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廖无墨
声明:本书由 书库 (。。)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一。
陈锋那天喝酒骂了闻天海几句,不想被人传出去了。
当然陈锋一点也不知道。
闻天海在这座城市名头响得很。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你听了就知道了。
有一家公司问另一家公司要账,纠集了上百人,三四十辆轿车,在这家公司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交通瘫痪,政府部门频频疏导,均不奏效。区政府一个领导想起闻天海,给他拨打了手机。二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凌志悄然驶来,前排下来一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打扮上很难看出此人身份,一张脸隐隐刻着江湖的烙印,但被刻意地掩饰了。后排座位上紧跟着跳下来几个青年人,一律的剽悍,面无表情。
这人找到那一帮领头的,递了张名片,没有说话。那人显然不认识他,傲慢地看了名片一眼,马上脸色变了,伸出肥手要去握对方,堆满了笑。
“闻天海大哥!久闻久闻,有什么吩咐的吗?”
闻天海没有握他的手,侧脸看着边上一座造型别致的建筑:“不要扰乱社会正常秩序,五分钟后全部离开,OK?”
“这个……”那肥人将手缩回去,尴尬地笑着。
“嗯?”闻天海目光移了过来,双眼微微圆睁。
肥人一拍大腿,爽快地说:“听你的!五分钟全部撤离!”
陈锋那天喝完酒就回了饭店。陈锋在市东郊开了家酒楼,规模还可以,一座老式宾馆的下三层楼都被他包了,起初经营粤菜,后改为川菜,生意比较红火。
饭店里转一圈,陈锋就回家睡了,醒来后就把说了什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再说即便没喝酒,说了这又有什么?现在什么话不可以说。而且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你说的话就给传了出去。
陈锋继续打理他的饭店,他其实不用怎么操心,有总经理,楼面经理等等一干人如齿轮般运转着,每一个环节有条不紊。陈锋只是习惯了。陈锋是从小饭店起家的,不劳碌一下总觉得对不住什么。
这天上午,陈锋被辖区派出所李所长喊去了,李所长说北郊新开一家桑拿,好多人都去了,反应不错,咱们也去瞧瞧吧。陈锋说去瞧瞧吧。李所长说子弹可要带足,据说那里不便宜。陈锋拍了拍口袋,叫所长放心。陈锋一直不习惯拿皮包。
陈锋开着普桑,和李所长朝北郊驶去。
“该换辆车了。”李所长坐在后排左面位置上。李所长总是坐这个位置。据说司机后面的位置最保险。司机出事前第一反应是要保己,右面就顾不上了。
“明年吧,还有点款没还完。”陈锋点了只国产烟抽上,又将烟盒朝后递去。李所长挡了,自己掏出进口烟来点上。
“知道你不爱国,但习惯了要让一下。”陈锋说。
李所长“呵呵”笑了:“这进口烟化痰,我痰多。”
来到桑拿中心,果然很气派的一个去处。上了二楼,开了两个单间,服务生过来问:“需要什么服务?”
陈锋说:“那位老板全套,我这边不用管,把好茶泡上就行了。”
陈锋就桑拿了一下,回到单间一躺,边抽烟边看电视。服务生又过来了,弓身问道:“老板,要不按摩一个钟吧,都是一流小姐。”陈锋挥挥手,叫他出去。
十二点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午间新闻,陈锋的手机响了。打开一接,脸色变了,“喔喔”着,连说:“我马上去马上去。”接着给李所长打了手机。没人接听,再打,还是如此。匆匆穿上衣服,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李所长的,忙告诉他饭店有人闹事。李所长叫他等着,不一刻过来了,板着脸说:“澡也不叫洗好,回去狠狠收拾他们!”并朝所里打了个电话。
二人又飞车朝回赶,闯了两个红灯。
饭店是将近十二点时出事的。当时来了两辆大轿子,下来六七十人,一水的二十郎当小伙。下车时倒也个个很客气,还告诉迎宾说是单位会餐,包间全要了。迎宾忙说对不起,好多包间都被人定下了,不过你们这些人,剩余的包间也足够你们用了。
二楼三楼是包间,这些人嫌电梯小,一窝蜂从楼梯上了楼。上楼后两个人占一个包间,遇上包间里已经坐上客人的,一把刀抽出来,拍在桌子上。客人们哪敢理论,一个个狼狈而逃。有个大腹便便老板模样的客人拿出手机要打110,被一拳打在脸上,手机夺过来,“吧唧”摔做两块。又有人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脚,痛苦地蹲了下来。
十分钟不到,包间全部被占了下来,正好一间两个人,看来是事先计算好的。
倪总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也曾经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场面。她示意吓得变容变色的服务小姐们退到楼梯口,走进一间包房。
“先生好,请问要安排什么菜?还是等你们人来齐后再点菜?”
里面两个人笑了:“大姐,我们人这不已经来齐了?我们今天是工作餐,咋简单咋来。每桌一盘花生米,一盘黄瓜就行。酒有没有几块钱一瓶的?没有去外面买。”
倪总经理知道碰上闹事的了,微笑着叫他们稍等,退出来给陈锋拨了电话。
一楼陆续来了许多客人,有些是事先定好包间的,听了解释,一个个怒气冲冲,说你们这样做生意,以后谁还来!有不信邪的,闹哄哄就上去了。不多时又鸦雀无声地下来了,愤愤地朝外走,任倪总经理们如何赔罪,只丢下一句:“真不像话,天底下就你一家饭店啊!”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赶来了,又来了几个巡警。上二楼后,人家振振有辞:“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吃饭?点两盘凉菜就不能在这里吃了?谁规定的?噢,我们两人占一个单间啊?我们谈生意啊,别人听到不好啊!再说有规定两个人就不能进包间的吗?”
