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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湖大侠之女。双僮对望一眼,齐把玉马放在几上,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厅。
那少女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琴儿欢天喜地的收起玉马,说道:「小姐,这两个孩儿不识好歹,小姐赏赐这样好的东西,他们都不要,要是我啊……」那少女笑道:「别多说啦,也不怕人家笑咱们寒掺。」
宝树大师越众而前,朗声说道:」原来姑娘是苗大侠的千金,令尊可好?」那少女道:「多谢。家严托福安康。请问大师上下?」宝树微笑道:「老衲宝树。姑娘芳名是什麽?」
那少女名叫苗若兰,听了这话顿然脸上一红,心想:「我的名字,怎胡乱跟人说得的?」当下不答问话,说道:「各位请宽坐,晚辈要进内堂拜见伯母。」说著向群豪敛衽行礼。
众人震於她父亲的名头,那敢有丝毫怠慢,都恭恭敬敬的还礼,均想:「这位姑娘没半点仗势欺人的骄态,当真难得。」苗若兰待众人都坐下了,又告罪一遍,这才入内。只见大门外进来七八名家丁仆妇,抬著铺盖箱笼等物,看来都是跟来服侍苗小姐的。陶百岁、陶子安父子对望一眼,心中都想:「若是我父子在道上遇见这一批人,定然当作是官宦豪富的眷属,势必动手行劫,这乱子可就闯得大了。」
阮士中伸袖抹抹身上血污,幸好右僮并非真欲伤他,每道伤口都只浅浅的划破皮肉,并无大碍。田青文走近相助,取出金创药给他止血。阮士中撕开左胸衣襟,让她裹伤,忽然间当啷一响,那只铁盒落在地下。群豪不约而同的一齐跃起,伸手都来抢夺。
阮士中站得最近,左手划了个圈子,挡开众人,立即俯身拾盒,手指刚触到盒面,突觉一股大力在肩头一撞,身不由主的跌开数步,待得拿桩站定,抬起头来,只见铁盒已捧在宝树手中。
群豪都怕他本领了得,只眼睁睁的望著他,没人敢开口说话。
隔了片刻,曹云奇道:「大师,这只盒子是我天龙门的镇门之宝,请你还来。」宝树笑道:「你说这是贵派镇门之宝,那麽盒中是何宝物,宝物是何来历,你既是天龙掌门,就该知道。只须说得明白,就拿去罢!」说著双手托了铁盒,向前伸出。
曹云奇满脸通红,双手伸出了一半,不敢去接,又不好意思缩回,停在空中,慢慢垂下。原来他只见师父对铁盒十分珍视,守藏严密,却从未见他打开过盒盖,别说宝物来历,连是什麽宝物也不知道。阮士中、殷吉虽是天龙门的前辈高手,也是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周云阳忽道:「我们自然知道,那是一柄宝刀。」
他在天龙门中论武功只是二流角色,素来不得师父宠爱,为人又非干练,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阮士中等都是一惊,心想:「你知道什麽?乘早别胡说八道。」那知宝树却道:「不错,是一柄宝刀。你可知这口刀原来是谁的?怎麽落入天龙门之手?」
阮士中等不料周云阳居然一语中的,无不大为诧异,一齐注目,等他再说。却见他青白色的脸上红了一红,随即又转青色,悻悻的道:「这是我天龙门祖传下来的,谁得了宝刀,谁就做掌门。」殷吉接口道:「不错。这是本门宝刀,南北两宗轮流掌管。」
宝树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料你们也不会知道。」周云阳道:「难道你就知道了?」宝树道:「二十年前,我就知道。雪山飞狐与此间庄主的争端,也就由此而起。中间若不是有这些瓜葛,老衲又何必邀各位上山?」
