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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挣扎着起来:“快更衣往柳贵妃那去。”
绿萝忙扶了她:“主子,您都这样了,还是别去吧。虽没有大碍,但毕竟是寒冬腊月的着了水……”
“别说了,快去吧。”怕是中了董佩芳的陷阱,指望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见她坚持,绿萝也只好起身拿衣服去。
雪梅香院。
院子里摆下了几张乌檀木的长桌,上面尽是些稀奇果品;地上铺了江南进贡的蚕丝罗烟毯,宫人们三三两两地坐了。
众人中间,一袭烟霞红曳地长裙的正是柳贵妃,梳了彩风飞天髻,戴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金步摇,叮当作响。
一边的玉萱看着她,一脸担忧之色,却又不敢出声。
已然迟了。
若水远远望着那柳瑶,心中却是酸楚。
这一切,原先都该是属于她的。
连锦年,原先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如今的连锦年,却是三千佳丽在后宫,藏尽天下春色。
不自觉地,竟有两行清泪,蜿蜒地滑过脸颊。
“若水参见贵妃娘娘。”轻拭去两行清泪,上前款款行礼。
却没人回应。
便不起身,半蹲着立在原地。
半晌,双腿已经生疼,才听见上头一声冷冷地:“罢了,起来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风不定(9)
“谢贵妃娘娘。”依然是不卑不亢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抬眼,却看见如蝶冷冷地站在一边。
一身蓝色的宫女装,手中端了一个银酒壶。表情里是深深的厌恶,却又带着幸灾乐祸。
心中忽感不妙。
却听如蝶轻轻道:“今日贵妃娘娘请各位小主吃酒,沈宝林也敢姗姗来迟,真是好大的架子。”
果然引起了柳贵妃的注意。
“呵,若如蝶不说,本宫倒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说着便款款起身,烟霞红的长裙长长地拖在身后。几步走近,她伸手捏住若水的下巴,“你可知罪?”
强压住心中的厌恶与恼火,若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回娘娘,若水并不是有意要……”
“方才,臣妾出长福宫的时候,还在宫门口遇上了若水妹妹,没想到妹妹的动作这么慢,拖到这时才来。”董佩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颇有些落井下石之意。
认命地闭上眼,若水轻道:“求娘娘恕罪。若水下次再不敢了。”
“下次?本宫要你这次就不敢!”柳瑶嘴角是得意的神色。专宠后宫的滋味真是美妙,这后宫里的人,生与死仿佛都可以掌握在她的手中,她要她死,她便会死。
皇上对她的宠爱,真真的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娘娘!”一边的玉萱急了,连忙跪着几步上前,抓住了柳贵妃的罗裙,“娘娘请息怒。姐姐她并不是有意要违背娘娘的。况沈姐姐已是封了品的宝林……”
一句话,却说得柳瑶怒不可遏,扬手便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大胆!本宫是正三品的贵妃,难道连教训小小宝林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便对身后的一名嬷嬷道:“赵嬷嬷,把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拖下去,给本宫好好地教训教训。”
赵嬷嬷应声上前,一手抓住了若水,便拖着要往外去。身后亦有一名老嬷嬷拉了玉萱出来。
身后有隐隐的乐声响起
若水紧紧地抿住了唇。
忍吧。
可是,真的要忍吗?忍,真的能让她达到她的目的吗?
细细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是锥心的疼痛。耳边亦想起玉萱凄惨的呼喊。
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去。
是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任刺骨的寒风掠过她的脸,却毫无知觉。
她从来不喜欢冬天。
一向都不喜欢。
不喜欢冬天的冷,冬天的萧瑟,冬天的一片素白毫无血色如同那些死去的人一般。她喜欢春天,喜欢烂漫的春光,喜欢满山开遍的花儿,喜欢春日里特有的甜丝丝的味道。
她的身子生来就娇贵些,怕热又怕冷。冬日里,母后总是选了最好的乌青炭给她,点起来又暖和又没有刺鼻的烟味,还隐隐地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屋子里也总会摆下几个大瓷瓶,拣最新鲜的水果放在里头,整个屋子便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如同春日里的花朵一般。
红蕊进得门来,忽地惊叫:“主子!您可别往那风口上坐着!”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拿了披风来,披在若水的身上。“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呢,可别再招了伤寒!”
若水嘴角是不经意的笑:“不打紧,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红蕊叹气道:“主子,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总不能老是这样忍气吞声!您哪一点比那柳贵妃差了?您啊!就是不肯去争!多与那柳贵妃说说好话,才有机会见得皇上。”
接过红蕊递来的茶水,若水随手关上了窗子。屋里霎时暖和了不少,却依然是清冷。已经没有炭了。
红蕊一边将晾晒好的衣服收进柜子,一边又絮絮地:“您看看,这衣裳是半个月前送去洗的,今日才晾好了送过来;屋子里的炭也没了被董充华那边抢了去!”说着又转过头来,“奴婢听说,昨儿个董充华侍寝了,还不都是柳贵妃在皇上耳边一句话。她陷害了主子,自己却得了便宜,主子,您怎么能忍得下去?所幸全福反应快,若您在那冰凉的湖水里多待上一会,指不定还会落下什么病根子……”
第四章 风不定(10)
若水只是一一地听了。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忍气吞声也是盼着有机会接近太后,或者是连锦年,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报仇。
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似乎并不能使她如愿。
柳贵妃发了话,要她禁足思过一个月。
一个月,于这宫里是太漫长了。一个月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防不胜防。
正想着,却听外头全福传贤妃驾到。
也懒得起身迎接,便就这样懒懒地卧在榻上。
贤妃进门,若水便见她表情幽幽地。想来这些日子那柳贵妃给了她好些气受,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复往日的流光溢彩。
“妹妹不是说要帮本宫对付柳贵妃吗?怎地如今自己反而先倒下了?”她坐在榻边,自顾自地讲着,“快两个月了吧?梨香宫可是夜夜笙歌,专宠后宫。本宫,都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的面了。”
若水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说无关自己的事一般。
“若水纵有千般手段,也要娘娘助一臂之力才行。”
贤妃旋即笑道:“难道本宫还没有帮妹妹吗?妹妹以为一个失了宠的德妃,就能帮你中选吗?”
