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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船?」他的出现就好像晴天一阵雷,那么突兀,害她至今仍以为奇迹是从天而降。
「因为船早在八天前被飓风打沉了,你怎么看得见?」
「天哪!」她惊呼一声,放下碗,拉起他的手。「那你还好吧?」
「没事。」他刻意放低音量,不打扰她,静静地享受著她的关怀。「我和香香鸿福齐天,及时在船沉之前,抱住一块碎木,後来又找到一只大木桶,便随著潮流漂过来了。」其实现在想想,老天对他们还是不错的,茫茫大海中,他们顺水漂流还能碰上飞凤岛的船,真谓之大幸也。
「木桶?难道……」
「就是你之前好奇过去查看的东西啦!那时,我见你过来,简直高兴死了,还想著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呢!想不到转眼间,你又走了。」
「对不起。」
「没关系啦!你又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些东瀛浪人不好,挑错时间打劫。」
花阴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他更加卖力地逗哄她开心。
一时间,幸福的火苗被点燃,小小的斗室里充满温暖的光辉。
花阴舞偶然自门口经过,被里头和暖的气氛所吸引,不禁定下脚步。
「姊姊……」花阴茴脸上甜美的笑容让她一阵欣慰,又忍不住心生羡慕,原来心意相属的人儿在一起是如此快乐的事情,不知她有没有这样的幸运?
好想尝一次滋味,她正想著——
「二小姐。」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背後响起,是香香。
想也不必想,花阴舞拔腿就跑。
好想哭,为什么姊姊这么好运,她却衰到不行,被个疯子纠缠到快抓狂。
「二小姐,你别跑啊!」香香努力追著。
「不跑的是儍瓜。」花阴舞跑得更卖力。
「二小姐——」
「不准叫我!」
唉,一样情感,两般景况,是怎么回事呢?
令人费解。
其实花阴茴并不赞成袭击鹰岛上的东瀛浪人,毕竟,飞凤岛的人不擅长作战,勉力为之只会徒增伤亡。
可她也不得不同意匡云北的说法,与其日日活得心惊胆战,不知几时会被人从背後砍一刀,还不如奋起抵抗,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匡云北说他有把握,花阴茴只得赞同他的计划。
不过因为花阴茴的伤势才好,精神气力未达颠峰,所以这回的作战她被勒令不得参加,改由花阴舞代替。
再加上香香和匡云北,主力攻击者共有三人。
另外,花阴茴又挑了两名身手灵活、擅於掌舵的妇女给他当助手。
整个计划筹备了半月余,今天终於到了出发日。
「你要小心。」花阴茴送他上船。
「放心吧!你尽管等我的好消息。」早在回西荻国前,他就想过,一定要找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替飞凤岛解除危机。
这回,他在皇宫遇见三哥,从他那里得到了几款新型火药,正好拿那些东瀛浪人来试验,不信他们不投降。
只要他们肯承诺不再偷袭飞凤岛,他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反正他也没兴趣斩草除根,杀人很累的,还不如留些时间陪花阴茴。
他的最终目标是——与鹰岛上的东瀛浪人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他的深情厚意让花阴茴满心感激。「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他是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是要谢谢你。」
「不然……你亲我一下好了。」
她瞬间呆滞。
果然,这个要求太过火,匡云北赶紧轻揽她的肩,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才怪,他明明是认真的。而她,说实话,也有一些些想实现他的心愿,但不知为何,她的脚就是黏在地上,一步也动弹不得。
匡云北反亲她一下。「不然我亲你也行。」
她又脸红到天边去了。
一旁的花阴舞瞧见他们难舍难分的样子,白眼翻得快掉下。
「你们够了吧?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匡云北眨眼、轻笑。「二姑娘若是嫉护,我可以要香香如法泡制。」
花阴舞登登登,倒退三大步。别耍了,香香已成为她生命中最大的痛苦,她避他都来不及了,还让他亲,不如死了算。
匡云北大笑。
幸好香香早已上船准备,否则被主子这样恶整,大概也会疯掉。
花阴茴轻拉了拉匡云北衣袖。「你别欺负阴舞了。」
「我只是跟她闹著玩嘛!」他又亲了她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不过你说不玩,我就不玩。」
「谢谢。」她低下头。
他望了望天边,接近午时,他该出发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嗯!」她尚无颜看他。
他抱了她一下,俯近她耳边轻道:「再见。」说完,他转身走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觉地蠕动双唇。
「再……再见。」她说,虽然没发出声音,却吓了自己一跳。
她说「再见」了,她已经十五年不曾说过那两个字,今天居然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太奇怪了。
可是,心情好舒服。她与他许诺要再相会,而他们都是会遵守承诺的。
想到不久後就可以再见到他,她只觉满心欢喜。
接著,花阴舞和当助手的两名妇人过来与她道别。
她们没有说「再见」,但眼神却显示了渴望再回来团聚的理想。
或许「再见」不是一种轻率的承诺,而是一种想望,是人们期待再见到亲人、爱人的心愿,她想。
果真如此,她真的误会「再见」的涵义了。
遥望著船上正对她挥手道别的匡云北,她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跟他大声说一句「再见」。
花阴茴举起手、张开嘴,正想与他道别。
突然,她发现匡云北脸色大变。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有些好奇,正欲上前观看。
砰地一声,一记轰隆巨响自海上传来。
同一时间,一条迅猛的火龙像来自天际的怪物,将整艘船彻底吞噬。而匡云北和香香就在那艘船上。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匡公子和香香在船上啊!」
「还不快救人?!」
一时间,飞凤岛岸边哄闹如市常
十来个岛民在岸上来来回回奔跑著,或救火、或搭便桥、或围人墙……目的只有一个,拯救被卷入莫名爆炸中的匡云北和香香。
花阴舞和两名被选作舵手的妇人很幸运,因为辞行而晚了一步上船,只受到爆炸的余威波及,被扫入海里。
但海岛居民从小擅泳,落海对她们而言不仅不是危机,反而是转机。
片刻後,她三人纷纷游上岸边。
「二小姐,你们大家没事吧?」几名妇人联合将她们扶起来检视。
很庆幸,三人都只受了些轻伤。
但匡云北和香香呢?爆炸发生时他们已在船上,而且……他二人并不擅泳啊!
