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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进童少斐的车,杜歆拘谨地喊声:“童主任。”
童少斐的脸透过车内后照镜,依稀白了她一眼,又像是淡定无波。
沿途童少斐照常没说话,坐在后座的她们聊着一周的导师心得——新生开学前两周是导师蜜月期,因为学生尚处于陌生状态,伪装的习性仍在,一旦熟络起来,本性尽出,那才是导师梦魇的开端。
来到熊家,熊家男人照例全员到齐,熊一夫浑厚的嗓音热情招呼。
杜歆开心地小跑步而至,欲坐下时,突然回头看了眼童少斐。
是不是该让童主任先上座?她明明一副胆小怯懦样,个性却极为粗线条,老妈总叨念她不懂人情世故。想想,她肯定是得罪了童主任,若不是因为上次的“超瞎”事件,也会因为别的事……她思忖着:礼数多些准没错。
“童主任您先坐。”迟疑几秒,她轻声说。
童少斐嘴角轻轻抽动,没有反应,倒是一旁熊家父子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
“兔老师,想不到你这么幽默!”熊一夫浑厚嗓音呵呵大笑。
嗄?杜歆一脸纳闷,她挠了挠面颊,尴尬地笑了笑。
“别喊他童主任,童大少会不高兴——”熊腾云故作神秘地眨着眼。
为什么?杜歆一头雾水地看向童少斐。
“因为‘主任’是童大少当过最逊咖的职位。”熊腾云咧嘴大笑。
“是谁把我陷害进去的?”童少斐冷冷地责问。
“我只让你去整顿一下‘翔中’,可没让你整个人撩下去!”谁知童少斐不知哪根筋错乱,竟跑去当了教务主任!明明大忙人一个,还这样搞?
杜歆眼珠子不安地游移,忽地碰上童少斐的锐眸,她惊得急忙别开眼。
“我太闲了可以吧。”童少斐自我解嘲。
熊腾云闻言哈哈大笑。不管怎样,可以在口头上占童少斐的便宜,他是一点都不想错过。
“熊牵到北京果然还是熊。”童少斐斜睨着熊腾云,摆明让他别再笑了。
“就这么好笑,童子鸡!”熊腾云岂是如此好说话之人,尤其和童少斐打小斗嘴惯了,他让他别笑,他偏就笑得愈加放肆,同时不忘对杜歆说:“这个绰号专属我熊腾云,其他闲杂人等只许喊他‘童大少’。”
童子鸡?是指……他?不可能吧……不是!她不是指那个意思,是说……傲慢的童主任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蹩脚的绰号?
杜歆抬眼偷觑,却被童少斐的黑眸擒个正着,她面颊一红,尴尬地笑了笑。
“杜歆,你在偷偷想什么?”熊腾云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我……没有。”她的反驳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境。
果然,众人听了,忍不全笑出声来,熊腾云更是哈哈大笑,童少斐瞪了他一眼,他则笑得更加张狂。
“还笑?”程孜凡清眸冷冷一睨。
熊腾云下一秒马上闭嘴,忙转身讨好亲爱的未婚妻:“孜凡,快坐下,菜要冷了。”
杜歆睁大眼,总算见证了“美女驯野兽”的奇迹。
“是啊,大家快动手吧。”金管家适时出声。
于是大伙的注意力转移至桌上的美食,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尤其在熊一夫与金管家一搭一唱下,欢笑声不断。
散会时,在熊家长辈坚持下,不管杜歆如何推辞,他们硬是将她塞进童少斐车内,嘱咐童少斐将她安全送回。
“其实主任可以送我到捷运站,我自己搭捷运回去就行了。”她小心翼翼地说,希望他能同意这个提议。
童少斐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行经捷运站时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眼看下一个捷运站快到了,她不死心地再次建议:“我是想说……主任家或许跟我家不顺路,载我回去太麻——”
“顺路。”他简短有力地打断她的话。
啊?杜歆垮下肩,认命地轻叹口气。
童少斐侧过脸瞥了她一眼,不经意地问:“不想让我载?”
对……她当然不敢直接回答——
“不是啦!”她抬眼偷瞄一下,怯声道:“不好意思麻烦主任。”
童少斐白了她一眼,眼睛忽地眯起,直盯着她的额头,像是看到什么令人不悦的画面,他眉心微拧。
主任干嘛直盯着她的脸?难道刚刚吃饭,她不小心把米粒菜肴留在脸上?杜歆不由得摸了摸嘴角两颊。
童少斐挑了挑眉,旋即恢复自若的神色,目光望向前方。
“我既然愿意载,就不嫌麻烦。”他淡然回道。
吼!她心中禁不住呐喊:难道听不出来这是客套话吗?说得他有多纡尊降贵似……然而,她却只敢偷瞄了眼,再度认命地叹了口气。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杜歆心想:该开口说些什么好?圆眼禁不住地往旁偷觑童少斐的侧脸——撇开对他的不良观感,童主任其实长得算好看了……或许不只好看而已。
她在学校曾听到有人说他是“极品”。瞧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的黑眸,俊挺的鼻梁,弧度有型的薄唇……难怪学校里虽然时不时传来某某老师对他的咒骂声,然不少女老师、甚且女学生对他的爱慕言语却也是时有耳闻。
“你一个人住?”童少斐忽地转头问她。
未预期会与他的视线对上,杜歆像偷窥被抓包的现行犯,满脸羞窘。
“对……对!”她急忙回道。
童少斐眼底闪过笑意,嘴角轻扯,目光又回到正前方。
“不怕吗?”
