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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先前与几位重臣通过气,却绝口未向小皇帝提起让南雪莹和亲之事,也是因南雪莹是他的亲姨母,又有太后在中间纠缠,只会令他夹在中间为难,便索性未让他参与其中。岂知他在朝上竟开口就同意和亲之事,并堵了南浩志的嘴,不让他说话,这倒是省了不少周折。
却听令狐义道:“皇叔总是把朕当小孩子,让朕大胆参与朝事,却隐瞒南家好多事情。朕知道皇叔步步算计一心只为朕保住皇位,可是皇叔,朕不能总是活在你的羽翼下之下,不能只享受皇叔拱手送来的太平盛世,有异心之人,朕绝不会留下。”
令狐薄注视着他,沉吟半晌,欣慰道:“本王的皇侄竟在本王未察觉时长大了,变得果敢了。”
令狐义转向身后的何清君,笑咪咪地道:“皇叔带她上朝,是为让她安心的吧。”
何清君面红耳赤地瞪着小皇帝,这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孩子吗?转眼又去瞪令狐薄,都是他出的馊主意,还说没人能认出她来,连个小屁孩……小皇帝都注意到她了,还有白逸扬……
令狐薄勾了下唇角,并不否认。
只听小皇帝道:“朕虽然年幼,没办法亲自动手铲除异己,但毕竟是皇帝,至少可以让皇叔后院无忧,雪莹姨母和亲走了,何护卫便会安心,何护卫安心了,皇叔便可安心,皇叔安心,就可为朕多操劳几年,免得朕少年早衰。”
令狐薄忍俊不禁,看一眼旁边已经窘得恨不得蒙面遁地而走的何清君,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瞧瞧吧,朕昨日就跟万太傅说过,皇叔必会大悦,朕没说错吧?”令狐义颇有些得意地望着何清君。“何护卫,你放心,朕全力支持你舀下皇叔!”
何清君惨呼一声,撒花儿逃走。至于她为何惨叫,咳咳,她又羞又窘之下,便又忍不住有一下没一下地以头撞墙,岂料被小皇帝连番取笑,她失了分寸,磕得重了,撞得自己眼前直冒金星,满眼发酸,泪水倏地流出,当然,额上少不了拜小皇帝所赐的大包。
小皇帝跟着大笑起来,唯有一旁的黄公公无奈摇头。
令狐薄见她大窘逃走,更是笑意满脸。令狐义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幽幽地道:“皇叔,你就那么喜欢她?”
令狐薄一怔,微一沉吟道:“义儿,你还小,不懂感情,本王只能告诉你,有她在身边,本王便安心。”
令狐义“噢”地一声点头,这他倒是知道的。
“义儿,遇事若不便找本王商议,便多听听万太傅的意见。”令狐薄转身,淡淡地道:“九五之尊要善于用人,却不能尽信人,义儿,你自己须仔细斟酌。”
令狐义双目微微疑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侄儿会学着斟酌。”
“如此便好。”令狐薄微微晗首,“太后那里,你要沉住气,不要急躁,免得授人以不孝把柄。万事有皇叔担着,南家的事,你能不插手便不插手。”
令狐义点头,“是,朕听皇叔的。”
“好了,回去吧,这两日,你多跟大臣们走动一下。四公主的事,皇叔就拜托你了。”
令狐义笑着拍胸脯:“皇叔放心,侄儿定不辱使命。”
令狐薄微笑,向他躬身施礼,“本王先告辞,皇上莫忘记午膳后,到御书房批折子。”
令狐义小脸顿时垮下,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皇叔,这两日,朕为你办事情,不去看折子行不行?”
令狐薄摇头,“不行。”
令狐义抬头抗议:“皇叔,你是摄政王,这些事情本就应该是你做,你不能这样对朕。”
令狐薄勾着唇角继续摇头,“义儿,你也知,本王这摄政王做不了几年,你总要亲政的,现下不勤勉学习,以后如何独挡一面?”
