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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哪得少白头!楚余年下意识止住了即将冲出口的嘲笑。
叶暖身体上的疼痛,他们都了解,但倘若她露出半点皱眉的痛意,对于满怀怒意的几人来说,他们只会认为是苦情策略。偏偏叶暖不屑于乞怜,只因耗费了太多精神,微闭着眼斜靠在床头,面色淡然而无一丝一毫波动。唯有从胸膛上轻微得几乎辨不出起伏的呼吸,才能看得出她尚且未曾超脱尘世。
不知怎的,楚余年心中陡然一恸。是什么,造就了她今日的决绝?又是什么,逼使她把本该和睦相处的亲人看做对手?所谓,种何因,结何果。楚余年第一次扪心自问,苦苦的涩意,兜转在心间喉头,那份苦痛,只得自饮自尝。
谈判陷入僵局,叶暖业已恢复过来,等不到楚余年不松口,她睁开眼,恰看到望着自己一脸触痛的楚余年,那目中流露的情感,许是她一生最复杂的时刻,有悔,有恨,更有伤。
经历过孤苦的叶暖,远比常人更敏感于旁人对她的好恶。她并非不识好歹,只是归根结底,她不是真正的楚家人,她的感情,一开始就偏向张家,被强力扭曲的这五年,同样给她带来无法言喻的伤痛。
曾经已成沧海,覆水已经难收!一滴温热的泪,无知觉的滚出眼眶,叶暖急忙垂下头:“姨母,就当您养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吧!”
一颗心早被伤的千疮百孔,楚余年不敢置信的看见叶暖垂下的泪。原来,是人都有感情,只是现实,却早已走到无回转余地的地步!楚余年直到此时,方才算真正死心。心底悲哀至极,却不愿表露,只是一味的大笑,笑得眼角都有了眼泪的痕迹,她才一面僵硬着身躯站起身,一面矢口否认:“不,不!我的侄女只叫楚文华!楚家,此后再也没有楚秋这个人!——灰衣奴,我们走!”
沉重的脚步声,随着消失在房门外的人影,渐渐归于沉寂。叶暖直到此时,方抬起头,看上去平静的面色中,隐约有丝歉意,只见她朝着无人的空气低低地道:“多谢姨母成全!”
萧义原本神思不属的独坐在椅上,听得她说话,顿时像被点燃的炮仗,积压着千百年的怒火,冷冷的紧盯住叶暖:“从头到尾,你都不承认我与你的关系,那你留我下来,看你们的戏,又为着什么?”
“不为什么,只想节省些力气。”叶暖未转回眼,依旧望着房外,声音有些疲惫。
萧义闻言,身上一阵发冷,又被她那无情无波的目光刺得眼前昏黑,他原本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蜷曲得手背青筋毕露,竭尽全力才从如同被冰冻结的喉咙中挤出一点声音:“你什么意思?”
“同样的故事,我不想解说两遍。”叶暖终于回过脸来,一扫方才抑郁,如同恢复士气的斗士,气定神闲的笑起来,“旁听了那么久,萧家主还没任何感想么?”
她怎能笑得出来?萧义只觉得吃惊,随即更觉愤怒,紧紧盯住叶暖双眼,似要在她眼中看出动摇的痕迹:“你想听我说什么?也是成全两字么?”
叶暖不可置否的一笑:“你成全与否,对于现在的我来讲,还有什么干系?”
只这一句,便叫人无法承受。短短的字句,往复不停的在萧义脑海中回荡,渐渐化为从高空坠落的冰雹,狠狠的击打在他柔软的心间。冰冷、疼痛、惊怖,就是他以一腔热血换来的最终报答。即便萧义力持镇定,还是双手颤抖:“你真能狠心的撇清你我所有的过往?或则说,我对你的情,你真能当做不知,弃之不顾?”
叶暖并未表现出如萧义所想的动容,只是以不在意的态度反驳道:“你也说了,是过往。既然是过往,再去追究它,又有何意义?”
