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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进来。”
雀儿推门而入,翟炯仪抬眼见她关上门,她紧张的表情让他挑眉,正想问她出了什么事时,她已先他一步开口。
“我想离开。”
他惊讶地张大双眼。“什么?”
“我原本就没打算在这儿待久。”她静静的回答。
他注视她垂下的眼睑,放下手上的毛笔。
“再一个月衙门的民事诉讼就告一段落,我想在三月中离开。”律法规定农闲时进行诉讼,所以每年的十月初一至次年的三月初十这段时间受理民事诉讼,也是衙门公务最繁忙的时候。
他皱下眉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抬眼望向他。“没有,大人毋需多心。”
他自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她立刻低下头,盯着地面。
“我无法让妳信任吗?”
他的话让她吃惊地抬起头,但他深邃的黑眸又让她急忙低下螓首。“我当然信任大人。”
他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的头顶,一会儿才道:“如果妳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知道,谢大人。”她礼貌的回答。
看来她还是不打算透露半句,他不由懊恼起来,都经过这么久的时日了,她还是一句也不提。“妳是个有才能的人,我很希望妳能留在我身边帮忙。”
“谢大人厚爱,雀儿相信大人会找到更有才能之士。”
“是钱的关系吗?”他姑且一问。
她再次惊讶地抬起头。“不,不是,大人莫要误会,雀儿并不是想藉此抬高身价、增加俸银,大人给的酬俸已经很多。”
他点点头,深思地望着她的美眸,雀儿避开他的目光,注视他胸口上的布料。
“是我做了什么惹妳不快的事吗?”他不晓得她是怎么了。
“不,没有,大人请别多心……大人对我与明基都很好,我也很高兴能在大人身边做事。”她真心说道。
“那为什么……”他不解。
她轻叹一声。“请大人别再问了。”
他没吭声,只是专注地瞧着她低垂的脸蛋,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想碰触她,当他惊觉自己的意图时,着实吓了一跳。
“雀儿有一事央求。”
“妳说。”他克制地握紧拳头,免得自己做出踰矩的行为。
“要离开的事还请大人先守密。”
她的要求让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还有一个月她才要离开,他相信他在这期间能搞清楚这一切,他再次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既然她不愿告诉他,他只好另谋他途。
她抬眼瞧他,双眸带着一丝笑意。“大人还未答应。”
他扬着嘴角。“与妳说话还真不能含糊。”
她等待着。
他露出笑。“我答应。”
她微笑回礼。“谢大人,雀儿先告退。”她行了个万福。
他还想探问,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只好道:“下去吧!”他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直到她离开书房,他蹙着眉心思考她的话语,他可以从她双眸中看出一丝忧愁,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言行举止还是透着一抹奇异的紧绷。
“大哥。”舒绫端着漆案进屋,打断翟炯仪的思绪。
他走回桌后坐下,舒绫将热茶与糕点放在桌上。“吃点东西再看吧!”她将桌上喝过的茶碗收到几案上。
翟炯仪点个头,将书本合上。“乐乐睡了?”
“是啊!”她微微一笑。“她今天玩得脏兮兮的,睡前才将她弄干净,她愈大愈淘气。”
“小孩子活泼点没什么不好。”他浅笑地喝口热茶。
“就怕宠坏了她。”她顿了下后说道:“你尝尝黄糕糜还行吗?”
他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块入口。“很好。”
她高兴地扬起嘴角。“方才瞧见雀儿离开,我想她这会儿应该也还没睡,我去厨房拿些给她尝尝。”
“不用了。”他摇头。“让她歇息吧!启允大概也还没睡,妳去叫他过来。”
“好。”舒绫起身走出书房。
翟炯仪若有所思地盯着油灯,一会儿便听见堂弟的足音往这儿来,他回过神,启允正好推门而入。
“二哥,你找我?”翟启允额上全是汗,脸庞通红。
“怎么满身汗?”
“无聊,打打拳。”他率性地以袖子抹汗。
“吃点东西。”翟炯仪将盘子往前推。
“绫姊做的?”他随手拿了块糕点就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翟启允赞许道:“嗯,好吃,绫姊的手艺真是没话说。”他拿了旁边的回马葡萄送到嘴中。“我说二哥,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翟炯仪瞥他一眼,听他继续接着说:“选个黄道吉日成亲不挺好的?”
“胡扯什么?”
“我哪有胡扯。”翟启允又道:“人家可跟了你这么多年,好歹也给--”
“别胡言乱语!”他皱下眉头。“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亲兄妹。”翟启允抓了下额头。“你再拖下去,那--”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了?”他往后靠着椅背,懒散地问了句。
“我才不关心。”翟启允咧嘴笑。“我只是看不下去,所以才提的。”其实该说是季大娘跟他提的,希望他来探探口风,毕竟季大娘说的也有理,女人家的青春不能这样耽误。虽说舒绫是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可她也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再这样耗下去,对舒绫也不公平。
“这件事以后别提了。”
“二哥,你该不会在意绫姊是个寡妇吧?”
“翟启允,”他轻柔地说了声。“你再扯个没完,就给我滚回扬州。”
他立刻噤声,他可是千里迢迢从扬州来到这儿投靠二哥,熟悉衙门的事务,没闯出点名堂来,怎能回去!
“我要你明天办件事。”翟炯仪说道。
“什么事?”