「我们没事,快想办法救匡公子和他的侍从。」花阴舞急忙指挥众人救人。
这时,原本在家里未参与送行的岛民也受爆炸声惊吓,匆忙奔向岸边了解状况。
人多好办事,花阴舞立刻将所有人编队分组,各自授予任务,展开了一场紧急的救人行动。
「先救火,火未灭之前不要接近船只。」人要救,但大家的性命也要兼顾。「还有,把岛上的小船、木筏都拖出来,待会儿要进行全面搜查。」花阴舞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下。
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为何会发生爆炸?难道是匡云北随身携带、准备攻击鹰岛的火药发生意外?
但也不可能啊!匡云北不像是会如此大意,将小命玩掉的人。
怎么办?要是他有个万一,姊姊……「对了,姊姊呢?」花阴舞突然发现,事发到现在,一直没听到花阴茴的声音,她该不会想不开,跟著……「天哪!」她跳起来,游目四顾,只见花阴茴呆立原地,空洞的双瞳好像丢了神魂。
「姊!」她担忧地奔上前去。「你还好吧?」
花阴茴没说话,只是茫然地望著轰然燃烧著的大船。
刚刚,匡云北就站在那里对她挥手道再见,他的笑容开朗又温暖,就像盛夏的日阳,光灿夺目。
她的心头怦怦地跳著,不解,世上怎会有如此耀眼的人儿,直欲将人所有理智勾飞。
忍不住,她也想回应他的道别。
过去,这种事她是绝不会做的;说了「再见」,却做不到,要人痴痴地等待,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她,极端痛恨。
可匡云北不同,他每回许的诺言都会实践;渐渐地,她不由自主想去相信他的话,相信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再回来,与她相见。
「再见」不是一种束缚、或一种轻率的诺言,它是人们心头最真挚的渴望,一种想要再见心头挂怀的人的心愿。
匡云北诚实地表达了他的想法,所以,她也想让他知道,她很渴望与他再见。
虽然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总有别离的时候,时间或长、或短,但只要心存希望,总有再见的一天。
她会等著他,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都没关系,只要他回来,她都乐意张开双手拥抱他。
但如果哪一天,生离变成死别呢?
永远的再见、永远的分离、永远的……她再也见不到他。
蓦地,她脚下的土地好像裂开了一个大洞,自己正在坠落,跌入那不知尽头在何方的深渊——搜救匡云北和香香的行动持续了三天,始终没有消息。飞凤岛上的人不得不相信,匡云北主仆俩已经死亡,被潮流不知冲向何方了。
他们举行了一个哀悼会,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会上痛哭失声,为了这两个屡屡解救他们性命、为飞凤岛带来新希望的恩人。
只除了一个人,她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她不是别人,正是与匡云北论及婚嫁的花阴茴。
花阴舞不知道姊姊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一点都不伤心。
花阴茴在哀悼会隔天,立刻恢复她原本的例行性工作,巡视全岛、加强边防,偶尔还上船捕鱼。
她似乎并不把匡云北和香香的死放在心里。
花阴舞很不能谅解她的作为,与她大吵了一架,已经两天没说过一句话。
其实花阴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匡云北死了,她应该很难过才是,但奇怪的是,搜遍心里奇+書*網,她就是找不出一丝堪称悲恸、难受或伤心的情绪。
她的心似乎出了问题,缺少了快乐、悲伤、喜悦或愤怒等种种感觉。
她整个人似乎被掏空了,徒剩一具肉体。
这真的很不正常,她也明白,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忍不住想,假若她从没遇到过匡云北,她的人生会不会走向另一条道路?
可是她想不出那种可能性,毕竟,她和匡云北终是相遇了。
这时,她会起床,开始磨墨写字,把她和匡云北的认识过程、相处点滴,一笔一笔记在纸上,然後,烧掉。
常常,她写著写著,天就亮了,她又开始一天的工作。
因为不觉得累,也不易感到饥饿,所以她有时还会忘了吃饭、忘了睡觉。
最後,她连白天和黑夜也搞下清楚了。
这两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要不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会遗忘?
不知不觉,离大船爆炸已过了七天,花阴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花阴舞这才发现姊姊的反常。
她把像抹幽魂在岛上来回巡视的花阴茴强拖回家里、押在床上,逼她休息。
但花阴茴却不肯。「阴舞,你干什么?我工作还没做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