民警要来硬的,一帮人全站了出来,三楼的人听到动静也下来了,将几个警察围在当中,一阵起哄。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李所长和陈锋走了出来。
李所长一叉腰,怀里的手枪露了出来:“我看谁在这里闹事!”
场面暂时安静下来,两个民警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李所长咬牙切齿:“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统统给我带走!”
闹事的里面走出一个人,把手机递过来:“原来是李所长啊,请接个电话,不接你会后悔的。”
李所长迟疑了一下,眼睛瞪着对方,把电话拿了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
“李所长啊,久仰了。我这会儿打电话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
“我经常散步的路上有天出现了一泡臭狗屎,”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容置疑地传了过来,“我对一个体面的人说,给你十块钱,你把这堆狗屎清理了。体面的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隔一天,我又见到了这个体面的人,给他一百块钱,叫他清理。他开始愤怒了。第三天我对这个体面的人说,一万块钱怎么样。体面的人二话不说,将那堆狗屎捧走了。事后很多体面的人找到我说,以后有这事言一声!”
“你少给我装神!我还就不吃这一套!说出你的名字来!”
“……闻天海。”
“……〃
“哈哈,我这个人现在变得很酸是不是?形势所迫啊,大伙不都在为城市文明尽一些微薄之力嘛。”
“啪”,那边电话挂了。
李所长脸气得铁青,愣怔片刻,将手机丢给了那一帮喜眉笑眼的人。
陈锋在一边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心里沉了下来。李所长看着他,露出了一丝无奈。
“我自己解决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陈锋说。
“经济纠纷,”李所长对干警说,“我们不好插手的,我们走。”
到了楼梯拐角处,李所长对那帮人说:“如果出现暴力,我李某人决不轻饶你们!”
陈锋闹不清自己哪里得罪了闻天海。陈锋和闻天海八十年代在一起共过事。那年月搞钱的门路比较少,特别是对于陈锋这类人。对于他们而言,夏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夏天衣衫单薄,钱都放在手提包里了。陈锋们就穿着汗衫短裤,脚穿那种圆口的特别帮脚的老头鞋,胳膊上搭条毛巾,手里攥把单面刮胡刀片。三五成群,能拎包就拎包,不能拎包就割包。一旦事主发现了,便将钱款如数奉还,息事宁人。闻天海当时很被他们看不起,割包手艺不精,离老远就能听到那皮革开裂的声音,大伙头皮都炸了。偏偏闻天海还人家钱又还得不干不净,往往趁人不备抽出两张来,弄得失主大呼小叫,其他人都警觉了。
有次事主发现还回来的钱少了,一把将闻天海揪住,闻天海极不情愿地将其余的钱拿了出来。事主是个二愣子,不依不饶要抓闻天海去派出所,陈锋一伙们急得不得了,拿出一叠一叠的钱来塞给事主,叫他放过闻天海。事主不为所动,又加上身强力壮,将闻天海一只胳膊一扭,朝派出所方向走去。
陈锋们无计可施,一边骂着闻天海,一边远远跟在后面,商量着去托熟人。到了派出所门口,身体强壮的事主突然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倒下了。闻天海一溜烟在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了。
陈锋们见事主倒下的地方洇出一摊血,知道事情闹大了,都溜了。
后来托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打听,才知道闻天海用的是三棱刮刀,这种刀捅人后不能拔出来,拔出来就见风了,人就没命了。那人被干警送到了医院,据说刀一直在身上。
晚上去医院打听,说这人已脱离了危险,陈锋们长吁一口气,这下不用逃跑了,人不死就不是大案。不过,从这以后,大家都尽量避着闻天海,这人行为鲁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多年以后,闻天海发达了。闻天海后来开始做生意,跟着一个叫曹过的人。曹过在服装城生意做得很大,基本属于垄断的性质。就是他批发过来的服装,再批发给服装城其他的人。曹的手下豢养了许多打手。
曹过是在一个大雪纷飞之夜被人击毙在本田车里的。双管猎枪连开三枪,胸部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闻天海被刑拘了,嫌疑人。半年后被放了出来,说是证据不足。从此,闻天海就发达了。
发达后的闻天海见了陈锋不屑一顾。陈锋当初开饭店去找他借钱,闻天海把笔挺的西装脱下来,又把考究的衬衣扣子解开,露出胸脯上的一个圆形疤痕。
“这一刀差几毫米就捅到了心角膜。我一直闹不明白,咱俩酒后打架,你干吗要往我这里捅!”闻天海说。
“你也捅了我一刀!”
“我捅的是右边!”
“多少年了,咱说好不提这事的!”
“一到阴雨天,我这伤口就疼!”
“你发达了,开始算旧账了!”
“过去的账我不准备算,不过我也不会帮那些曾叫我吃过亏的人!”
“他妈的!”
“你现在这句粗话我当没听见,不过不要冒出第二句!”
“你少他妈的给我拽!”陈锋这句话骂在肚里。陈锋看见四个体格强壮的青年人面无表情地冒了出来。
陈锋从那以后就不和闻天海来往了,陈锋根本想不起灾祸是因了那天酒桌上说出的话。
晚上那帮人又来了,一切都是中午的重复。这帮人中午吃完饭还结了账,花生米黄瓜劣质酒,三十多桌只结了不足一千元。
陈锋想这样下去生意就别做了。陈锋决定去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