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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脑子没坏嘛。”乐铖白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满意。
“不过——”许合子顿了顿。
她的“不过”还没说完,那群一时兴起去进香的同学已经从侧殿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于是,很久以后的乐铖白仍然不知道,在那个暮春傍晚的佛殿外,那一声“不过”之后,许合子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事实却证明,许合子对自己的预料是完全错误的。
四月末化赛预选人名单出来,被四中保荐参赛的五个人中就有许合子。
许合子觉得愕然,一向不与人多谈的蒋竺真倒是先向她伸出手:“恭喜。”蒋竺真也入围了化赛预选,于北北趁机和她咬耳朵:“不容易啊,终于入了蒋大小姐的眼。”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一群人坐着火车去了这所遐迩闻名的大学,不过几小时的车程。火车上有人无聊地提议玩命运之牌。
“被命运之神选中的人,说不定就进了少年班。”那人为了缓解紧张气氛,玩笑般打着哈哈。这副牌只要四个人就能开局,而火车上同行的一共有五人,许合子主动开口:“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乐铖白眼底透着意兴阑珊,只是一向不在人前表现,一时不便拒绝。
开头玩了几局,都是平平淡淡。轮到蒋竺真摸牌时,那人突然大声拍桌:“这张是爱之神。”
车上一共三男两女和一位带队老师,除却乐铖白,其余两个男生早已对蒋竺真表现出明显的爱意。这时只等蒋竺真开口选谁抽牌。蒋竺真的眼神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直懒懒支着下巴的乐铖白身上:“就按顺序吧。”
乐铖白看了一眼蒋竺真,随手抽出一张牌,没有立即掀开,而是轻捻一角扫了一眼。而后,语气淡淡地说:“恋人未满。”
“啧,好可惜。”那人故意大声地感叹了一句。
“竺真,你应该选我的,你看我手里这张。”另一个人突然将手里偷捻的一张牌摊开。
乐铖白笑了一声,把牌随手插入混乱的一堆中,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临着火车上下车门,他放轻脚步,冷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就在一直靠着车门出神的许合子背后响起。
“去个洗手间也这么久,原来是躲在这看风景。”乐铖白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朝窗外望去,视野里新绿无边,两边还有不少私人的小厂区。他不明白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许合子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有半小时就要到站了。”
乐铖白忽然发现,即使是在同一节车厢,这只兔子也总是能躲着自己就躲着。
火车到站后,乐铖白觉得这一趟经历十分难得:“原来国内的火车这么吵。”
许合子忍了又忍,终于止不住好奇:“你是第一次坐火车?”
乐铖白如蒙奇耻大辱:“你也太小瞧人了。”
两人一路随着大队伍换乘了两次公交线才到了大学门口。因为历史悠久的缘故,这里已成了一处标志性的名胜古迹。许合子一个人仰头在宏伟的校门下看了许久,才对着身后的人出声:“给我拍张照吧。”
谁知接话的却是几分钟前她明明已看见他走远的乐铖白。
“怎么是你?”
“啧,求人拍照还挑三拣四。”
许合子站在乐铖白的相机前,笑容很僵。
“喂,许合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他忍不住打击她,“我会吃了你吗?笑——”
“哦。”许合子尽力地咧开嘴巴,露出七颗牙。
那笑容真是无比傻气,落在一直拿着相机的乐铖白眼底,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竭力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唔,这个好。”
真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像三毛写的诗。
你爱谈天我爱笑。
后来许合子一直想,那大约是两人正式决裂前最后一次和平的相处。
周中信再婚了。
因为等结果和面试的缘故,去参加化赛的一行人,先后在大学停留了五天。
当许合子和乐铖白坐着去时的火车,一路无聊地回来时,毫无预兆地,两人被告知成为了法定意义上的兄妹。
来接乐铖白的司机挡住许合子的去路:“许小姐,自行车就由我放进后备箱吧,您请上车。”
许合子怔怔地看着他,有点没明白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一旁的乐铖白已皱起眉:“你说什么?”
司机看了一眼脾气不好的自家少爷,欲言又止,最后避轻就重:“太太已经吩咐了,要把小姐和铖少爷一同带回去。”
“太太?”乐铖白听得笑了一声,眉宇间的神色却是十分镇静。他甚至扬了扬眉:“我妈过世这么多年,从哪蹦出的太太?”
“是许小姐的母亲……”司机硬着头皮,“她和先生几天前已经在法国登记结婚。”
法国是周中信的第二个生意场,一个二婚偷偷摸摸地结到法国去,显然是刻意躲着旁人。有那么一瞬,乐铖白眼中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转身逼步上前,他看着眼中同样一片震惊的许合子,神色复杂:“你早就知道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一样……”许合子顿了顿,“刚刚知道的消息。”
“哦?”他似乎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的优雅好看,“你的意思是……你对你妈勾引我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乐铖白。”似乎是被那笑容激怒,许合子打断他。
“就是说……还是知道的。”他眼中一片了然,冷笑着喃喃,“看来我爸对你妈,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他一定以为我上回说的话只是要挟。”
“吴伯。”转身打开车门,乐铖白一脚踏入了车内,随机淡淡吩咐,“送我去机场。”
“铖……铖少爷,才刚回来,你要去哪儿?”