天龙群豪、陶氏父子、刘熊师兄弟等都吃了一惊,心想:「这老和尚果然不怀好意,原来也想劫夺这盒中宝刀。我们今日身陷绝地,那可是有死无生了。」众人想到此处,只听刷的一声,一人亮出了兵刃,接著刷刷,叮叮一阵响声过去,群豪已各执兵刃将宝树围住。阮士中等兵刃被双僮削断了的,也俯身把断刀断剑抢在手里。
宝树在人从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微笑道:「各位要跟老和尚动手麽?」群豪怒目而视,无人接口。这时站得近了,人人看得清楚,宝树虽然胡子花白,脸有皱纹,但双目炯炯,年纪其实也不甚大。
刘元鹤退后一步,叫道:「大夥儿齐上,先杀老和尚。咱们自己的事,下了山慢慢商量。」他只觉在山峰上多耽上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群豪都感在这山庄中坐立不安,刘元鹤的话正合心意。正要一涌而上,忽听门外砰的一声巨响,似是开了一炮。
众人愕然相顾。隔了片刻,于管家忽忽从外奔进,脸有惊惶之色,叫道:「各位,大事不妙!」曹云奇叫道:「雪山飞狐到了麽?」于管家道:「那倒不是。我们上下山峰的长索和绞盘,都给人家毁了。」众人吓了一跳,七张八嘴的问道:「那怎麽会?」「没第二条索儿了麽?」有没别的法儿下去?」于管家道:「峰上就只这条长索,小人一时不察,竟然给飞狐手下那两个僮儿毁了。」宝树变色道:「怎麽毁的?」
于管家道:「弟兄们缒了那两个小鬼头下峰,都进屋休息,忽听到爆炸之声,抢出去看时,见绞盘和长索已炸得粉碎。定是这两个天杀的小鬼在绞盘中放了炸药,将药引通下山峰,点了火烧上来的。」众人一呆,纷纷抢出门去,果见绞盘炸成了碎片,长索东一段西一段散得满地。幸好绞盘旁的汉子都已走开,无人死伤。
殷吉问宝树道:「大师,飞狐此举有何用意?」宝树道:「那有什麽难猜?他要咱们尽数饿死在这峰上。」殷吉道:「咱们跟他无怨无仇。」宝树道:「他可与此间的主人仇深似海。再说,铁盒在你们手里,那就是跟他结上了梁子。」殷吉道:「飞狐也要这铁盒?」宝树道:「可不是吗?」
众人一想到两个僮儿怪异的武功,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僮儿已是这般了得,正主儿更不用说了。」默默跟著宝树回进大厅。
只见苗若兰已从内堂出来,说道:「大师,那雪山飞狐要把咱们都困死在这儿?」宝树沉著脸道:「正是。大夥儿坐上了一条船,得想个法儿下峰。」苗若兰道:「那不用耽心,我爹爹日内就会上来,自能就咱们下去。」众人一想,金面佛苗人凤的女儿在此,他岂能袖手不顾?不由得顿感宽心。只有刘元鹤暗暗摇头,却也不便明言。
宝树道:「苗大侠虽然武功盖世,但这雪峰几百丈高,一时之间怎能上来?」苗若兰道:「既有人能上来建了庄子,我爹爹怎会上不来?」宝树道:「夏天山峰冰融雪消,上来不难。这时候正当严寒,要待雪消,少说也得三个月。管家,这山上贮备了几个月粮食?」于管家道:「下山采购粮食的管家预计后日能回。此间所贮备粮食本来还可用得二十多天,现下添了各位宾客与苗小姐带来的仆妇使女,算来只有十日之粮了。」
众人脸上变色,默然不语,心中都在咒骂雪山飞狐歹毒。
曹云奇忽道:「咱们慢慢从山峰上溜下去……」只说了半句话,便知不妥,忙即住口。这山峰陡峭无比,只怕溜不到两三丈,立时便摔下去了。旁人一齐瞧著他,均想:「这人草包之极。」曹云奇见了各人眼色,不由得胀红了脸。
苗若兰道:「若是大家终於不免饿死,也得知道个缘由。大师,到底雪山飞狐跟咱们有何仇冤?他有什麽本事,叫此间主人这生忌惮?这铁盒又有什麽干系?」
这一问代众人说出了心头之话。群豪舍命争夺铁盒,有人还因此丧生,可是除了知道盒中藏有重宝之外,没一个说得出原委,当下一齐望著宝树,盼他解释。
