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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曾一度庆幸自己在臂上复抄,却未料到会被那人一直藏在钱包里。
蒋竺真见她神色怔怔,终于漠然地笑了一声:“有时,我常想把自己当作你。”
车一路向前开着,她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
那些许合子曾经错过的岁月,其实说来也并无波澜壮阔。时光无非是这样淡淡流转着,流过了今朝,又辗转向明日。她蒙获着乐家的恩惠,陪伴在乐铖白的身边,享受着虚荣和寂寞。
“如果不是乐老先生,我大概……很难申请上那所学校。”蒋竺真口气淡然,“他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我要做个合格的孙媳。”
她说起他们曾经的足迹,断断续续。他们去湖光山色从容的奥地利,去看被称作“西伯利亚的蓝眼睛”的贝加尔湖,去英雄的故乡伯罗奔尼撒,去沙漠中的迪拜,去大马的云顶赌场。
“我们去过很多地方,可是没有一个地方令他眷恋。”
“有天,在伊瓜苏瀑布边,轰鸣的水声里,他忽然说了一句话。那水声太大,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我恳求他再说一次,这一次,我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唇形……在一片隆隆的瀑布声里,他对我说……”
“他对我说,竺真,我们分手吧。”
“其实,他开口的那一刹,我就听懂了,也明白了。可我只呆怔了一瞬,就笑了起来,把手卷成喇叭放在耳边,大声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冲锋艇猛一声扎进了上游的瀑布里,瀑布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四溅的水花砸得我们全身湿透。我就那么抱着他,紧紧地抱住。头皮被水压得又疼又麻,风浪很冷。有人尖叫,有人战栗,而我却只是流着泪吻住他。”
“那一刻,我多想和他同归于尽,一直到世界末日。多么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再也……再也不放手。”
车一路地开,蒋竺真便一路地说。说了那么多,点点滴滴,她所不在的岁月里。许合子只是安安静静地听。
“你知道吗?其实我嫉妒过你。”终于,对方沉默下来,似乎过了有一亿光年那般漫长的时光,才轻声开口:“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嫉妒你。我嫉妒他总是会走神地望着在听课的你,我嫉妒他在众人眼里竭力保持完美却唯独对你摘下面具,我嫉妒他退去一身骄傲沉默地喜欢着你……可是,我最嫉妒的是——”
“就算失去记忆,他也一直思念着你。”
天边的金光破开云层,发白的云璧如晕墨般渲开无边的瑰红。晨风中金光照映在她的侧颊,好似小小的蝶扑闪着翅膀。
长久的沉默中,蒋竺真一脚踩住刹车:“到了。”
从车中望出,清晨的海边金光万丈,一望无际的沙滩柔软似寻宝电影中堆出的细金子沙地。
这样早,海边静悄悄的。只有潮水不断拥着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扑扑声,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几只露营的帐篷扎得稀疏不一,在曦光中就像几个小小的堡垒。
蒋竺真走到海边,迎着升起的朝阳背对着她,镇静从容一如年少:“好了,现在该你告诉我——发生在他身上的那场车祸……那场让他失去所有记忆的车祸,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许合子满身疲惫地回到家时,已是中午时分。冬日阳光迟迟,这时晒得房间厅堂一片发烫。推门而入时,丁小冰正背对着她而坐,怀里抱着一样什么东西,呆呆地出着神。
门声微响惊动了她,她转过身:“许合子。”
“怎么了?”
丁小冰抓紧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发现不对劲的许合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正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一眼,丁小冰却忽然起身抱住她。
“他为什么会给你寄来包裹,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你,他叫你考虑的事又是什么?许合子,你和我说啊。他……他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许合子被她抱得肩上发疼,叹了口气:“你问的是沈伦吗?”
“今天早上,快递公司打来电话说有你的包裹。你的手机没带出门……所以我替你接了。”丁小冰看着她,喃喃:“我不是故意拆邮件的,可是寄件人是沈伦,又是加急快递……”
“他给我寄了什么?”
“一封信,一张店铺的合同。”
“我看看。”许合子从她手里接过那份爱乐康复所的店租合同,仔细地看了一遍,的确是原本。合同背面却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像是银行卡的账号。
信纸打开,沈伦写着:合子,合同原本已寄到,那天我们谈的事,请你务必考虑。
长长的一段空白后,却是他另叙的落笔。
“还有一件事,我想以朋友的名义拜托你。请你帮我找到一个叫郑天的孩子,他才六岁,在一所慈善机构下的幼儿园念书。打到账号里的钱,请替我……给他寄出以后每年的生日礼物吧。”
“那孩子是沈伦的什么人,他是不是不回来了?”丁小冰问她。
许合子一时竟觉无法回答。
丁小冰喃喃:“怎么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呢?”
“许合子,我……是你的朋友吧。你又是他的朋友。那么,无论如何,我也算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可以在告别时一声不吭就离开吗?他不知道……我会为他惦记难过吗?失去联系的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吗?”
