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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她又会不听话,却也无可奈何。
方应鱼前脚一走,她就跑去前堂,大门一开,帘子一扯,正式营业了。
然而,她鱼夫人的生意真是萧条啊……她没精打采地趴在帘子后面,脑子里转悠着方应鱼昨夜的话,一时间满心的茫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被旁边与包子玩耍的瞳儿听到了。今天学堂里放假,不用去上学。听到方小染叹气,以为她在烦恼着没有顾客,大眼睛一转,决心为娘分忧。招呼上包子就出门去了。
瞳儿领着黑狗包子,在镇上闲转,寻找合适的目标。他常在算命铺子的门面前玩耍,看人多,见闻广,小小年纪,已是颇有几分眼力。对于看到的人,一眼扫过去,大体就能看出这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是富贵还是贫穷,是欢喜还是发愁,甚至能辩别出他是盼功名还是盼子嗣。
这样随意的溜达着,偶然抬头往一座高高的石桥上看去时,看到了一个外貌特异的人。那人穿了一身青绣锁边的白袍,身材挺拔,相貌俊美,奇特的是,他的头发是浅灰色的,一半用玉簪挽起,散发如云烟般随风飘渺浮动。
他站在桥的最高处,凭栏而立,低眼望着桥下的水面,身影寂寥,神情落寞。半开半阖的眼睫下,透出历尽沧桑的内容。远远望去,让人觉得像是一幅忧伤的水墨画卷,无声地展开,画中透出的伤感,不着痕迹地洇散开来,渲染了每个旁观者的心情。
瞳儿站在桥下仰视着这样的画面,不由的有些看呆了。但他旋即小嘴巴一抿,狡猾地乐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方晓朗了。他正站在桥上出神,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什么东西。转眼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扒着桥栏,仰着脸,一对灵动的乌瞳严肃地看着他。
他的发色特异,常有小孩好奇地看他,但这个孩子的眼神却并非好奇。他却也没有心情搭理男孩,于是转脸再看向水面,继续出他的神。
男孩主动讲话了。他一本正经地说:“人生苦短,生命无常,虽然命运对你不公,但是,这位大哥,我奉劝你一句:要珍惜生命,方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
方晓朗听这小娃娃嘴里冷不丁冒出这样一篇老气横秋的陈词,好险没噎翻过去。讶异地看着男孩问道:“娃娃,你在说什么?”
瞳儿被他低脸注视着,这才发现这人的眸子是深灰色的,目光清冽似秋水。被他看住时,莫名地慌乱。好在瞳儿不是一般小孩儿,很快稳住了心神,小大人儿一般正色道:“我是在挽救你的生命。”
方晓朗奇了:“此话怎讲?”
瞳儿见事态没有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有些无措了,犹疑道:“你难道不是要跳桥轻生吗?”
方晓朗终于忍不住“哧”地乐了:“谁告诉你我要跳桥了?”
“嗯……我们镇子上小媳妇跟婆婆吵了架,都习惯到这里跳桥的……”瞳儿看走了眼,判断失误,觉得十分丢脸,懊恼至极。他还以为这人有什么事想不开,就上来忽悠他,想让他去找娘算算卦,也好给娘拉一票生意。
“呵……我没有想轻生。多谢你好心,小兄弟。”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毕竟还是小孩子,听他说他不想轻生,竟忍不住露出一脸失望来:“我看你满不开心的,还以为你想轻生呢。”
方晓朗的笑意未敛起,只是忽然萧索凄凉,叹一口气,轻声道:“是啊……是不开心呢。”
瞳儿忽然又充满了希望,兴致勃勃地问:“啊~你不开心啊~呵呵呵。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听听啊……”
这小孩兴灾乐祸的模样,让方晓朗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你这娃娃……对了,听说黑石子镇聚集了许多卜卦高手,我是久仰了黑石子镇的名声,慕名而来,求个指点的。你可知道镇上这诸多算命铺子,哪家的先生最高明?”