若水稍稍起身,正色道:“若水自然知道是娘娘帮了忙。只是娘娘您看这如今的状况,柳妃专宠,若水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又有何能力去争些什么?”
只要能让她见到连锦年,她相信一切都会如愿。
闻言,贤妃依然是笑。
“妹妹的意思,是要本宫安排你面见圣上?”然后再出一个沈贵妃,把本宫置于永不翻身之地?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娘娘是明白之人。”
含笑起身,贤妃闲闲地整了整鬓角吹乱的发。
“妹妹好生歇着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宫就和你赌这一把。
“皇上宣沈宝林今夜侍寝!”
侯德宝侯公公的尖锐嗓子;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遥远又清晰。
“沈宝林,好生准备着吧。”说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了一众太监匆匆离去,只留下两名侍女,为若水沐浴更衣。
“有劳两位姐姐了。”若水起身,又向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女福了福身,一个眼色,身边的绿萝忙掏出两只金灿灿的金镯子,递与两人。
这才稍微有了笑容。
“请沈宝林跟咱们走吧。”其中一名款款道,便领先走出院子。
若水回身,给绿萝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净堂。
这便是历代以来四品一下的妃嫔侍寝之前沐浴净身的地方。
若水把自己浸泡在温暖的花瓣澡中,期望用这温润的热水来抚平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能清楚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的紊乱。
若没有在水的安抚下,她怕是要浑身战栗的吧?
过一会,便要见到连锦年了……
连锦年,那个笑容淡如梨花的男子,经历了这些日子,荣登九五权倾天下,是否笑容依旧?
连锦年,见到我,你会是什么表情?
连锦年,在我杀了你的那一刻,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摇摇头,不再去想。
却忽地有一阵晕眩感传来,像一枚细细的针,扎在了她的脑子里。
怎么回事?
渐渐地,神智恍惚起来。
“姐姐,您万万不要这么做……”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睁眼看时,却是沈若水。
真正的沈若水。
喉头却哽住般,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挣扎地看着她由远及近,直到她的面前。
“姐姐,弑君是何等的罪名,是要连累沈家满门抄斩的!若水自问没有愧对姐姐的地方,沈家也视姐姐与嫡出的无异,姐姐又怎能恩将仇报?”说着说着,便声嘶力竭起来,“姐姐是顶了若水的身份,莫要爹爹以为是若水连累了沈家,若水担不起这个罪名!”哭着哭着,居然向她伸出手来,“姐姐还是现在就跟若水去了吧……” 。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风不定(11)
笑容诡异如魅。
一双毫无血色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脖子,狠劲地掐住!
“啊”禁不住叫出声来,蓦地睁开眼,却是那名唤作文芳的侍女的脸。
“沈宝林,您怎么睡过去了。时候不早了,快起身梳妆吧,莫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起!”说着,便有几名宫女上前,拿了擦身子用的缎子。
原来是个梦境罢了。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只是那针刺般的疼痛感,却是那么真实清晰!
所谓梳妆,不过是淡扫娥眉,轻点绛唇罢了,发髻也只是松松地绾在脑后,插了一支金簪子。原本就是要送到皇帝床上去的一具肉体罢了,又何需刻意的梳妆呢?
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长裙,露出两边香肩,若水霎时打了个冷战。
在这寒冬腊月里,这样的装束还真是受罪。想着,身后的侍女又给她披上了一件蝉翼般透明的薄纱,稍稍地遮住了肩膀。
“姐姐,就这样去皇上的寝宫吗?”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怕是要冻死在路上的吧?
文芳面无表情,手一招,便有两名宫女上前来,拿了手中的棉被将她裹了。
原来还有棉被,不禁松了一口气。
一切打点完毕。
“时辰到了,起身吧。”
甘泉宫。
她终于再一次躺在了这张床上。
深红色的幔帐,乌金木打造的大床,床沿与床柱上雕刻着盛开的莲花,饱满的莲蓬,飞舞的龙凤,驾云的麒麟,倒挂的蝙蝠,啼叫的喜鹊。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连同这宫中的摆设。
原先,父皇在位的时候,她是常常赖在这床上的,任父皇怎么劝也不听,那些被棉被包了来的女子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地原样被抬回去。
如今,她又一次躺在这床上,和那些女子一样的装扮。
父皇,你可看见女儿了吗?
在您的这张龙床上,您的女儿像你那些所有的妃嫔一般,在等待那至尊的男子的临幸。
女儿今晚,就为你们报仇,您可看见了吗?
有两行清泪,蜿蜒地顺着眼角滑落到她的鬓角,冰凉得如同她的心一般。
时间渐渐流逝。
她听见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清晰地从这大殿的一角传来。
每一次脚步在外面响起,她的心都揪了起来,手中握紧了那支金簪子。
只要用力地刺入他的喉咙,他便会死了吧?
然而每一次,脚步声又渐渐地越行越远。
不是他。心中竟生出些许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竟打了子时的更。
他没有来。
若水呆呆地望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