令狐义耷拉下脑袋,垮着小脸,没精打采地道:“朕知道了。”朝他拱下手,带着小太监走了。
令狐薄望着他小小的身影忍不住轻笑,摇了摇头,转身往养义宫走去。
他换下朝服,练了会功,便叫何清君吹曲,何清君却没心思吹,正色道:“摄政王,你不觉得你全心保护小皇帝,他却并未尽信于你?”
令狐薄闻言,讶然抬眸看她,示意黄公公离开,牵起她的手,走到八角亭里坐下,才道:“何清君,虽然你表面看上去简单粗线条,却是观察入微,总能察觉一些蛛丝马迹。”
顿了一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蜂雀阁的阁主。义儿这么做是必然是,位极至尊者若尽信于一人,必吃大亏,人心易变,此时对你忠心无二,他日未必不会背叛于你。”
何清君望着他,淡淡地问:“你也是如此?”
令狐薄未置可否,却道:“虽然你跟本王只不过半年多,但普天之下,本王只相信你。”跟着露出一丝苦笑,“或者说,就算明知是骗,本王也甘之若饴,绝不皱眉。”
何清君却皱起眉头,他们只不过相处半年有余,他怎地会有如此浓烈的感情?
令狐薄轻叹一声,说起小皇帝之事。
原来,他早就知道太傅万云安教小皇帝悄悄培植皇党势力,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未知。当年,先帝是真心要将南宛江山托付于他,他却一心只想逍遥江湖,打理外公留下的生意,极力推拒,并拥令狐义登基。
先帝身为皇上,自然知道皇位对皇室子孙的诱惑,亦知人心难测,既然决心传位于令狐义,便要一心为他着想打算,以防他登基后皇位不稳,动摇国本,第一步自然就是封他最信任的六弟为摄政王,代为处理政务,辅助幼帝,第二步,便是将他朝内的肱骨之臣招集到榻前,召令他们奉令狐薄为主,全力辅佐他保全令狐义的皇位,以防南家趁机坐大,太后挟幼主令天下,第三步便是布置了万云安这位太傅教导幼皇,虽然表面上是帝师,暗中却是蘀小皇帝监视令狐薄的一双眼睛。
倒不是说先帝不信任令狐薄,而是虽然此刻的六弟无心皇位,力保令狐义登上皇位,但不敢保证他摄政后,不会被至高无上的权力操控心智,以致于不甘再位于人臣,若真是如此,对那时的令狐薄来说,取代小皇帝成为南宛之君,易于反掌,不过是一件
因此,他不得不再按排一枚棋子在小皇帝身边,时时提醒他,教他暗中培植真正忠于自己的势力,以防令狐薄有了异心时,好有足够的势力牵制他。
这些年,万云安虽然表面与令狐薄亲近,却不过是奉先帝之命,监视令狐薄,防他有异心而已。
小皇帝今日突然向令狐薄提及南家之事,想来是他与万云安培植的势力发挥了作用,查到了南家谋反之心,甚至于,令狐薄怀疑,他如此不给太后面子,是不是知道了南淑兰与李宗禅之事?
至少有一点确信无疑,就是因为他身边出现了个何清君,令小皇帝和万云安对他放下了警惕之心,毕竟哪一个有心皇位的人会拒绝与异国公主的联姻?又是哪一个有心皇位的人会拼命将身边的桃花掐掉,独独钟情于一名嫁过人又和离下堂的女子?
说不定他在竹山与何清君结于锦袋一事,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小皇帝才会毫不犹豫地向他透露已知晓母后娘家的事情,趁机表露对他的信任。
何清君听完,紧蹙秀眉:“先帝如此防着你,你心里难道毫无芥蒂?”若是换作她,一面要她卖命,一面防着她,她必定摞担子不干了,管你坐不坐得稳江山,关她何事?