“还好。”
童主任现在是在跟她闲话家常?她该受宠若惊吗?杜歆轻推了推眼镜,不敢确认地眨着眼。
到了住家小巷,童少斐将车停靠一旁,解开安全带,一副准备下车的模样。
“主任,我自己……你不用下车。”她连忙阻拦。
童少斐不理会,迳自打开车门下车。
哪有人这样的!杜歆在他背后白了他一眼,莫可奈何地下车。
两人并肩走进巷内,来到租屋公寓门口,她快步上前,打开公寓大门,回头对童少斐由衷一笑——总算脱离魔掌了!
“谢谢主任送我回来,再见!”才一转身,身后传来童少斐的低喊。
“杜老师。”
杜歆回过头,纳闷他为何叫住她?
童少斐走到她面前……太近了!杜歆忽地心跳加速、全身紧绷、呼吸困难!
他拨开她额前短发,手指往她额上微微隆起的肌肤轻触,杜歆瞪大眼,心头一惊,脸色胀红!
“吸气。”他适时出声。
啊?童少斐命令的口吻让她听话地张口吸气,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紧张,竟屏住气息忘了呼吸。
她大口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才红着脸望向他。
“你是笨蛋吗?连呼吸都要人提醒?”他扬起一记轻笑。
“我、我……主任为什么摸我?”杜歆往后退了一步,慢半拍地质问。
“你该不会认为这是职场性骚扰吧?”他懒懒地问。
她睁大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再度怀疑童少斐会读心术。
他挑着眉,又向前欺近一步。杜歆紧张地将包包横抱在胸前,心想,童主任他他……他要干嘛?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杜歆五官扭曲地大声喊痛,因为童少斐突然伸出右手食指用力压向她的额前——今天撞到墙壁的地方!
“知道痛嘛。”声音隐含着一丝不悦。
“主任……”她语带呜咽,有着求饶的意味。
童少斐放下手指,冷冷指出:“你没有冰敷。”
“下午太忙,就忘了嘛。”她微噘着嘴,一脸委屈。
“还会忘吗?”说着手指又要按压下去,杜歆难得反应迅速,双手握住他的右手。
“主任,我回去马上冰敷。”她忙不迭地点头保证。
童少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见她五官紧皱的苦恼神情,他险些轻笑出声。
“四十八小时之内冰敷——”
“是是……是!”不待他说完,她连声应道。
“肿胀有明显消退时,才可以热敷,太早热敷反而会引起肿胀与疼痛。”
“是是……是!”主任,你快点回去吧……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这一句。
“你心里是不是巴望着我快滚?”他话锋一转。
“是是……是……啊?”猛一怔,抬头见他一脸冷然,她拼命摇头,连忙改口:“不是不是……不是!”
童少斐忍俊不禁,连忙别开脸,然嘴角仍绽着藏不住的笑意,他轻咳几声掩饰过去。
杜歆一脸懊恼,五官无奈地紧皱,她真的快被搞疯了!
“上楼吧。”童主任大人大量地说。
“谢谢主任!”接获圣旨的小人急忙讨好一笑,只差没加一句:小的告退!
杜歆倏地放开他的手,急忙打开大门,再迅速关上,然后以跑百米竞赛的速度急冲上楼。
童少斐望着快速被阖上的大门,禁不住轻笑出声。看着哪刚被杜歆握住的手掌,上头还留有她的温度……把他的手握住那么久,她竟然都没知觉?他敛住笑意,嘴角往下撇了撇。
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向三楼。不久,三楼的灯亮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才放心离去。
他其实没想到会再遇见杜歆。
他们的初次相遇并非几个月前——十年前他就见过杜歆。只是,没想到仅一面之缘,十年后自己竟然还记得她的姓名及长相。
几个月前在学校门口乍见杜歆,第一眼他就认出她来。如同十年前,仍是娇小身形、带着稚气的面容、灵巧的五官,只是多了副黑框眼镜,镜片下黑亮的圆眼没了十年前泛红的兔眼睛……
那个手足无措、一脸无辜的小女生,十年后……好像也没太多变化。
那一天清晨在熊家的经历太难忘了,这女人神经忒大条,竟然会忽略浴室里有人。如果当天在浴室里的不是他,是其他任何男人——童少斐发现自己莫名地烦躁起来。
其实,那天杜歆奔进来时他就发现了,却来不及阻止她的行动。本想等她离开时再走出浴室……想是这么想,但身体似自有主张,他忍不住想看她发窘的表情,于是打开毛玻璃门,走了出来。
当然,后来荒腔走板的过程已超乎他的想像。这家伙竟然猛盯着他那里,还张嘴碎碎念,天晓得他当时可是耗尽全力才能维持表象的镇定,而她竟敢嫌恶他的“分身”太过活跃,还安上“色情狂”的罪名!
这女人……他并非爱记仇,但也绝不是宽宏大量的烂好人。他承认校务会议那天点到她是别有居心,瞧她一脸走神恍惚的模样,不叫起来杀鸡儆猴一番,也太可惜了。
他不得不说,那天视厅教室内男同学的反应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有时连他都觉得——不逗弄她一下,似乎有点“暴殄天物”。
艳阳下,他不由得眯起眼,看着操场上那抹娇小的身影正仰脸对着这学期新来的男体育老师笑着,那笑容太灿烂刺眼,太白目惹人嫌!
“童主任。”新进体育老师见童少斐走了过来,礼貌喊道。
童主任?杜歆忽觉脊背发凉,仿佛“芒剌在背”,她缓缓转过身,对他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