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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榕倒在地上,手臂和腿感到疼痛。她看到一袭红衣的楼遥生朝她走近,猛然间忽然想到客栈那夜,黑衣人拿着木梳威胁她的场景。那人的身高同楼遥生如此相似,手中力道亦是相似。当时她被楼遥生邀请进入她的屋中,谈话片刻便觉着楼遥生是个奇诡之人。她对她的怀疑在不停地上升。现在已经是确定了,那黑衣人便是楼遥生。
“你这是何苦?顾榕,你要是早些听我的劝告你就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哪些事情你该知道,哪些事情你不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想去知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是否感到后悔了?现在你看看清楚,你身在何方?”楼遥生掰过顾榕的肩膀,硬逼着她转头,顾榕身边有一方池水,面积不大,水的颜色却是诡异的红色。
顾榕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子簇起来,她不知道那水为何颜色如此。方才她好似忽略了一点,那便是没有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屋子。眼角余光瞥到整间屋子的构造。这间屋子穹顶木质,地板上铺着草席,故而看不到地板是否是木质的。屋里很空,只有一张床及一池赤水。如此摆设,设计者定有考虑。
这般瞥着,真的觉着这处地方如同刑场一般,犯人被人押在这里,等人刑讯逼供。
顾榕转过头朝楼遥生道:“当初那个黑衣人便是你扮的,是不是?”
楼遥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眼含笑意的望着顾榕,心里是默认顾榕所说的话的。同时她也觉得顾榕确实淡定,自己已经显出了本真面目,她却依然面不改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楼遥生转移话题,继续向顾榕询问。
这个地方应是刑讯之处,摆设给人的感觉便已昭显了出来。
顾榕此刻猜想着自己接下去将会碰到何事。身边的楼氏不是善良之人,她有一股狠劲,不管你之前同她有无交道,一旦突破了她设定的界限,她便毫不客气地将人踩在脚底下,先损害尊严,后侵蚀内心。
倘若自己颤抖了或者退缩了,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了她看,那么很可能接下去,自己所受到控制,将不会是被她摔下床这么简单这么轻。
可是,倘若自己依旧保持着现在这样,楼遥生亦是不会让自己好过。那次同楼遥生在屋子里的谈话,便已令顾榕觉得,楼遥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她的心机,她的城府,甚至她的阅历,让她能够成为章文渊的同伙。当然不只是这么简单。
楼遥生身上散发的气质,极是绝艳,但是艳里带毒。
“这里可是审讯我的地方?”顾榕扬起头,脸上露出早已清楚明了不过的表情。
楼遥生嘴角一弯,笑得极是灿烂。“审讯?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她反问道。顾榕果然是铁打的心,看到这么个赤水池子居然没有半分害怕之情,反而愈加镇定。倘若不给她一些颜色瞧瞧,她怕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还没有看到对方是怎样靠近自己的,顾榕便感到自己的手臂酸疼,突然间脑勺被人一掌击中,晕厥代替了疼痛,顾榕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跌进了眼前的赤水池中。
原以为那赤水池子是冰冷的,可是顾榕的脚刚刚触到水,便感到滚烫难耐,怎奈自己被人掴掌打入池中,惯性令她迅速沉入池子。
顾榕整个身子被滚烫的水包围着,她只觉得全身上下像要炸裂一般疼痛难耐。想要从这个池子中逃出去,楼遥生却每次在她的头浮出水的时候按住她的头将她按下水去。她不是溺水的人,她是被人用滚水烫全身的人。溺水的人需要救命的稻草,而她,需要有人将她从这池滚水中救出去。
假如……现在,林淯久会在哪里?好似在弥留之际,她突然想起林淯久。她与林淯久皆怀着同样一个目的,那便是要揭开相颉镇怪事不断的秘密,现在,她知晓了楼遥生和章文渊的真面目,离北上运货遇袭之事的真相越来越近,眼看就可以知晓真相,现在却是要被烫死在这赤水池中吗?
顾榕只觉得头昏昏沉沉,身子渐渐地不再挣扎,缓缓地,失去了力气,随着身体的重量沉入池底。
楼遥生弯起身子,站在池子边上,看到赤水池底沉下去不动的顾榕,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楼遥生自问道。
“咣啷”一声,大门被一重力道推了开。楼遥生心里感到疑惑,不是让章文渊不要轻易进来吗?
她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却见一高大的清隽少年飘然而至。一袭素衣长袍衬着他如玉的面容,清秀俊美。但是他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双眼眸更是如同寒冰一般。使人有望之却步的想法。这个少年她是见过的,在客栈中,他与顾榕一同住宿,时常在客栈大厅中看到他穿越而过。
楼遥生见林淯久快步走到自己身边,伸出一只手做出拦臂的姿势。“你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林淯久看了她一眼,将头转到赤水池中,顾榕正沉在池底一动未动。
他心里一股冷气幽幽地旋转着。
“你将她怎样了?”他的眼眸里冷冽气息愈发深浓,走近一步,向楼遥生问道。
楼遥生想到此刻顾榕已经被折磨得心灵欲毁,原本的警惕转而变作了欣喜。她的眼里卷起一抹笑意,“你也听说过‘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个谚语吧,说的正是水中之人。”
林淯久听懂了楼遥生话语中的含义,斜睨了她一眼,脸上寒冰更甚。
他转过身子,纵身跃下地台,跳进赤水池。
一触到赤水,他的皮肤便泛起了一层战栗。
水如寒冰,冷到透彻。
君是毒蛇谁人知(十一)
他在赤水池中,寒冷的水包围着他。他想起年少的时候,自己亦是常常感受到寒冷。这其间原因纠葛几许,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原是康健,可是长到七岁以后,他渐渐地发现自己时常感到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发抖。冬日之时,他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足不出户,一出门,冷气扑面犹如蚀骨。即使是在夏季,他亦是时常感到透心的冷,从早到晚皆要盖上较厚被子。且那病症时不时地发作,必须靠不间断地服药才可控制。
多年过去,他的怪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现在,他在水中,感受到真切的寒冷。他忆起那些年的难捱,胸口一阵紧闷。他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沉在水底一动未动的顾榕,加快速度潜了下去。他游到顾榕身边,这个女子眼睛紧闭,表情似是挣扎。
他方才在易宁祯的大殿上,听被易宁祯命令去找寻顾榕消息而折返回来的何善所言,他已联系到了章文渊,据章文渊说,顾榕被楼遥生半路拦截,带到此地。
方才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的缝隙向里张望,看到了之前楼遥生的一举一动,从顾榕醒来,到顾榕被那个女子推下去,这一幕一幕,他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已知道楼遥生喂顾榕吃下了药丸,那药丸能够使人感到急剧的冷或者急剧的热,且和现实里真实的情况相反。这池水是如此冰凉,药丸进入人体后产生反应,与真实情况相反,顾榕应是感到急剧的滚烫。
这真是折磨人的一个好手段!