令狐薄凝视她片刻,失笑道:“若说心里全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但他毕竟是最疼爱我的二哥,当年母妃早逝,若无他护着,哪有今日的本王,早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头,尤其是二哥亲母,时时刻刻都想着置本王于死地。何况他也是真心要传皇位于本王的,他的大恩,本王总不能不报。”
何清君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原来他也不是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啊,也受过不少非人的待遇。
令狐薄看出她眼底的那抹心疼,当下勾下唇角,“想起那半年的日子,呃,本王在无人照料的宫里,为了能填饱肚子,还得忍受宫女太监的恶气,冬天大雪,倦在床角抱着单薄的被子瑟瑟发抖,父皇偶尔想起本王召见,本王只能穿着往年的棉衣去谨见,是二哥心细,发现了本王身上的短小棉衣,将本王宫里的太监宫女暴打一顿,丢进大牢。”
果然何清君心酸得一塌糊涂,怔怔地望着他,满眼的痛惜,似乎恨不得将他搂进怀里拍背安抚。
“你瞧本王并非是高不可攀的,本王饿过肚子,挨过冻,也混过江湖,唯一不同的就是,本王出生在皇家,有个爱护我的二哥,若是无先帝的庇护,本王虽不致于沦落街头,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于非命。”
何清君连连点头,怪不得他与别的王爷不同,生在皇家,若无坚强的意志,只为了练武,便得清心寡欲二十六年,从不与女子亲近,很难做到吧?
“清君?”
“嗯?”
“你瞧本五身世也是极可怜的,也需要人疼惜爱护的。”某位无良王爷表情甚是可怜。
“没关系,以后由本姑娘疼惜爱护你。”某女慈心大发,拍胸保证。
“清君。”
“嗯?”
“……本王想成亲,可是没人肯嫁。”
某护卫傻乎乎地继续拍胸:“没关系,本姑娘……蘀你找!”真当她是傻瓜吗?
令狐薄脸色一变,嗤地笑出声来,他还以为能诱得她亲口说嫁他呢。当下不再逗她,道:“本王自问对皇位绝无觊觎之心,但也知人心难测,平心而论,若本王是先帝,必也会这般按排。所以本王便不怨二哥这般按排了,有万云安这一招反倒更好,如此,本王退出朝政时,便可走得毫无牵挂了。”
何清君咂咂舌,这个……不是越是受过气吃过苦的人对权力的**越大吗?他又生在皇家,不是更该渴望权力吗?从一开始推拒到手的皇位,到现在统摄一国之政却风轻云淡地要放掉权力。
“千岁大老爷就那么向往江湖中的生活?”
令狐薄起身,目光随着天上的一片云彩飘向皇宫之外,“倒不是江湖中的生活多美好,而是厌倦了这四四方方的天空,过够了尔虞我诈的生活,本王只想下半生为自己活着,过过简单恣意的生活。”转头冲她露出那颠倒众生的微笑,“只是没想到会遇着你。”
何清君摸摸鼻子,权势熏天的摄政王啊,愿望竟如此简单。
“千岁大老爷?”
令狐薄转头瞧她,以目光询问。
“你不当摄政王了,还要经商。”何清君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据说商场如战场,并不是简单恣意的生活。”
“何清君。”
“……”某女嚣张看着他。
“何护卫。”
何清君立时垮下肩膀,起身规矩答道:“属下在。”
“没事,本王就是想告诉你,你很会败兴!”
何清君撇嘴:“……千岁大老爷,你这是滥用职权。”
“本王乐意。”
何清君:“……”
“清君。”
“……”何清君再度无语,他又要怎样戏弄她?
“何清君……何护卫。”
何清君无奈叹气:“是。”
令狐薄道:“你回避一下,应该是天晋太子来了。”
何清君:“……”天晋太子来了,她为何要回避,她见不得人吗?无奈,人家是摄政王,压得她死死的,她只得退出八角亭,隐到远处的花树下——他只让她回避,并未让她退下,是吧,隐身偷听,也是回避,她暗暗掩唇轻笑。
令狐薄看着她隐入花树下,只是唇角勾了下,未管她。
何清君透过花树往外看,果然片刻后,听到有人通传:“天晋太子到!”
令狐薄缓缓走出八角亭,迎向晋望之,拱手一礼:“太子殿下。”
“摄政王。”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