他顿了下,等待足音在门前站定,推门而入。
“我帮你们拿了壶酒跟一些小菜,你们边吃边聊。”舒绫微笑地将食器放在几案上。
“多谢妳,绫姊。”翟启允立刻道。
“哪里。”她笑着走出房。
翟启允在椅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二哥,来,咱们喝些酒好入睡。”
翟炯仪从椅上起身,绕过桌案,在几案一侧的竹椅上坐下。“怎么,你睡不着?”
“这几天不知怎的就是难睡,所以才想打打拳,耗耗体力。”他喝口酒。“你要我办什么事?”
“我要你到井阳去一趟,找个人问些话。”
“找谁?”
翟炯仪啜口酒后才道:“郭大杰,是个捕快。”三个月前胡朝城大人来探访雀儿与明基时,郭大杰就跟在身边,他是井阳衙差,也是雀儿的邻居。
“找他做什么?”翟启允疑惑道。
“跟他探听点消息。若是他能抽空来一趟,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就代我向他问几个问题。”
翟启允点头后,翟炯仪开始交代他要问的话及要办的事情,翟启允边听边露出讶异的表情。一个时辰后,翟启允才起身回房,翟炯仪则站在廊庑上,感受凉夜的静谧。
只是这份寂静很快地因舒绫的到来而被打破,见她拿着漆案过来,翟炯仪说道:“碗盘第二天再收拾就成了,已经很晚了,去睡吧!”
舒绫走上石阶,在翟炯仪身前站定。“小妹不是特意起来收拾的。”她绽出笑。“我在替乐乐做衣裳,原本要熄灯睡了,正巧听到允弟回房的声音,所以才想把碗筷也顺便收一收。”
翟炯仪见她进书房收拾,沉吟了一会儿后,也走进屋去。“先别忙,我……有话跟妳说。”
舒绫一边将杯盘收进漆案、一边说道:“什么事?”可过了一段时间,她都没听到声音,于是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了,大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启口。”他微扯嘴角。
“有什么事大哥直言就是。”见他迟迟不语,她更显困惑。
“方才与堂弟饮酒,言语中他似乎颇为妳担心。”他顿了下后才又继续道。
“为兄曾答应过妳会好好照顾妳们母女,没想一眨眼三年已经过了,妳也服完了丧期,现在是该为妳将来打算的时候了。”
舒绫不知要说什么,所以只是静静听着。
“妳将来总得有个依靠,如果妳信得过为兄,为兄会替妳找个--”
“说这些都太早了。”舒绫忽然打断他的话。
“妹子--”
“夜深了,大哥早点歇息。”她端起漆案,走出书房。
翟炯仪喟叹一声,看来他必须找个时间好好与舒绫谈谈,再这样下去,可要误了她。
翌日,因为睡得不安稳,雀儿天未亮就起身到院子洒扫,而后到厨房煮早粥。其实这些事都有仆役在做,可她自从接到胡大人的来信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做些劳动能让她的脑袋暂时不会胡思乱想。
当她走出厨房时,瞧见一抹身影走出宅门,她疑惑地蹙起眉心,看来好像是翟启允,他这么早要上哪儿去?
她正纳闷时,大人的房门开启,两人诧异地望向彼此,她首先回过神,向他福身行礼。“早,大人。”
“早。”他望着仍未透白的天色,微笑道:“没想到今天我们俩又起早了,正好,我有些话想跟妳说。”
雀儿点点头,可心里却不免喟叹一声,早知道就晚些起来。翟炯仪到井边打水盥洗,而后步出内宅。
“大人想说什么?”
“离开这儿后,妳打算去哪儿?”他低头瞧她,一手转着手上的竹笛。
“我还没想。”
“需要我为妳写荐函吗?”他随口问了句。
“不用……”她顿了下。“好,好的,谢大人。”
他走下回廊,在一小池旁停下。“为什么突然想走?”
她没有言语。
“妳在躲避什么?”他探问。
她吃惊地看他一眼。
“胡大人希望我能保护妳的安全。”
她睁大眸子。“胡大人……”
他颔首。“他很担心妳。”
她蹙着眉心,思考他到底知道多少。
“就算妳不回答,我一样查得出来。”他告诉她,经过一夜思考,他决定稍微改变策略,试探她的反应。
她的双眸闪过一丝紧张,但又立即恢复正常。“是的,我相信大人能查得出来。”
“妳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他垂眼注视竹笛上的纹路。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大人。”她冷静地回答。
“妳很固执。”他微笑。“不过我也一样。”
“大人为何--”
“我不想失去一个能干的左右手。”他回答,目光坦然地注视着她。留下她自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现在不是对她坦诚的时候,若知道他是因为私情才不想她走,她或许会逃得更快。
她摇头。“大人太过抬举了。”
“妳知道我没夸大。”他盯着她低垂的脸庞。“妳在逃避什么?”
她叹口气。“我很感激大人关心,可是有些事……是得自己去面对的。”她扬首望着他。“如果大人坚持要探究,那雀儿一刻也不能多待,今天就走。”
他错愕地看着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被威胁了。“妳--”
“大人,大人--”
雀儿转头,发现长随快步走来。
“什么事?”对于谈话被打断,翟炯仪显得很不高兴。
“刚刚有人来报,街坊的井口边发现一具尸体。”
雀儿心头一惊。“男尸还是女尸?”
她尖锐的声音让翟炯仪望向她,发现她的脸色苍白。
“男尸。”
雀儿松口气。
“哪条街上?”翟炯仪问道。
长随将街名告知后,翟炯仪立刻道:“带着仵作,顺便通知岸临,我立刻就过去。”
“是。”长随接令离去。
翟婀仪转向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