宝树道:「好,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大家开诚布公说个明白,齐心合力,也许能想得出下山的法子。若是自相火并残杀,只有死得更快,正好中了飞狐的奸计。」群豪轰然称是,团团坐下。
此时山上寒气渐增,于管家命人在炉中加柴添火。各人静听宝树说话。
宝树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先赞声:「好茶!」这才说道:「此事当真说来话长。咱们先看看盒中的宝刀可好?」众人齐声叫好。宝树将铁盒递给曹云奇,说道:「阁下是天龙北宗掌门,请打开给大家瞧瞧。」
曹云奇想起陶子安曾从盒中射出短箭,伤人性命,只怕盒中更藏有什麽暗器,双手将盒子接过,却不敢去揭盒盖。宝树笑嘻嘻的瞧著他,一语不发。
众人见盒上生满了铁锈,斑斓驳杂,腐蚀凹凹凸凸,显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却也不见有何异处。
曹云奇心想:「我若不敢动手开盒,岂不较陶子安这贼小觑了。」一咬牙,伸右手去揭盒盖。那知一揭之下,盒盖纹丝不动,凝目察看,盒上并无锁孔纽绊,不知何以竟揭它不开,当下双手加劲,那铁盒宛似用一块整铁铸成,全无动静。
田青文见他胀的满脸通红,知道盒中必有机括,如此蛮开硬揭非但无用,只怕反而受伤,低声道:「周师哥,你来开吧。」周云阳神色迟疑,道:「我……我不知……」田青文从曹云奇手中接过铁盒,放在周云阳手中,柔声道:「我知道你会的。」周云阳向她瞪了一眼,将铁盒放在桌上,伸手摸著盒盖,不向上揭,却在四角挨次掀了三掀,然后伸拇指在盒底正中向上一按,拍的一声,盒盖弹了开来。
阮士中与曹云奇同时向他横了一眼,心中嘀咕:「你怎麽会开启此盒?」立即转头望盒,只见盒中果有一柄短刀,套在鞘中。曹云奇「哦」的一声。这口宝刀,他当年曾见师父使过,曾削断过不少英雄豪杰的兵刃。
宝树伸手拿起短刀,只著刀鞘上刻著的一行字道:「众位请看。」只见那刀鞘生满铜绿铁锈,除了镶有一块红宝石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把旧刀,鞘身刻著两行字道:
杀一人如杀我父
淫一人如淫我母
这十四个字极为平易浅白,却自有一股豪意侠气,跃然而出。
宝树道:「各位可知这十四个字的来历麽?」众人都道:「不知。」宝树道:「这是闯王李自成所遗下的军令。这一柄刀,就是李闯王当年指挥百万大军、转战千里的军刀。」
众人一听,一齐离席而起,望著宝树手中托著的这口短刀,心中将信将疑。此时距李闯王已有一百馀年,可是在草莽群豪心中,闯王的声威仍是显赫无比。宝树道:「各位不信,请看此面。」说著将刀鞘翻了过来。只见这一边刻著「奉天倡义」四字。宝树道:「李闯王当年的称号,便叫做奉天倡义大元帅。」群豪这才信服。
宝树又道:「当年九十八寨响马、二十四家寨主结义起事,群推李自成为大元帅。他后来称为闯王,转战十馀年,终於攻破北京,建大顺国号。崇祯皇帝迫得吊死煤山。若非汉奸吴三桂卖国,引清兵入关,这天下就是姓李的了。自古草莽英雄,从未有如闯王这般威风的。」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他刚成大事,转眼成空。崇祯十七年三月闯王破北京,四月出京迎战清兵,月底兵败西奔。这花花江山从此送进了满清鞑子的手里。」
刘元鹤向他瞪了一眼,心道:「这和尚好大胆,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宝树缓缓还刀入盒,说道:「闯王与吴三桂大战时中箭重伤,从北京退到山西、陕西,清兵和吴三桂一路追来,又退到河南、湖广,将士自相残杀,部属四散。后来退到武昌府通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