他放下尊严,几乎是恳求,得来的依旧是无情!萧义手指痉挛的抓住扶手,胸口憋闷得好似压了近百斤的大石头,回忆着前后种种,他终于豁然开朗——原来,前些时日她的亲近,都只是掩盖真实意图的假象,都只是虚与委蛇的应付!
再回忆起俩人相交的过程,不时患得患失焦虑的只是他一人,而她,一直是冷静自得的如同旁观者。种种反常,其实早就有迹可寻,只是那时候的他,心中记挂她太深,没了以往过人的观察力。
明白这点,萧义只觉得身体在这一刹那间坠入冰窖。但,还是有不甘,还是不能置信!
叶暖察其神色,知道光凭刚刚几句话,在萧义心里,只会认为是她迫不及待撇清感情的推脱。相同的经历,在不同人眼底,感觉果然迥然!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倦意,使得她深深叹了口气,微微缓和了语调,道出她从未启口的情感:“我曾对你说过,我来自与此迥异的世界,我那世界,男子尤甚女子。故而,在我心里,其实很欣赏你这样独立、自强的男子。我也不能否认,最初对你有过朦胧的喜欢。但,感情的幼苗,仅靠急切的催生和不适合它的热情浇灌,长不到开花,就已中途夭折。”
春日的风,穿过窗,带着些阳光的温暖,吹在他身上的感觉,却是截然相反。萧义惊惶地坐在原地,华美的衣袍,根本抵御不了从内心最深处袭来的阵阵寒意。整个人,好似站在冰天雪地,不过一忽儿的功夫,就把他整个人冻住了,连双唇亦如被冰封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许久许久,萧义才哆嗦着动了动嘴:“只因为我的一次错,你连最普通的信任和最微小的机会都吝啬于给我了么?”
叶暖闻言失笑,眼眶有些灼热,她强自镇定的压下想要大笑的冲动,摇摇头,面上即有讽刺又有些说不出的悲伤:“身为家主,是否因为其高高在上的地位,造就出你们好安排、好指手划脚的特点?不要忘了,我,终究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你们怎能确定,你们给的,就一定是我需要的?你们怎能决定,你们安排的道路,是我想要走的?
萧家主刚刚指责我不给你机会,真正的机会何需人给?倘若我真让你割舍不掉,在我提到时萧家愿不愿意让我离开时,你就不该先想到身份暴露的后果!
要说我真正要的,其实很贪心,我要全然的爱恋,更需要你们心底重于一切的地位!而这些,身为家主的你和姨母,除非舍弃你们背后庞大的一家子,永远也无法给我!”
因为这样沉重的身份,他不得不诸多顾忌。可因为这些顾忌,造成的种种错失和错误,他又何尝愿意?归根结底,只能说,身份摆在那,他不得不为之!心中无数伤痛和悲愤,无法倾诉。萧义唯有睁着一双哀伤至极的眼,死死盯住叶暖。
可叶暖,不仅选择了沉默,还选择了冷淡以对的视而不见。继续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给不了,还执着着不放,说实话,我已不能在你行动中感觉到半点可以让我留恋的地方!”
狠话一说,登时让萧义再坠深渊。依旧是不见底的深渊,不过这回,更成了冰冷的寒潭。落入其中的他,浑身上下都被那冰寒绝望的悲哀与痛苦包围住,挣不脱,爬不出,只能任凭自己在那无边的毁伤中渐渐没顶。
室内,除叶暖之外,仅余萧义和管家二人。不再担心因为身份暴露而引发麻烦的萧义,内心的痛和失望,全然袒露而出。那样的情感,叫人看着,似能被他拉入他的悲伤世界。而叶暖,却偏偏无动于衷。管家看不过,恨声插口道:“若不是看家主爱你至深,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看看你是否有心,是否懂得人间的感情!”
