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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公拉了我一把,从侧门溜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我不解,戏刚到精彩处啊。
“一会儿肯定天下大乱,少不了浑水摸鱼的。再说,北剑阁根基深厚,数十年经营,今天砸了他的场子,也动不了他的根骨。”
说的也是。这么折腾一番,是让北剑阁颜面扫地,声望打折了。但是要伤筋动骨,还办不到。我只有些不甘心。
“放心吧。他的风光今天算到头了。今天这场面算不得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们在外头等了不多时,雁三儿也抽身出来了。他看起来颇为狼狈,衣裳破了两处,倒没受什么重伤。
“你们跑的倒快。”他胡乱抹一把脸。
师公问他:“里头怎么样了?”
“乱成一团了。北剑阁的人压不住场面,有吵的有嚷的有趁火打劫的,不过我看乱不了多会儿,文飞必能震慑得住,把场子稳下来。嘿,不过他今天这会是给搅黄了,咱们也不算白来。”
我点头,师公说了句:“刚才那些话,只怕信的人不少。”
“那是,打量世上谁是傻子啊?”
又等了一会儿,姚正彦也摸了出来,北剑阁的弟子已经封住了门,可还是有不少人趁乱往外冲,姚正彦也混在这些人中一起出来了。
“走不走?”
师公看了我一眼:“再等一等,巫真应该还在里头。”
雁三儿嘿了一声:“担心她做什么?她那本事只怕也不在你之下吧?北剑阁的人不着她的道就不错了,她万万吃不了亏的。”
的确,以巫真的本领心计,比师公可能略逊一筹,但是应付这等场面应当绰绰有余。
“对了,我们楼主已经谋划得差不多了,前些日子让那些兔崽子压着打,连巨木帮那样的小角色都敢来趁火打劫,老虎不发威还真让他们当成病猫了。”
师公问:“我猜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们趁着机会抛出去不少有异心的杂鱼小虾,也算因祸得福。”
雁三儿摸着下巴,笑得贼兮兮的:“北剑阁这阵子太树大招风了,又扩地盘又招编人手,要不这么着,我们怎么浑水摸鱼呢?”
果然齐伯轩看着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前阵子的蛰伏原来是他存心故意。
我们已经到了大门外头,转过头来看着北剑阁大大的牌匾,黑底金字,正是文飞的手迹。
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意气风发?野心勃勃?
我摇摇头。算了,这与我再一点儿干系也没有。
文飞名望受损,北剑阁气势大跌之后,齐伯轩的反击开始了。
师公也在其中推了一把力。他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湖上又传说,文飞之所以从一个二流世家的三流子弟,一跃而成为南九省第一高手,其实是因为他得到了剑仙的秘籍。
巫宁当年被那么多人追杀围攻,其实只要不是因为她杀了那么多人,而是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有人说她得到了剑仙遗宝。一旦成仙,长生不老,仙福永享,说不想?
巫宁是不是真的杀了人,没有人关心。那些对她喊打喊杀的人里,有几个是为了公理道义?有几个是为了报仇雪恨?终极目标还不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剑仙的遗宝。
现在这顶帽子扣在了文飞的头上。比起巫宁的传闻,文飞得到秘籍的可信度更高了。因为他的剑法的确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头便突飞猛进。
若在平时,这样的传言对文飞来说是不疼不痒的。谁敢去老虎嘴边拔毛?
可是眼下不一样了,这老虎要落架了。没见到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被揭出来了么?惊雁楼前些时候那样示弱,现在突然强硬起来了,北剑阁吃了好大的亏,别说最近占的地盘都吐了出去,连原来的基业也是损失惨重。
这世上什么人最多?好人?坏人?
都不是。
是识时务的人。见风使舵,两面三刀,捧高踩低,哪边强就往哪边靠。
一时河东,一时河西。
文飞并非良善之辈,齐伯轩显然也不是善男信女。其实真揭起来,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江湖上还不就是这样?谁拳头大些,谁的道理就硬些。
当初巫宁蒙受不白之冤,也没见有人替她支持公道。
天下之大,连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听着这一波波的消息,北剑阁现在是每况愈下,可是我却并不觉得欣喜。
“怎么?”
我抬起头看着师公:“没事。你手里拿着什么?”
“姚正彦差人送来的。”
信还没有拆,一共两封,一封是给师公的,还有一封是雷芬写给雷芳的。
“你拆吧。”
他把那封给他的信递给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撕开封口抽出信来。
姚正彦信上对师公再三致谢,说已经和雷芬返回南奎,中原的形式混乱,他们不愿牵涉其中。
“他倒是聪明。”师公说,“不蹚这混水。”
我将给雷芳的那封信收起来,想必信上写的也是差不多的内容。
师公还记得刚才的问题:“你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我有些意兴索然,“只不过,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意思。看着两边斗得热闹,其实哪边都算不得好人。我也想过亲手去替自己讨个公道。可是该怎么讨,该向谁讨,又茫然没有头绪。”
师公从背后揽住我,我靠在他肩膀上。
“就算最后证明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又有谁关心?多半那些人说起来也就哦一声,原来当年不是她杀的人。然后还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巫宁的一生注定是个悲剧。即使这一世能证明她的清白——可是前世的一切都不能更改,不能重来。没有人觉得愧疚……“我关心,我在乎。”师公低声说:“你也是一样。那些事不是你做的,你不能两辈子都背着同一个包袱过下去。害你的人,要让人加倍偿还回来。”
我转过身来,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是脸颊酸而沉重,一个简单的微笑在这个时候显得那样艰难而吃力。
“我不会有事……”师公轻声说,唇落在我的额头,眉心处,“你放心,我们会在一起。”
是啊,他对我那么了解。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希冀,而他却知道。
现在也是一样。
我都不曾说出自己心中的惶恐,他替我说了出来。曾经我失去太多。
一个人所能失去的,亲人,朋友,爱情,名誉,甚至最后丧命。
所以我不愿意再失去一次。因为报仇雪恨,而让师公,让我这一世的亲人,朋友,再一次卷入那些阴谋算计中去。
“好了,来,尝尝点心,你要咸的还是甜的?”
