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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套房产其实是落在小丈夫名下的,柳翠翠不过是代为管理罢了。不过这个女人本人也算干练,用这套房产开了家小酒馆,后院的房子就拿来出租,娘儿俩借此聊以维生。
一个女人开酒馆是抛头露脸的买卖,没两下子是做不下来的。柳翠翠仿佛是天生的风情,做事又细致,这么多年酒馆开下来,居然也平平安安的,还送儿子到洋学堂读书,近段时间正琢磨着给儿子也寻上一门亲,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从道理上也算对得起赵家了。不过现在时光又过了十几年,小丈夫大媳妇的习惯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想给儿子寻亲的事,也就一天天的拖了下来。
不过她的好运从今天起就到了头。也不知道是那个大胆贼,大白天的入室行窃。却也奇怪,就只偷了苦力强那间房。
柳翠翠近日里总爱找接口往苦力强屋里跑,今天帮忙洗件衣服,明天端点儿据说是厨房里用不了的熟菜,虽然在人市大家都把苦力强当怪物看,柳翠翠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苦力强不一般。她注意到即使没旁人收拾的时候,苦力强房间里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床铺也整理的整整齐齐。而且苦力强言谈举止很文雅,和那些粗人苦力明显不同的,他床头上还放着几本书,有两本还是洋文的。按说这么个人应该去当个教书先生什么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苦力。
柳翠翠平时看上去虽然是个风骚的女人,其实那不过是为了生意,表面迎合而已,她骨子里还是个传统女人。不过从十九岁就开始守活寡到现在,也确实够她熬的。但是传统归传统,安安分分的守着这个家并不等于她心里就不想男人了。可这里又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是赵家的这份家产是留给他儿子的,按宗族里的人说,赵家的财产不管给谁,那人都得姓赵。柳翠翠一但再嫁,非但会失去财产,也会失去儿子,因为儿子也是姓赵的,而目前宗族还是有些势力的,柳翠翠一个妇道人家还惹不起。还有一个就是柳翠翠开的酒馆不是什么高档次的东西,所接触的也都是下九流的粗人,就是想找男人,也找不到个可心的。和酒客打情骂俏是一回事,找个人付托终身就是另一回事了。而苦力强的出现无异于在柳翠翠黑暗的生活中滑过了一道闪电。
房客被盗,房东总是要担一点关系的,更何况被盗的是苦力强的房间。想到心仪的男人整天辛辛苦苦的,攒下点钱实在不易,柳翠翠很是自责,急忙通知了片区的白警长来勘测现场。
夜深,小顺子和草头蛇两个单身苦力醉醺醺回来时,白警长已经看完了现场,正就着两个小菜一个拼盘喝的津津有味,一旁柳翠翠正小心地伺候着。
白警长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门的,又是这一带的片区警察,小顺子和草头蛇自然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当听说苦力强房间被盗之后,草头蛇带了三分调戏地在柳翠翠腰上一捏,笑道:“我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尽早苦力强被一辆大汽车接走了,人家还叫他少爷呢。他才不会在乎这点儿钱呢。”
柳翠翠心里正烦躁,没心思和别人打情骂俏,用手在腰上一撸,骂了声:“讨嫌的,回去摸你妈去!”
白警长听了草头蛇的话一惊,手一抖,一块五花肉掉在了桌子上。开始本能地想去夹,但伸出一半又觉得不合适,索性放了筷子问道:“少爷?什么少爷?”虽说有钱人和没钱人都会丢东西,但是富家少爷和苦力丢东西的阵仗可是不一样的。作为一个警长,在这些贫民下九流面前算是个人物了,但是和那些富人比,一个小警长根本还赶不上趟儿。只不过苦力强摇身一边成了富家公子,确实让他意想不到的,因此多少有点半信半疑,但看了看小顺子和草头蛇的表情,又确实不像是在说谎,而且白警长也相信,就这两个小苦力,还没胆子骗他。
小顺子和草头蛇赶紧把早晨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了不少。
白警长听了,又连续问了几遍,逼得小顺子和草头蛇赌咒发誓,最后说:“不信您去问范四爷。”
白警长沉思良久,站起来从椅子上拿起腰带扎上,说要去局里报告,急匆匆的走了。
等白警长走了,柳翠翠才问小顺子:“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小顺子还没说话,草头蛇就抢先说:“那当然,当时我们就站在旁边儿,听的真真儿的。”
柳翠翠听了就没再说话。
其实柳翠翠对苦力强另眼相看的事,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平时大家也没少拿这个打趣儿,眼见柳翠翠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草头蛇先装模作样地朝里间看了一眼,然后说:“咋?苦力强还没回来?我看他也不会回来了,人家回去当大少爷享福去喽。”
小顺子毕竟年纪还小,性子里还没那么油滑,就从后面拽了草头蛇一把,意思让他别说了。草头蛇又手一撸说:“干嘛?本来嘛,放着褔不享,当着哪门子苦力嘛,要是有人喊我少爷……唉……”说一边说,一边哼着小曲儿回后院睡觉去了。
小顺子原想劝慰一下柳翠翠的,但又不知从何劝起,愣了几秒钟,也回后院去了。
第三章春闺怨
小顺子和草头蛇走了,小伙计也被柳翠翠打发回去睡了,偌大的一个厅堂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只影孤灯的,显得很孤单。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是否值得。也许正如同草头蛇说的,人家此时已经回去当大少爷去了。
退一步说,就算苦力强回来,可现在两人身份悬殊,自己还守这个活寡,又能有什么结果?更何况虽说自己平日对他很是殷勤,但是苦力强就是不接招,两人平时连开玩笑的打情骂俏的事儿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了。
痴痴呆呆的坐了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脑子里正不停的胡思乱想,外边忽然传来的敲门声。
柳翠翠一听有人敲门,心里顿时一跳:难道是那个冤家回来了?站起来想去开门,迟疑了一下又坐下了,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而且还伴随着一句:“我回来了,请开一下门。”原来真是苦力强回来了,别人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柳翠翠这才去把门开了。
“还没睡啊。”苦力强笑着招呼着进了门。笑的时候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看来一早一晚刷两次牙,弄的满嘴吐白沫还是有作用的。柳翠翠早先也是不刷牙的,只用盐水或者茶水漱口,自从苦力强来后,她也买了牙刷牙粉回来。如果赶上儿子赵忠德放假在家,一大清早大家总能看到三个人一起在井沿儿边吐白沫子,就像是一家三口。遗憾的是,一嘴的白沫子根本不好说话,柳翠翠想搭上两句讪也不方便。
柳翠翠见苦力强进来要往后院走,忙喊住他。苦力强扭头问道:“怎么?还有事?”
