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合子捏得手都酸了,乐铖白也没喊停,她的力道便偷偷减轻了一些。
乐铖白睁开眼,语气没有起伏:“累了?”
许合子没吭声。
乐铖白又说:“游艇上的东西不是偷吃了不少吗?”
许合子仍然不说话。
乐铖白的声音反而温和了一些:“歇会吧,再捏就把肩膀捏散了。”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真正的睚眦必报,然而只要她一再忍耐,输的那人便永远不会是自己。
许合子跑到外头餐桌上吃东西时,吃得很快,到最后几乎是抓起那些点心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乐铖白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响动,于是疲倦地微闭上眼。等他睁开时,看了眼手表,才发觉不对劲。
站在餐桌前的许合子,几近艰难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拿着食物,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她用理智控制着自己别伸出手,然而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她的表情痛苦又愉悦,简直到了没法控制的地步。
乐铖白走了几步,站在内舱的茶色玻璃门前静静地看着她。
她拧起眉头的神情,让他忽而觉得有一丝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心怦地一跳,记忆深处的某根弦铮然断裂。
乐铖白是个冷静的人,有着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他端着杯红酒,站在许合子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直到最后许合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时,他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病?”
许合子嘴里塞着东西,她没想到乐铖白会跟出来。
乐铖白的眼神认真:“强迫进食症?”
许合子艰难地咽下喉咙里塞满的糕点,那感觉甜腻得几乎令人欲呕。她茫然地在桌上找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大口地饮下。
乐铖白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进食过快而脸色微微苍白的女人:“多久了?”
许合子抹了一下沾着酒的唇角:“乐先生,我饱了。”
乐铖白见她犟着不肯说,没有逼问下去。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偶尔出现在生命中,也会很快消失。
乐铖白转身走到游艇前端,坐在前甲板上,风光很美,碧蓝大海中人就像小小的浪花,转瞬便会被湮没。许合子的胃有些难受,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怎么得的这个病?”
“从前饿得太狠。”其实她说了谎,强迫进食症往往是由严重的心理压抑引起。
乐铖白转头看她。许合子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眼,说出下半句:“现在一饿就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眉目间是一派安定沉静。乐铖白心里一动,忽然又觉得是这样熟悉。
一阵海浪声使他转移了视线,站起身察看前方的风区,这隐约古怪的感觉被抛在了脑后。乐铖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没想到钟远山给他找的这女人,是真正的不会来事儿。他反而失去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愉悦。
许合子坐了一会儿,问他:“我能把鞋脱了吗?”
乐铖白好奇地扬了一下眉:“可以。”
许合子真的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抱在胸前,赤着脚在前板上走来走去。
乐铖白说:“从前上过游艇么?”
许合子转头看着坐在那儿的乐铖白,也许是海风让人模糊了记忆,又也许是突然的相遇让她觉得有些像在梦中:“我第一次上游艇时,还是十几岁呢。带我的那个人,想吓我,趁我看海的时候,脱掉鞋,无声无息地走到我后头。他真的把我吓了一跳。”
乐铖白看着安静的许合子,想象着那个场景,竟然有了一丝兴趣。
“后来我就再也没上过他的当了。”她说。
乐铖白讽笑她:“你十几岁就开始跟着男人混了?”
许合子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吭声。乐铖白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脱下鞋和她一起坐在前板上。每个脚趾都舒展开的人生,比想的更惬意。天幕一点点暗下,黄昏的晚霞布满了天空,海上仿佛回荡着空灵的幽乐。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乐铖白伸了个懒腰:“会做饭么?”
“啊?”
“里头有个小厨房。”他看着她。
很久后的许合子才知道,那天因为乐铖白的一时起意,执意提前开艇,与秘书钟远山给他找来的年轻女人意外错过。以至于他将一时逃不了而躲在内舱的自己当成了那个用来消遣时光的女人。
一切巧合毫无缝隙,仿佛命运的大剪子别出心裁,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意外中,在曾经一刀狠狠地剪断了他们所有联系的多年之后。
许合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哦。”
“听钟远山说,你会做日本料理,食柜里有清酒和云丹酱。其他的东西都在顶层的储备柜中。”
许合子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开口:“番茄炒蛋可以吗?”
“你说什么?”乐铖白手上的动作停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最拿手的……是番茄炒蛋。”
乐铖白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他问她:“你要在我的游艇上做番茄炒蛋?”
许合子察觉到他的气势,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也就是说说。”
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就在许合子几乎对自己的慌不择言感到绝望时,乐铖白闭上的眼重新睁开:“我不要番茄。”
“嗯?”
“我不要番茄。”乐铖白又重复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合子想了想:“做好后番茄都挑出来我吃,这样可以吗?”