林淯久在心里冷笑一声,低头伸手托起顾榕身子,向赤水池的上方游走。
尔后他浮出水面,此时他的怀中,顾榕依旧紧闭着眼睛。方才她被幻术所操控,因为产生了呼吸不畅觉察周身滚烫异常的反应,昏厥过去亦是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温度。
林淯久将手放在顾榕的肩膀上,让她面朝着自己。她的脸庞,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已经被赤水浸红,林淯久静静地望了她片刻,他知道她不是铁打的,且不可能事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于她而言,恐怕自己便是一个变数。当初他信任自己,让自己跟随着她一同前往相颉镇,现如今,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善类,不知道心里会怎样想。可是,他本就不是好人,又何须在乎多她一人知晓。
她的手中持有半块玉玺,倘若哪天她有意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皇帝到底是怎样想的?怎么会将半块玉玺交给顾家,又怎么会在自己称帝以后不从顾家手中拿回玉玺?
林淯久望着顾榕艳红的脸,心里在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前来宁生谷,本非意识到相颉镇的怪事同易宁祯有关,可是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同易宁祯碰了面。
于是,他不仅知道了相颉镇的秘密,还知道了北上运货相关事情的真正秘密。
易宁祯是为谋反,具体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林淯久亦需要易宁祯助力于他。想要易宁祯助力,林淯久必须有能够牵制住易宁祯的地方。他之前亦想到过这个方面,如何才能牵制住易宁祯?
林淯久想到这里,看到顾榕仍旧保持着一副任由他摆布的模样。
他尚且不确定顾榕是哪一派的,故而心里一阵寒冷流淌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的人,首先作为敌人对待。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待在青竹居如此之久,并非没有同外界联系,相反,他与外界联系得频繁,宗执府之人尚且不知晓。
雷硕经常外出,一来经商,二来,为林淯久做事。雷硕在云陵国各地招收人马,收为心腹。雷硕原本是万远寺的俗家僧人,万远寺庞大,掌管云陵国其他寺庙,雷硕在万远寺结识到许多人,在今后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林淯久想到雷硕,想到他在北上运货之时所遭遇到的事情,以及在宁生谷所碰到的事情,觉得自己失算了,竟然没有想到易宁祯会出手这么快。
也罢,那自己也应该加快进度了。
林淯久低下头正要掏出衣袖中的药丸,见自己的衣服亦被赤水浸泡成了红色,愣了一会儿,继而取出药丸。白皙的手伸到顾榕的下巴处,另一只手拿着药丸,将药丸放入顾榕的嘴里。让她咽下去。
这枚药丸可使得顾榕身上的所感受到的幻觉消失,令她恢复正常。
林淯久在赤水池中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顾榕醒了来。
顾榕眼前先出现了一片红色,泛着光泽,等到她的神识渐渐清醒,她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庞。
林淯久的脸上一片淡红,衣服上亦是如此。
顾榕讶异了片刻,蓦地回想起之前她被楼遥生推到池子,那池子中的水温异常高,她难受得昏厥了过去。现在林淯久在自己面前,是何种情况?
“淯久……”顾榕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眼前的林淯久只是冷冷地望着她,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答复。
顾榕只感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那双手正在缓缓移动,最后收了回去。林淯久退后一步,眸色清冷,淡淡开口:“顾榕,现在你需要看清楚,我从来都不站在你这边。”
林淯久说完,起身走上了地台,只余顾榕一人浮在赤水池中。
此时顾榕半个肩膀露在水面外,冬日的末尾春日的开头,气温依旧冷冽,顾榕浸了水,顿觉得寒冷异常。
眼看林淯久走到楼遥生的身边,顾榕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同是七王爷的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七王爷这个人。”林淯久的衣服被红色浸透,此时同楼遥生站在一起格外匹配,两人皆是一身红衣的模样。
顾榕的思维好似停顿了,她只顾着看林淯久同楼遥生站在一起,顿时觉得红色的衣服是如此的刺目,哪里有以往的喜庆感觉。
“顾榕,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林淯久见顾榕不说话,继续道,“我直话直说,你是否知晓皇帝半个另外玉玺的下落?”
“玉玺?”顾榕听到这两字,如梦初醒。心中的警惕多了三分,“我不知道玉玺的下落。”她答得较快,为的是遮掩自己的心绪。
她自然是知道玉玺在哪里。只是事关云陵国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