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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闹着,远远地却走过来几个穿西装的人。为首的一个夹着只公文包,皱着眉头打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哦——”许合子放下怀中的小郑天,有些无措,“我们是本城的市民,来这里放爆竹。”
“胡闹,海港边什么时候允许放爆竹了?”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贴过禁止烟花燃放的标记。”许合子见对方傲慢无比,倒是毫无被吓退之意,“再说,这海港不是已经废弃多年?”
两人的争执似乎引得那边巡看的大老板注意。
这人有些急了:“你的市民卡呢?”
“为什么要给你?”
“我和你说不通,不准燃放就不准燃放。”对方态度蛮横。
许合子不以为意:“那么,你的警察证呢?”
“为什么要向没有警察证的人交出我的市民卡?”她的言语不急不缓,“除非——你是黑社会。”
“你!”
那头,被人众星捧月似的拥来的王适已在距两人不过几米之遥的地方停了步。
“我们老板马上就要标下这块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将来,所有的老城区都会连成一片,你这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合子见他口中所谓的“大老板”不过是人群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神态桀骜,似乎不爱与人言语,是个听惯了好话的主。当下不愿起冲突,许合子蹲下身,摸了摸郑天的小脑袋:“郑天,我们去另找地方放爆竹,好不好?”
郑天梗着脖子,很大声地说了一声:“好!“
王适倒是一笑:“这孩子,有点意思!”
许合子正要拉起郑天另换地方,未想对面却又迎上一行人。
寂静的海港边,风是冷的,天阴沉欲雪。而那人却穿着十分随意的风衣,仿佛是正从另一个温暖世界走来。
“是你?”乐铖白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牵着的小郑天:“谁的孩子?”
“小妈妈。”郑天蹭着她的衣角,“这个人是不是认识你呀?”
“你叫她什么?妈妈?”他的眉毛挑起,表情很是不善。
许合子下意识地护住孩子,就像一只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这是幼儿园里的一个孩子。”
“你的爱心就从来不会用在……”他顿了一顿,似乎无可奈何,“用在……正确的人身上吗?”
“比如?”
他只差用手指着自己。
不愿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的许合子连忙蹲下身软声软气地哄着郑天:“郑天,小妈妈带你到别的地方去。”
站在人堆里的王适这才慢悠悠地发话:“乐总,这位是?”
乐铖白眼看着她抱起郑天走远的身影,好半晌,才答:“之前在家里待过两个月的家政。”
“看不出乐总的爱心很泛滥嘛,哈哈。”
“是有点泛滥。”他不痛不痒地接过话,“大年初一也来巡视标地,王总真勤奋。”
“彼此彼此。”王适皮笑肉不笑,“我记着乐总是北方人吧?留在南方过年,会不习惯的。”
“南方温暖,冬天也一样。”
“哦,是么?海城今年下雪,二十年里头一遭。”王适又笑了。
两人无关痛痒地聊着南方的气候问题,交流着一些泛泛的意见。渐渐地,活题不知什么时候又转移到了女人的身上。
“乐总年少风流,按理,不该我劝。不过……女人么,不就这么一回事。”
乐铖白眼角微翘,向他瞥了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王适不以为然:“在床上宝贝似的哄着,转身就什么都不是了。”
似乎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有些不妥,一旁的钟远山咳嗽了一声。
乐铖白于是很客气地和这行人一一道别。
王适倒也不阻拦,仍旧不失微笑地目送他们远去,等那身影渐远了,才哼了一声:“年轻,上纲上线的,等着栽吧。”
这头钟远山却是忍不住了:“这个王适,包工头出身,真是什么话也敢说出口。”
乐铖白有洁癖,神色淡淡:“他当年为玩女人差点染了病,从此只肯包养女学生。”
“女大学生肯跟这种人吗?”钟远山笑了。
乐铖白却没笑:“底线这种事,不过是看筹码罢了。”
他们上车时,许合子一行人并没有走远。钟远山开着车,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裹得像只过冬的小熊似的许合子一手呵着气,一路打着喷嚏。钟远山看得忍俊不禁:“许小姐的打扮……很奇特。”耳边却听一声压得低微的喃喃:“笨死了!”
“下车。”
“什么?”钟远山怔住。
“打车回去吧。”乐铖白毫无表情地开口,“这车,我借用一天。”
大BOSS难得开金口,一个“借”字钟远山实在不敢当,只怔了一小会儿,看看前头那位许小姐,再看看身旁人的脸色,就是再傻也明白过了。
“行,您开着吧。”钟远山踩了刹车让位。
等自家老板理所当然地开车走人,看了一眼四周萧索的景物,钟远山这才一跺脚。“打车?这鬼地方,大年初一,上哪儿打车去?”
“小妈妈!又是那个人!”郑天在接二连三地扭头察看敌情后,终于神秘兮兮地开口。
“小破孩,你又嘀咕什么?”跟上她们的丁小冰拍了一下他的头。
郑天的表情十分委屈:“小妈妈,那个人一直开车盯着咱们看。”
“傻话,开车当然看路,哪有盯着人看的——”丁小冰一边数落着他,一边扭过头,这一看,不由也愣住了。
被发现的乐铖白索性一脚踩下油门,生生地超速横挡住一行人的去路。
“你……”
“拎着一袋子烟花爆竹,上哪违法去?”他打开车门,在她的惊愕中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
郑天看得直跺脚:“小妈妈小妈妈!那个人抢走我们的烟花和爆竹啦!”
