多半和这个东西有关系。
虽然说是人家的东西,但是这样东西既然关系重大……“看看?”
师公点了头,我便取出幻真珠,置于盒子上方,实珠一转,透明的珠子里映出盒子里的东西来。
“是……一封信?”
我看看师公。
信装在封套里,还折起来的,这下幻真珠便映不出来了,不能知道信纸上写了什么。
“取出来看看吧。”
我拉开上头的扣环,打开盒子取出信来。信口上盖了一个印。我怔了下,刚才没留言,这个印是……师公也有些意外:“这信是你写的?”
“也许是吧。”
我写的信?给谁的?
信已经被拆过,我看了师公一眼,从里面取出信纸来。
“姚兄如晤……”
是写给姚自胜的。
“一别经年,听闻姚兄迎娶吴氏之女,我不知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无论姚兄他日作何决定,我只希望,你最终能放下对吴家的仇恨,解脱你自己。
姚兄见到此信时,或许我已经不再人世当初你我年少好胜,制出夜盅,孰料夜盅为祸甚巨,人虽非你我亲手说杀,但一条条人命,像一副副铁索,牢牢套在我的脖子上,最近数月,我也不能寐,辗转反侧间只觉得耳畔趋势冤魂哀泣之声。夜盅配置所需的夜石藤,最后一株已被我毁去。但愿从此之后,天下再无一人受此毒所害。
近来神思恍惚,旧地重游,平添神伤。淫我之故,连累身旁亲朋,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容我栖身。
随信附上百草丹十二粒,此乃宁家珍药,三日一粒,连服七日,余下五粒一月一服,当可解姚兄毒伤旧疾。
庚戌年三月廿八 宁字”
庚戌年三月廿八?巫宁是那年四月初四死的,也就是,这信是我出事前几天才写好的。盒中只有这封信,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信是写给姚自胜的,可是却落在了雷家庄雷启山的手里。
信里说的百草丹也去向不明。
我又看了一遍,把信递给了师公。
而姚自胜和雷启山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
“师公知道雷姚二人的关系吗?”
“似乎交情不深,我从未听说他们见过面,或是一起做过什么事。”
“那他们又定下儿女亲事?”
师公说:“亲事也说明不了什么。”
是的,姚自胜还杀过自己岳父全家,可见对这个人来说结亲和结仇根本没区别。对雷启山来说,反正连儿子都不是亲得,孙女儿更不是的。
很好,一个不是好人,另一个比他还坏。
“这百草丹一定没有到姚自胜手上,否则他不会死得那样早。”
但雷启山既然已经把这封信交给姚正彦了,为什么又赶去杀人?他还想把信夺回去不成?
雷启山下落不明,姚自胜则早早去世,我们两个对着猜也猜不出来这信里有什么蹊跷。
“那,这个……要不要交给姚正彦?”
按说,这是雷芬陪嫁里的东西,姚正彦遵照他祖父的话,跑这么远来冒着送命的危险娶个老婆,就为了这个约定好的东西,也实在不容易。
这个,应该算是他的东西。
可我总觉得怪怪的,这明明是我写的信……应该算是我的东西吧?
师公一句话倒是省了我的举棋不定:“不必给他。”
信里提到夜蛊的制法和配料都已经毁去——可是现在夜蛊明明还存于世间。
可见我当年那些努力,全付诸东流了。
再去探雷芬他们小两口儿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提这信的事儿。
我将雷芳的信转交给雷芬,雷芬接了信谢过我,有些欲言又止,一直到我们要走了,她送我出门,喊了一声:“笙妹妹。”
“怎么?”
“没什么。”她拉着我的手又嘱咐了两句,无非算是让我好好安慰雷芳,让她别心急别冲动。最后说:“笙妹妹,你也长大了,和纪前辈……也得适当地注意下男女之防才是。”
我好险没呛着,干笑着说:“知道了。”
——她不提我可真要忘了,我和纪羽在旁人的严重,关系可是……呃……要是别人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不得骂我们师徒逆伦,天理不容啊!
要是齐靖齐涵知道了……我想都不敢想那场面是什么样。
我们共乘一骑,走出没有多远,师公问我:“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我干巴巴地说:“没事儿……”
好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有师公在前天遮风挡雨,我还是先不要操心这事儿,等将来事发了……那就将来再说。
师公忽然身前一顿,说了声:“不对。”立时就勒马回返。
“怎么了?”
“我在他们住处外头布下的幻障被触动了!”
原来两人共乘时只嫌马快,现在却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过去!
谁来了?我只能想到一个人——雷启山!
想不到这人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幸好师公早有防备,将他困住了幻障之中。
姚正彦全神戒备地站在院门口,挡在雷芬身前,听到马蹄声响,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惊喜地唤了声:“纪前辈。”
“怎么样?”
“他被困住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他露出破绽,我撒了一把针,有几枚刺中了他。”
师公点了下头,挥手将幻障揭开一道口子,携着我的手朝前踏了一步。
曾在涂家庄外打过一个照面,但是雷启山在我心目中,始终是那个和气圆胖的形象。再见到他,人似乎还是那个人,但是感觉全不同了。他身上带着一股狠厉阴郁的气息,紧紧握着剑柄,背靠大树而立。他侧过脸面对着我们,可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两道细细的血痕从他眼中流下,淌过脸颊,那张圆圆的脸变得十分诡异。
“谁?”