瞳儿心中大乐,急忙点头:“知道啊知道啊,我带你去啊。”
“有劳小兄弟了。”
瞳儿冲着在远处玩耍的包子打了声呼哨,喊道:“包子!走了!”
包子雀跃地奔了过来。它跑到方晓朗近处时,忽然停了一下脚步,仰脸看看方晓朗,迟疑地凑近嗅了嗅他,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忽然直立起身子,前爪搭在他的身上,热情地摇着尾巴。
瞳儿急忙把它驱赶了下去,看着方晓朗白袍上印下的黑黑爪印,抱歉地道:“啊,对不住,弄脏你衣服了。包子总是这样,见谁都亲的。”
“包子?”方晓朗丝毫没有因为衣服弄脏而生气,反而眼光追着这条黑狗多看了几眼。“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我娘说,贱名好养活。”
方晓朗一时默然。不免记起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只獒犬,有着最威风的名字,和最凄惨的命运。黑豹和包子,听起来一个尊贵至上,一个平凡至极,其实包子要比黑豹幸福一万倍。
目光又转到男孩身上。包子跟在男孩脚边的样子,让他想起许多年以前,黑豹跟在年少的他身边的情形。尊贵的主子,尊贵的狗。黑豹没有包子幸福,他也没有这个男孩快乐。又记起睡莲临去时对他说的一句话:“其实睡莲多么希望殿下从此远离皇家,做个普通人,平安快乐的过一辈子……”
前面传来男孩的喊声:“大哥,快走呀。”
他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铺子里,方小染正半伏在帘子后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面前的黑晶球。心中想着方应鱼昨夜的话,心头迷茫,叹息着轻吐出一句:“黑晶球啊黑晶球,给我点指示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瞳儿清脆的一声招呼:“大哥请进,这位鱼夫人算卦可厉害了。”
方小染当即精神一振。瞳儿引客人上门已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子有前途。
立刻肃整身形端坐帘后,连打小抄的手相书都摆好了在膝盖上。
然而那人出现在门口的一刹,烟发的色泽化作一片雾气,瞬间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的视线一片模糊,灵魂忽然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呆呆的坐着,没有半分动作。
方晓朗站在帘外,恭恭敬敬唤了一声“鱼夫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透过帘子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还是瞳儿一声催促惊醒了方小染。他见娘半天没反应,急道:“鱼夫人,这位大哥要算卦呀!”
方小染猛然回神,不由的颤抖了一下,膝上的手相书啪地一下落在地上,赶忙手忙脚乱地弯腰拾起。
方晓朗疑惑地扫了一眼里面显得有些忙乱的身影,问道:“鱼夫人,您没事吧?”
她的手紧张地抱着面前的黑晶球,尽管知道他从外面看不清,还是把脸藏在了黑晶球后。
她变着嗓音,用黑石子镇本地的口音道:“没事,没事。”
手心被黑晶球的凉度冰得透骨,心中号叫不止:黑晶球啊黑晶球,这就是你给我的指示吗?!这个人是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的啊!
方晓朗也没有多疑,径自坐下,道:“听说鱼夫人卦术精奇……”
“不,不,我其实不会算卦,您不要听那小子胡说,您还是另寻高明吧。”她不能从乍见方晓朗的事实中镇定下来,思绪混乱,只觉得没有心力跟他对话,急急地只想躲起来稳稳心神。
他却偏偏这样近地坐在她的对面,清冽的目光透过帘子盯着她,熟悉到刻骨的容颜近在眼前,他的呼吸甚至拂动了这层薄帘……
她的喉咙忽然有些哽住,泪意冲上眼眶,又强行压下。
这个日日夜夜缠绕在她的脑海里,让她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人啊。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抱住他,还是想杀了他。爱和恨的交锋在她的心里缠斗,到最后鲜血淋漓恨不能死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帘外的方晓朗却是顿生疑惑。但凡江湖相士,无不自吹自擂,有一分功便吹得十分神,恨不能把自己说成太上老君下凡,而这名“鱼夫人”,为何上来就砸自己招牌?