乐铖白没再多说什么,算是默允。那时许合子并不知道,和记忆中那个傲慢无比,偶尔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总是说着口不应心的话的少年不同,很多年后重逢的乐铖白,更像一个橱窗中的水晶人,远远地看着带着巨大无比的光环,走近了,才会发现没有心,没有情欲,严厉而挑剔,不像一个正常人。
她忽然想起些很久前的往事,乐铖白不喜欢吃番茄,她和他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却从来没发觉。一个人纵使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从前的许多事,也不会改掉那些与生俱来的喜好。那么这人到底是不是乐铖白?或者,只是和乐铖白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
那些长满了荒草被遗弃的岁月忽然从记忆原野中纷涌而来,从前的每一个画面清晰到令人无法抗拒地浮现在眼前。
洗着生番茄时的轻微水声,哗啦啦,太安静,许合子一个人站在小厨房里,想着想着,依稀似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那是许合子十几岁时的夏天,他们住在山里的老宅,是六七十年代海道口的房子。很大,常年交给一个下人看管。开车进去时,成片的花田交错。沿着小道往里走,在相隔不远的乡间槽房,矮矮的一排木房子里,还养着几只小猪。有一阵大人们都不在,做饭的阿妈家里有事回去几天,只剩她和乐铖白两个人。乐铖白经常一睡到午后,才懒洋洋地起床,穿着睡衣居高临下地拉开门,咄咄逼人地对她说:“喂,许合子,我饿了。”
许合子在檐下的小厨房洗着生番茄,没理他。乐铖白干脆走到她身边,声音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十倍:“许合子,跟你说话呢!”
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番茄不小心滚落,“啪嗒”一声,溅得他满脸的水。乐铖白抹了一把脸,他天生长得好看,就连发怒也令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一瞪她,眼角微微上翘,像是斜插入鬓。
“好啊,许合子,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装老实。平常在我爸面前,连吃饭也不敢吭声,装得比兔子还乖。现在他们一走,你就露出真面目了?嗯?”
他步步地逼近,没注意脚下。许合子眼尖,刚说了声:“乐……”
乐铖白“啪嗒”一声,踩着那个滚下地的生番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太狠,他脸上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了一起,许合子蹲下身,刚想说些什么,乐铖白忍痛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几乎快射出两道火来:“许合子,你敢暗算我?我非告诉我爸不可!”
许合子想解释,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都几岁了啊乐铖白,还整天你爸你爸的。”
乐铖白摔伤了,龇牙咧嘴的,正痛得厉害,不防她说出的话戳心窝地疼,一下子气得直哼哼,手指指着她,抖得厉害。
许合子心里给他哼得着急,又知道这少爷向来身娇肉贵,平常磕破点儿皮,都得叫唤上半天,连忙跪蹲着,伸手掀开他的睡衣,一边说:“这么疼,是不是摔伤了,让我看看。”
她的手指刚碰触到他的腰上,就被他一下子打掉。他的脸上有些微红,神情却比刚才更愤怒:“你……你还要不要脸啊,随随便便就把手伸进男人的衣服里!”
许合子这才觉得不妥,想要扶他,乐铖白已经艰难地撑着水池站了起来。他向来是个要求完美的人,在人前不能忍受出现一点瑕疵,小到熨过的衬衣上偶然出现的一丝褶皱,大到打网球游泳之类的交际比赛,都只有自己出风头的份。这会虽然摔得难看,却极力要扳回最后一局,忍着痛,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里。
过了一会儿,许合子来敲门。
房间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谁?”
许合子猜他一定是摔疼了,忙说:“我。”
乐铖白的声音扬着一丝不耐烦:“你来干什么,刚才笑话还没看够,幸灾乐祸来了?”
“我给你拿了点药。”
那人果然静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少来这一套,你要这么好心,刚才就提醒我了……”
“我说了那儿有一个番……”她声音小了一些,“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就踩着它了……”
“胡说,你明明是一早看见的,就等着看笑话呢。”
“我没有。”
“假惺惺。”
“乐铖白,你这个人真是幼稚。”许合子终于说出了心里想了很久的话。
话未落音,“哗”一声,拉门一下子被拉开,许合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乐铖白不知什么早等在了那门后。他瞪着她,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又像有点受伤:“许合子,我都受伤了,你竟然跑来和我吵架!”
他是天生的气势凌人,越俯近她,她就躲得越后,最后许合子一个没留神,险些跌下了台阶。
她把药塞到他手里:“乐铖白,你是自己敷,还是我帮你敷?”
乐铖白下意识捂了一下臀部,摔伤的那儿十分尴尬,正是腰和臀的交界。他刚才在房里自己弄了半晌,觉得费力。可要让自己在许合子面前脱下裤子,还不如杀了他。
许合子的视线从他神色古怪的脸转移到了他捂住臀的那只手,腾一下脸也红了,心慌之下,结结巴巴地乱说一气:“那你……你好好养伤吧,乐铖白,我……我给你做个番茄炒蛋。”
那几天乐铖白一直挺尸一样地趴在床上,摔得狠,一动就剜心地疼。他尝试着坐起,屁股还没着床,就立即跳了起来,最后还得乖乖地趴回去。
因为不愿被许合子看见,乐铖白每次上药都把四周的门窗关得严严的。许合子每天给他送饭。她只会做一个番茄炒蛋,翻来覆去地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