我飞快地抹了下眼角,盘子里码着两种点心,我挑了一块带芝麻的,咬了一口,一股咸香,是火腿馅儿的。
师公则拿起一块甜的,咬了一小口,朝我微笑。
他的笑意很淡,眼睛微微眯起来,就像在太阳下面舔爪子的猫咪。
他一定计划着什么。也许这几十年来他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的心情显得越来越好,昭示着他期待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这个冬天异样地漫长,寒风肃杀。
江湖上也是一片腥风血雨,许多人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争斗、拼杀、送命。齐伯轩出手既狠且快,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踏进涂家庄时一样,毫不犹豫,一击必中。
文飞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现在看来似乎还败象未露,可是北剑阁颓势渐萌。文飞在江湖突然崛起,即便有身为朝廷权贵的岳家扶持,但在江湖而言没有任何底气,没有什么真正的心腹,在他身旁聚拢的那些人,或为名,或为利,或者为了其他,聚拢起来容易,散去也容易。相比之下惊雁楼下头几位当家都是齐伯轩的铁杆儿兄弟,雁三儿在其中尚不是功夫最高的一个。
可是确定,天时地利人和中,文飞的那场英雄会失了天时,人和也不及惊雁楼,地利——沅陵也谈不上什么地利。
这一年的春天,也似乎比往年来的晚。已经到了三月,还下了好几场雪,桃花迟迟未开。
山庄里的下人时而会抱怨几句。
“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的天气古怪,人也古怪。镇子上突然多了不少人,客栈都住满了,满街的菜肉都贵得要命,连鸡蛋都买不着。乌烟瘴气的,不知搞什么名堂……”
“今天我从街头走到街尾,就有两拨人在动手,那刀剑明晃晃的……也不知道都是哪一路的好汉。咱们镇上怕是要出事啊。”
“别提了,你知道山前头那道溪吧?有人在那儿挖了好多坑,今天刘屠他们打那儿过,便跌进坑里去了……”
那些人为什么来的?
沙湖哪有什么吸引江湖人的东西?
不,有一样。
这里……是于白屏和甄慧斩蛟之所在。
没错,那些人就在找这个。
可是,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师公并不瞒我。点头说:“是我放出的消息。”
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我并不发问,师公打开他平时常读的一本书,拿出夹在书中间的一张纸条。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纸条上写着几十个人名,一行一行地看下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再朝下头,就有熟悉的名字了。是北剑阁里数得上号的人物。
最底下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文飞。
“那年四月初四,文飞带领这些人离开北剑阁,就在沙湖西面山中围攻巫宁……”
他的指尖慢慢从这些名字上头一一滑过:“雁三儿帮着我,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查了出来。过了这些年,马上又到了四月初四……”
我抬起头来:“那些,来镇上的人……难道都是……”
这纸上写的人?
师公点点头:“有的人早死了,有的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我也不再去寻他们为难。现在到沙湖来的这些,都是被贪婪驱使,这些年也没少作恶,死有余辜。”
我又看了一遍那张纸,目光在末尾处停止:“你说,他也会来吗?”
“会。他必会亲身前来。这人在世上谁也信不过,他一心追寻最卓绝的剑法,怎么会不来?”
又像是一场梦……我茫然地站在人丛中。
文家办喜事?谁的喜事?文飞给我的信中怎么从来没有提前过?
也许是来不及。
他的上一封信是三个月前地。
看这架势,是娶新媳妇。
是他的哪位哥哥?这么排场气派,比上一次我来时的那场喜事看起来还要热闹豪奢。
我不想留在这儿看热闹。
文夫人的这些儿子和文飞都不和睦,文飞这会儿……也许是在后头,陪在他母亲的身边。
我按了按怀里的药瓶,这是姚自胜帮忙配的药,对月姨的身体大有好处。还有剑谱,卷成一小束,和药瓶放在一起。
鞭炮声在耳边炸响,人们拥过来挤过去,乱糟糟地嚷着:“花轿来了!新娘来了!”
我被挤得立足不稳,唢呐声锣鼓声这一刻听起来那样聒噪。
果然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近,一片红艳艳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像夏的天雷雨之前,那种沉沉的心悸。
知道必然要发生什么,可是不能预期到底是不是下一刻。
整条街上,我只看见了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