“枫山。”
车门“砰”一声关上,渐行渐远的视野中,独留下许合子一人站在黄昏中。
几天后的晚饭时,乐铖白毫无预兆地回来。
彼时许简珍正给许合子的饭碗里夹着菜:“尝尝你周叔叔的手艺。”
而很少下厨的周中信也一脸乐呵呵:“合子,菜炒糊了吧?”
许合子摇摇头,沉默地小口扒着饭。
明净古意的餐厅,走廊上大扇的落地窗,窗外触目可见的大片绿坪。开着剪草车正专心致志地打理着草坪的园丁,正在给瓶中定时换花的保姆。
许简珍摸了摸女儿的头,像是对周中信喃喃,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这孩子怕生。”
似乎没人提起那个本应该存在却如同隔空消失一般的这个家原有的少主人。
周中信正要开口说一句什么,走廊边传来脚步声。
几天不见的乐铖白,如同从天而降,突兀地出现在了三个人面前。也许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许是被一幅父慈母爱的三口之家的画面所刺激,乐铖白冷笑了一声。
周中信站起身:“铖白。”
乐铖白将外套脱去,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保姆,懒懒地坐在了椅子前。许简珍阻止了一旁保姆为他盛饭的动作,而是亲自起身把外套收好:“铖白,累了吧?”
“这名字是你叫的吗?”乐铖白发难。
许简珍不以为怒,甚至温柔地笑了一笑:“我是你父亲的太太,你父亲叫你什么,我当然该跟着一起叫。”
周中信开始发挥老好人的本色:“铖白,今天是爸爸亲自下厨做饭。”
“哦?”乐铖白笑了,“那真是辛苦您了。从前整天地满世界飞来飞去,可没见你给过谁这待遇。”
许合子想起自己听过的一句话,这世上的父子关系,只有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仇人。乐家这对父子显然超出了涵盖的范围。
在很大程度上,周中信更像一个欠债的碰上了讨债的。纵使对独子的种种骄纵无奈,面上却从不肯伤他半分。
因此周中信只是被噎得无话,好半晌,才尴尬地笑了一声,拍了拍一旁吃饭的许合子。
“铖白,这位就是妹妹。”
“呵——”乐铖白冷笑得更厉害了,“我记得外公就只有我妈一个女儿,我妈就我一个孩子,这是从哪蹦出的妹妹呢?”
周中信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许简珍忙着打了个圆场:“中信,你真是糊涂了,怎么让铖白叫合子妹妹?”
“合子和铖白是同岁,又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不过差了几个月份。我看,以后该怎么叫就怎么叫,随孩子的意思就是了。”
乐铖白听罢冷哼一声。
半夜里许合子忽然感觉口渴,起来摸索着下客厅喝水。
走在过道上忽地撞上一人。那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楼梯边,抱着胳膊,像是一个人想着什么,撞动声惊亮了地灯,暖红的一片余光,映照着彼此熟悉的眉眼。
乐铖白脸上仍旧是未变的表情,好半晌,才淡淡开口:“下楼做什么?”
“我找水喝。”
“往尽头走就是。”他用眼神示意着。
许合子对这幢复式结构的大别墅并不太熟悉,半信半疑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指尖触上开关,灯应声而亮。
瓷砖,镜子,大浴缸。
那突然而来的羞辱,让许合子甚至怔了怔。
不知什么时候,鬼魅似的乐铖白已抱着胸站在她身后。因为开着灯的缘故,她看到了他穿的一身睡衣,腰带懒懒地系着,看上去一副对她厌恶至极的样子。
“不是想喝水么?”他越过她走到浴池前,温控的一切淋浴设施,都淅淅沥沥地流下水,水龙头中也流出“哗哗”的细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水。一定能让你喝饱吧?”
“啧啧,怎么办,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浴室吧?这些东西用着还顺手吗?看起来好像对一切很陌生的样子呢。”
许合子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小会,随即在乐铖白惊愕的目光中,劈头走进落下的无数道细流里。那些未经过调温的冰冷水流,纷纷地打在脸上、发上,睡衣渐渐地湿透,勾勒出少女柔美的曲线。
而她只是脸色苍白却又镇静地抹了一把脸:“确实是不渴了呢。”
“在以前住的房子里,只有公共浴室。没有浴缸,甚至灯也是坏的。所以会提前打好水,插上电烧热,晚上就不用出门。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可是却活得很快乐。”
“乐铖白,如果羞辱我,能够让你感觉到那么一点点快乐,能够让你不要再给我妈妈难堪……”水珠仍旧沿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弄湿了眼,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有点勉强,望着他的许合子深吸一口气:“那么,请你一定给我一个机会,羞辱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上是什么滋味?喜欢上一个人,和她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上,却被迫冠以家人之名,又是什么滋味?
某个下午周中信从饭局抽身,偶然吩咐司机顺道开往孩子们念书的中学去看一眼时,恰逢放学的铃声大响,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像潮水一般地涌出。
正是傍晚五点多,夏天的黄昏燥热,蝉声聒噪。
周中信静静坐在车中,透过半降下的车窗,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穿着每天都会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