柳翠翠拉过一条凳子说:“你先坐下吧,姐有话和你说。先说好,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苦力强坐下说:“翠姐,有话你就快说吧,明天一早我就走了。”
“走?”尽管有心理准备,当听到苦力强说要走的时候,柳翠翠心里还是一颤“是觉得姐姐这儿不好吧……不过是不太好。没你回去当大少爷舒服。”
苦力强听了笑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嗯。”柳翠翠一但和苦力强说上了话,也就不知不觉地变得文雅端庄起来,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刚才草头蛇和小顺子告诉我的。”
苦力强苦笑了一下说:“我是要走,可我可不回去当什么劳神子大少爷,我要回丑国去啦。我那里长大的。”
“丑国?……难怪你屋里还有洋文书……可是丑国……那可远啊……你去那里干什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柳翠翠有点语无伦次了,虽说看来苦力强是必走无疑的,但一想到居然要走那么远,她心里的失落感又增加了不少。
“我骗你干嘛?”苦力强笑道:“我十四岁不到就去了丑国,在那里长大,这回来还不到两年呢。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你今晚也早点休息吧。”苦力强说着站起来了要走。
“唉……你别……”柳翠翠见苦力强要走,也顾不得羞涩,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随即又发现不合适,赶紧缩了回来,偷眼看苦力强脸上表情没什么异常,才幽幽地说:“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那你快说啊,我还得收拾行李呢。”
柳翠翠这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地说:“是我的错,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没帮你看住,你房子进贼了……你再留些日子吧,我已经报了白警长了,实在抓不着……丢了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了。”
苦力强听了一愣,随即笑着说:“不用你赔,那不是贼。可能是我家里人。”
“不是贼?家里人?”柳翠翠不相信地看着苦力强。
苦力强笑道:“和原来一样,无非是想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也怪我自己,非要买张二等舱的船票不可,不然早走了。也罢,反正明天还是要走的,这些就不在乎了。”
柳翠翠关心地说:“穷家富路,你钱都没了,怎么走?”
苦力强又站起来说:“我向来把钱分两处藏的,剩下的那点钱应该购买一张去丑国的底舱票了。”
柳翠翠心里实在不像让苦力强走,半晌才说:“其实……其实……回去当你的大少爷有什么不好啊。”
苦力强笑了一下说:“你不会明白的。晚安,早点休息。”然后退了两步,才扭身走了。
眼见苦力强就要进后院儿了,柳翠翠实在没话找话地说:“哎……你洗澡不?锅里还有热水,在外边跑了一天了……”
苦力强说:“如果方便的话就洗,我等下自己去厨房提水,你早点休息吧。”
等苦力强走了,柳翠翠重新生火打水,其实热水早就没有了。
烧了足足两大桶。柳翠翠又想了想,把自己洗澡的木桶也推了出来,把水温调的合适了才去找苦力强。
苦力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挺简单的,无非就是一包换洗衣服一包书。
柳翠翠略带羞涩地对苦力强说:“水调好了,你去厨房洗吧,可以用我的浴桶。”
苦力强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屋里擦擦就好了。”
柳翠翠生怕他不去,就说:“我水都调好了……你明天要走,今天就好好洗个澡吧。”
苦力强倒也不过于客气,说了声好吧,就和柳翠翠一起到了厨房。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受了特别优待的。柳翠翠这浴桶平日除了她自己和儿子,还不曾让别人用过。
苦力强探手试了一下水温,满意地说:“正合适啊。”然后就脱衬衣,才脱下一半儿,觉得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原来柳翠翠还没有出去,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都快冒出火来了。
苦力强向来不当着别人的面脱衬衣的,因为在以往的岁月里,他的背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他不想为这个和别人过多的解释,便说:“翠姐,我要洗澡了。”连说了几声,柳翠翠才如同从梦中醒来一样“哦”了一声。可转身低头才没走了几步,脑子里全都是苦力强那健硕布满伤痕的后背,心里一算,银牙一咬也不知道哪里鼓来的勇气,又回过身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苦力强的裸背,感受着上面的道道疤痕说:“我不管了。”
苦力强把手放在柳翠翠的手上,微微用力,却扳不开,就说:“翠姐,你这是干什么?”
柳翠翠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说话哽咽起来:“我不管了,你带我走吧,哪里也跟着你,要饭也跟着你。”
苦力强轻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