“你问我,有没有心,有没有情?”叶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却不看管家只看萧义,“既然当初明知我无心无情,何苦后来又苛求我的多心多情?萧家是眼光独到的百年商家,不会连开始做生意前最基本的资本投放都未能估量得当吧!”
付出未得汇报倒也罢了,那个良心被狗吞了的人,居然敢理直气壮的反过来指责他们!管家已经气过头,满脑子都是恨,却连一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
瞧着管家气急败坏的摸样,叶暖收住笑,正起面色道:“罢了,也不逗你了。我的回答是——有!
只不过,我的心,小了点,容不下权势富贵许多人;我的情,淡了点,须经过细火慢炖的煎煮。”
“你心里能容下的,只有张柳一人?能炖出你香浓情感的,也只张柳一人?”不知是否哀痛过头,萧义慢慢恢复平静,望着叶暖一字一字地反问着。
不回答,即表示默认。心底的苦涩,让萧义再也无法继续面对叶暖,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房间右侧。短短七八步,他却像走过半生那么长的距离,直到感觉心情略微平复,他才从书案上拿了一个紫檀木盒,转会身又走了过来。
打开锁,就见盒内躺着两张纸,一张密密麻麻都是字,一张则仅有短短两行。萧义捻起其中一张满是字的纸,似笑似嘲道:“这是方蓝在担忧你抱有一死决心时,急匆匆赶到萧府找我,托我转给张柳的。纸上明着交代后事,实际应该也如你此前坦白的计划一样,仅是故意诱使我们出手相助的饵。
上至女帝、安乐王,中有楚家、萧家、孟家、乔家,下及底层的馆人、侍卫,整个云京的大小人物,都被你以一人之力,设计在内。计划种种,环环相扣之余,细节之处都极为精密。云京最年少有为的楚尚书,果然不同凡响!——我很想问一下,在你心里,还有谁,是不能被拿来利用的?”
面对质问,叶暖嘴角却微微一勾:“不仅仅是你所知的他们,还有张家。我与孟家达成协议,也就意味着把养我的张平娘娘的性命做了抵押!”
及见萧义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她闭了下眼,似不胜疲惫,但随即又浅浅的笑开来,只是,那笑,淡薄孤凉,像是顷刻间就能被风吹去。只听叶暖低声道:“你们只问我,心机为何如此深重,却不想想,谁愿意终日活在计算之中?生活容不得我选择,那我只能选择生活。
犹如生活在暗夜之中,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厌恶自己……但,骨子里不想被人左右的不屈,又使得我不由自主的选择抗争。这样的生活,如果继续下去,我也不知,我是否会负尽天下人!”
商场之上,尔倪我乍见识得多了,却从未遭遇到如此不堪的欺骗。明明应该愤怒,明明应该指责,萧义却只觉黯然,就连心,都开始无端的疼起来。然而,让他疼痛的,其实不止是因为欺骗,而是他突然想到的一个人,突然明悟出的结论。
到底是被人称道的萧家主,拿得起也放得下。萧义紧蹙的眉头也如想通般舒展开,他又在椅上坐下,声音恢复了谈判时的沉稳:“你说错了,即便你真负尽天下人,有一个人,你万万不会辜负!那就是,张柳!
原以为,你对他,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家人之意,从诸多迹象来看,你对他的情,远非如此。此前因为我对他的不在意,使得原本不知感情的你,日渐把情感的天平倾斜到他那里;以后又因为我的强势,使得你急切的从我身边越逃越远。等我发觉,已然追悔莫及……
既然你要我放手,那我不如放手罢。如一个养在高阁的怨男般强自乞怜,我萧义,还不至于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攥成一团,只有萧义自己知道,要说出放手二字,对他来说,是多么艰难。坐着刚说完话,他就迅速起身,转头看向管家,指示道:“对了,最后收尾的工作,就由管家您来负责吧!”
管家对叶暖,早就心怀不满,哪里还愿意帮忙?他正要出言,萧义眼神一凝,肃然道:“在我们萧家手底,即便是场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