许合子这才回过神:“乐……”
“去一个谁也不会阻拦的地方,难道不好么?”他理所当然地一手拎过东西,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
丁小冰脑子转得快,只是一瞬,就伸手堵住许合子的嘴:“当然好!”
上了车,车内出奇地安静。
坐在副驾的许合子一直望着窗外苍冷的街道,后头的郑天不安分地扯着丁小冰东张西望。
车内开着暖气,许合子终于摘下了厚厚的耳套,露出两只冻得红通通的耳朵。过了一会儿,发现路上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开口:“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乐铖白随手打开音乐:“江城。”
说话间车已开上了高速,许合子却说:“下一个路口停车。”转头和丁小冰的视线正对上,在车里东摸西碰了好一阵的丁小冰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有钱人!”
许合子索性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差耻心掉在哪了,快捡捡。”
收件人,丁小冰。
丁小冰不以为怒,反而美滋滋地发回去:“这玩意儿留之无用,早扔了。”
合上手机,许合子长叹一口气。现在她完全有预感到了江城这坐在后头的一大一小不知会做出多少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的丑事。
事实证明,许合子完全低估了丁小冰的创造力。几个小时后,当丁小冰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的拐角,从背后掏出一件类似刮破的垫子之类的东西,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许合子,我这回是不是闯大祸了”时,许合子简直想从窗外正对的那一泊静湖跳下去。
“你……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成这样的?”许合子压低声。
丁小冰觉得自己无辜惨了:“这可真不怪我。要怪,只能怪这姓乐的也太招摇了,一只沙发坐垫也用金丝织花。那会儿你和郑天正在外头放爆竹呢,我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金丝,就用手抠了一下。我发誓!我真的只抠了那么一小下,谁知道这金丝一缠十,十缠百地就全给抠花了。”
有那么几秒钟,许合子完全沉默了。
就在丁小冰一咬牙打算说“要不我把这几年存的工资都取了赔他”的时候,她却接过这只坐垫:“把它反个面放着吧。”
“啊?”
“翻过来垫着,别在离开前让他发现。”
“这样行吗?”
“不然呢,把我们俩一起卖了也赔不了这只垫子。”她颇有远见地指出问题所在。
丁小冰瞠目结舌:“许合子,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第一次认识你。乍一看,你是只老实兔子。可是咂巴咂巴回过味来,你就是一狐狸。”
许合子听得笑了:“我可什么也不是,我就是许合子。”
丁小冰一边偷偷摸摸地翻了个面把坐垫放回原处,一边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知道自己的人了。”
是啊,现在想来,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优点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许简珍的言传身教,让她比起那些从小生活在父母宠爱下的女孩,更早就懂得了人生中许多赤裸裸的真理。美貌在岁月面前其实不堪一击,唯一可以用来救命的,不过是那一点被岁月掩埋的真心。
人人都愿自己得万千宠爱,却不知道担得起多大的艳名,便要守得住多大的寂寞。
这世上,唯爱与真心不可辜负。
六年前许合子第一次从安山监狱出来,一路辗转到海城,混入汹涌的人潮登上地铁。坐在身旁的陌生女孩一直抽泣着,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傍晚时分地铁窗外的灯光似浮生匆忙掠过,女孩捏着手机和朋友抱怨:“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不肯再爱我多一点?”
彼时许合子身心俱疲地望着对窗,眼神很空洞,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这时,旁人间的只言片语,也会无比清晰地传入耳里,好比空的容器格外装得进东西。女孩子哭泣着,又说:“可是今生今世,我大概不会放弃了。”
今生今世,一辈子有多远。
她只是茫然地听着,想着,直到对方到站下了地铁,直到自己坐到终点站,直到夜幕已深而她孑然一身似乎只剩疲倦。
也只有在人生的最低谷,许合子才彻底明白一件事,不自量力终究伤人伤己。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结出善果。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许合子像是从恍惚中蓦然回过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庭院中郑天的叫嚷声已经传来:“小妈妈,快来陪我放爆竹!”
江城的天气比海城更冷一些,虽然才刚下过雪,山中却没有劲风。脱掉外套的许合子刚走到庭院中就忍不住畏缩起来。乐铖白也脱去了风衣,衬衣外只套着件家常的浅灰毛线背心,正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余雪。
这场景仿佛忽然倒流回了很多年前。那时他正年少,因为生得好,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校服,套着浅灰的针织背心,也能穿出翩翩的风度,站在雪地里忽然冲她露齿一笑。
她呆住,他便一手砸来雪球。
那雪球正中她的脸,化开的雪水顺着她的发梢湿淋淋地滴落,滴进脖子里。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可是闯祸的人沉着一张脸,似乎比她还要气急败坏。
“哦呀,许合子,你是猪吗?”他凶巴巴地吼她.简直一点道理也不讲,“傻站着,连歪头躲一下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