这样特别的态度,倒让他生出一探究竟的兴趣。非但不走,盯向帘子的目光,反而更犀利了。眉一扬,凉声道:“鱼夫人此言何意?莫非是不想为在下卜卦?在下是带了银子的。”
我不稀罕你的银子!方小染心中默默地咆哮。虽然拚力压抑住心神激荡,开口时声音还是微颤:“这位客官……小的真的不会算命,莫要误了您的大事,您请便吧。”
这样反常的推脱让他更加心生疑窦。这时旁听的瞳儿见这生意要黄,根本想不明白娘为什么有生意上门却不做,不由地急了,扒着桌子沿儿,拚命地冲着帘子使眼色儿,道:“鱼夫人您谦虚啥呢?您不是最会看手相的吗?”
方小染咬牙……
却见帘隙微动,方晓朗已探了左手进来,将手心在她的面前摊开。她吓了一跳,往后瑟缩了一下,呆呆的低头看着这只熟悉的手。修长的手指,清晰的掌纹。单只看着,就记起了它掌心的温度。
只听方晓朗道:“既然鱼夫人擅长看手相,就请帮在下看一看吧。”
方小染几乎没有能力再撑坐下去,颤声道:“您的命理至尊至贵,小的给您算命会折寿的,您别为难小的,请快走吧。”咦?这话貌似不久前说过一次。她这算命先生虽然上岗资格都没取得,但是何等的好命啊,看完了皇后看皇帝,真要折寿的话,还不折了八辈子去啊,她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这话落进方晓朗耳中,却惹得他眼睫一跳,目光如利剑般直刺了过来。缓缓开口:“鱼夫人……看出了在下的身份?”
方小染顿时为自己的失言悔青了肠子。呜噜道:“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心下惊恐:会不会被认出来?
方晓朗沉默半晌,概叹一声:“果然是民间有高人。鱼夫人的相术果真高明。您放心,我不是要看自己的命理。我只是……想占卜一个人的下落。”
方小染的心脏仿佛被狠攥了一下,痛入魂魄深处。半晌,低声问:“可是找一名女子?”
他的脸上浮现惊喜:“正是。”
方小染闭了一下眼。林清茶前日刚出现在此地,他今日便找来了,还真是跟得紧啊。深呼吸一下,又问:“可是您的命定之人?”
他的瞳色深暗下去:“……不错。”
“那您,找对地方了。”
他呼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鱼夫人此言当真?”
一瞬间她害怕他冲进来,再瑟缩了一下,几乎要藏到桌子底下了。喑哑着嗓音道:“是,她不久前还在镇上出现过。您只要耐心寻找,当能找到。”
他听到这话,仿佛蒙了,茫茫然转身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双手按在案上,焦灼道:“鱼夫人是否能明示?她现在具体在哪个方位?”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哎。”
“还请鱼夫人劳神给些指示……”他的灰眸中居然蓄起了泪,声音颤抖。
她也是头脑混乱,只盼着他速速离开,胡乱指道:“往南,往南边找找看。找不到再往东,往西,或是往北……”
他如领神旨,转身就往外冲去。不料横里扑出一个小身影,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角。低头看去,竟是那男孩儿。男孩一脸不满地扯着他,道:“大哥,您还没给银子呢。”
他恍然大悟,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元宝塞进男孩手中,拍拍他的头道:“多谢小兄弟引路了。”
瞳儿捧着元宝,眉开眼笑。
方小染伏在帘后的桌上,手捂着嘴巴,不知是被眼泪呛到还是怎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方晓朗正走到门口,忽听背后的帘子内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医者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仅凭这几声咳,让他听出了异样。回身问道:“鱼夫人,您可是肺部受过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