师公答了句:“是我。”
“是你……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原来你和他们是一道的!”
师公没有辩解。
他们多年相交,雷庄主却从未以真面目真性情相对。到底这是谁亏欠了谁?
为什么骗人者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
师公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示意我别气氛冲动。是,为这人,很不值得。
姚正彦这几枚针扎的真是准,哪儿扎着都不要紧,结果就偏扎中了他的眼。
“你是来找那封信?”
雷庄主的肩膀微微一抖,头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你知道?”
师公淡淡地说:“信在我手里。本来也不是你的东西,为了此信你就杀了那么多与此事无关的人,值得吗?”
“你懂什么。”雷庄主的话是从牙缝里头迸出来的,“当时巫姬一死,这盒子是我趁人不备抢了来的。当时谁都知道她得了剑仙留下的秘籍,只是没人知道她藏在何处,还有信上提的能再生造化的百草丹,也没有找到……这信上肯定有玄机。”
我怔了下,雷庄主曾经在百元居的废墟里偷掘挖盗,也是为了寻找这两样东西吧?
“那你为什么要和姚自胜结下儿女亲家?”
雷庄主笑了两声,声音嘶哑,比老鸹叫的还难听:“他一心喜欢那女人,我一说她写了封信给他,为了这个他愿意把全部身家都送给我……我先是做了封假的给他,没提百草丹的事儿,被他瞧出了破绽,我算计他,他也算计了我,后来有人出来调停,就有了那么个约定,我还想看他们姚家能不能解这个谜。哈哈,可惜他却等不到看这信就已经死了。”他越说越得意,似乎干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急不可待地要炫耀表白一番。
我心里微微一酸。姚自胜……他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个脾气古怪、不通世情的大孩子。
他对我有情?情意有多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开始是文飞,后来是纪羽。对他,也许似姐弟,像朋友,如知己……师公淡淡地说:“当时百元先生重病垂危,你随文飞那些人去趁火打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处一样也没占着,反而现在被文飞拿你开刀,杀人灭口——那百草丹你没到手,可是旁人却觉得一定在你手上。可笑你还以为是姚家所为,追过去大开杀戒……”
雷庄主脸上一块块肉跳动着,看起来十分诡异:“不可能,不可能。居然是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笑得惨厉之极,“嘿嘿,原来他也想那十二颗百草丹来着。姚自胜当年给他下了毒,要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什么没儿没女?他和越彤这夫妻做了几十年,越大小姐不过是守活寡……”
师公忽然轻轻推了我一把:“你先回去。”语气虽然轻,却很坚定。
他放开我的手,袍袖一拂,我已经站在了迷障之外。
师公肯定不想让我听什么假夫妻守活寡之类的话题。
雷芬奔过来拉着我手:“没事吧?”
“没事儿,你们怎么样?”
雷芬脸上微红:“彦哥护着我,我也没伤着。”
我和她坐在院子的枣树下,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师公撤了迷障,身形显露出来,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
“他人呢?”
“走了。”
我还想接着再问,忍住了没问。
师公看起来冷漠,可是让他杀了雷启山,他未必下得了手。
姚正彦也说:“反正此人眼睛已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倘若他再来找死,那我也不必顾念他抚养雷芬姐妹这些年地情分,刚才那针上,我可没喂毒。”
这意思,再有下一回,他就拿毒针招呼上去了?
他要不说,我都忘记这位是使毒的大行家。眼睛已瞎的雷启山对上一肚子毒水儿的姚正彦——对了,我还没弄清楚呢,到底我有没有……呃,废了雷启山的那什么?我又为啥不废别人单要废他?
不知师公刚才有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也许他问了,也许……没问。
管他呢,反正以后不值得为此人费心了。
腊腊月廿十四,沅陵英雄会。
我站在北剑阁外头仰着看着那块大大的牌匾,北剑阁三个字写得挺拔雄浑,每个字都有一人高。
师公拉了我一把:“进去吧。”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北剑阁地盘真大,而且,这里以前不叫北剑阁。
我上回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叫涂家庄。
至于为什么齐伯轩从涂家人手里抢来的山庄,最后变成了文飞的北剑阁,这同我没多大关系。
格局还大致是那些格局,隐约还能看出当日涂家庄的模样来。
不知道那个荷香阁还在不在。
当年涂夫人做寿的那个正厅已经扩建过,能容的人比当日还多。数千人济济一堂,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
我凑过去小声和师公说了句:“若是这会儿姓文的再撒把夜蛊,一下子就把南北三十来州的武林人氏全一网打尽了。”
师公只是笑笑。大概我这笑话是说得太不合时宜。
“等这事儿完了,咱们去荷香阁看看?”
这话果然挠到了他的痒处,师公点了点头:“我也想去看一看。”
有人穿过大半个厅堂朝我们走了过来,我转头去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去,生怕眼神表情泄露了我的秘密。
来的是巫真。
“你也来了?”
师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