几天后许合子休完假重回正心。这一次,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几个孩子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画画。
李玉玫告诉她:“这几个孩子,父母常年在外,都由老人带着。”又指了指郑天,“他更特殊,听说——郑天外婆在医院已经下不了床。”
许合子会意地点点头,接手了剩下的工作。她是安静寡淡的人,一向不喜欢多说话。孩子们画画,她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们画。
瞧着,瞧着,许合子发现了不对劲。
其他几个孩子画花,画烟囱,画小太阳,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郑天却一声不吭地耷拉着头。许合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怎么了?”
“小妈妈,我不想待在这。”
“你想去哪?”
“我想……我想去医院看外婆。”
许合子只是沉默片刻,立刻将他搂进怀里:“好,放学后小妈妈带你去看外婆。”
郑天的外婆住的是海城的老医院,设施早已陈旧,走廊上满是老人虚弱的咳嗽声、吐痰声、哀哀的叫唤声。推着医具车的工作人员神情冷漠,似乎对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小郑天跑在前边,许合子跟在后头。
推开一扇门,狭窄的病房里排着三张床。郑天径直跑到最里边的一张床,一把抱住床上枯瘦的老人:“外婆,外婆!”
老人艰难地坐起身,一把抱住自己的小外孙。
许合子这才走上前,笑了一笑:“你好,郑天外婆。”
“你好,你是……”
“她是小妈妈。”小郑天调皮地在外婆怀里蹭来蹭去,过了一会儿,捏起鼻子,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外婆,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臭啊?”
许合子也闻到了那股尴尬的味道。看了看左右,另外两张病床的柜上都放着热水瓶。只有最靠里的一张床,垃圾桶一直没倒,热水瓶似乎也不见踪影。想起李园长说的“下不了床”,她心下一怔,坐着看祖孙俩玩了一会儿,起身静静地去收拾了垃圾。
等许合子左手拎着热水瓶,右手提着一袋水果上来时,小郑天已经趴在外婆怀里睡着了。
老人看了她一眼:“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了,许老师。”
“不不,我不是老师,我只是幼儿园的临时看护。”许合子笑了笑,顺手低头给她削着一只梨。
老人似有感慨:“唉,让你见笑了,许老师。”
“人都有生病的时候。”许合子安慰着她,顿了一顿,“您……没人照顾吗?”
“哦,我有一个侄子,这会儿正在外地出差,忙不过来。”对方丝毫不提郑天爸妈的事,许合子也沉默。
从这天起,隔三岔五地,郑天总缠着她带自己去医院看外婆。
许合子每次来,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热水瓶换上新水,收拾着病床边的脏物。从前在监狱时,管教严厉,有些事她早已形成了习惯。
旁人看在眼里,偶尔问起老人:“这是您儿媳呀?”
许合子待人温和客气,样子乖顺,既不像女儿,却也不像陌生人。百病缠身的老人听了,也只是出神地笑一笑。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渐渐地,新年也就悄然而至。
园长李玉玫是江城人,每逢年底总要回家探亲,大年初二再赶回海城。其他的几个孩子还好说,只是郑天只剩一个在医院卧床不起的外婆,无论如何也没法丢下。
许合子主动提出要带郑天回家过年。李玉玫听了,很是感慨:“这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许小姐?”
许合子摸着郑天的小脑袋:“您听他叫我什么?”
郑天仰头:“小妈妈!”
许合子的眼睛笑得微微弯起,就像两弯细细的小月亮。抱住小郑天,她蹲下身,无声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过年的事虽然解决了,却还得去郑天外婆那亲自解释一番。
李玉玫说:“郑天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我记得他外婆带着他来正心的第一天,他背着小书包,走到我的身边,可是一路上却忍不住回头向外婆看。我问他,郑天呀,你是不是舍不得外婆。他小声地凑在我耳边对我说……‘李老师.我来上学,就把外婆一个人扔在家了。’他才多大呀,就明白了‘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的道理。”
等郑天到了医院,做的第一件事,果然是爬到床上替久病的外婆捏腿。小小的孩童,手上没什么力气,捏得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许合子坐在床边,替老人家倒了一杯热开水。
“这阵子……麻烦你了,许老师。”
“没什么。说起来,我这倒有件事,要问一问您。”
“你说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郑天的父母都不在,我想……我想让这孩子和我一块儿过年。不过我们家房子小,是和我的一个朋友合租的,就在老城区。”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皮肤干枯,再也看不出岁月曾有的丽影,唯有一双眼睛澄明如看穿世事。对方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却转头对自己的小外孙说:“郑天,阿婆想吃糖。”
“咦,外婆你怎么突然想吃糖啊?”
老人慈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钱就在床头柜里,你自己去拿,替阿婆买包糖好不好?”
“那外婆你是要吃硬糖还是软糖,是橘子味的还是草莓味的?”
“阿婆老喽,哪吃得动硬糖。”
“那我给你买橘子软糖好不好?”小郑天的眼睛亮亮的。
等支开了孩子,许合子才静静地开口:“您……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咳……哪是什么要紧话,不过叙叙家常罢了。许老师,我有一个女儿,就是郑天的妈妈。要是她还活着,比你才大了几岁。”
许合子只觉有什么秘密立刻就要揭开。沈伦……郑天……死去的年轻妻子……屏住呼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