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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半睡半醒,实际上只是迷失在万般思绪中,眼前如遮了雾气一般而已。
慢慢抬起眼向上看去,正对上他静静俯视着她的灰眸。无声的语言忽然间就在这对视间流淌。
她:怎么办,我看出来了呢。
他:怎么办,装不下去了呢。
两个人都忍不住微笑,眼里却都浮出泪水。
她原本就抱了疑心:那“洗魂散”是他的药,他本身又是神医白判,怎么可能那样大意,被自己的药毒翻?但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以至于她始终没能确定。但在今日遇到封项时,他的反应终是露出了破绽。他是假装的,一开始是为了麻痹袭陌,后来,是为了哄骗她——哄骗她留在他身边。因为她说过,只有这样的痴傻的他,她才可以面对。
方才想明白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揭穿他,而是假装不知道,又在他的怀中,多赖了这片刻。他也知道她看出来了,却也是在假装不知道。多装一刻,就能这样毫无芥蒂地相拥一刻。
一直假装,假装,直到再也装不下去。
她的微笑过渡成深深悲哀。戏演到无法再演,词唱到无词可唱,灯光暗下,面目模糊,神情疏离。慢慢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他眼中闪过恐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染儿……”
她不敢抬头,扭着脸忍泪道:“你不用说了,我们二人之间隔的冤孽,这辈子也越不过的……皇上。”
旁边传来异样的声响。两人转眼看去,只见林清茶站在不远处,手扶着墙,面色发白,一对满是惧意的眸子看着方晓朗,腿微微发颤。——他根本没有中毒,他是假装的。他随时能够取了袭陌的性命!
三人默然相对的时候,暗影中忽然闪出一名天隐教徒打扮的人,手中寒光一闪,兵刃横在了林清茶的咽喉,低声威胁道:“不许声张!”
方晓朗冲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了她。他立刻收了兵刃,站立到一边。林清茶见此情形,不由得冷汗涔涔。原来早已有皇家侍卫混入教中!
方晓朗对那侍卫道:“封项来了……也拖不下去了。行动吧。”
林清茶听到这话,脑袋轰地一声,腿一软跪下了,仰脸看着他,苍白着脸,含泪的眼中满是哀求,她明知道方晓朗这次不会再放过袭陌,方晓朗给了袭陌机会,袭陌偏偏不要。虽然绝望透顶,却还是垂死挣扎般地想要哀求。半张的唇微微翕动,咽喉因为极度的恐惧干涸了,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方晓朗低眼凉凉地俯视着她,良久,对侍卫吩咐道:“控制袭陌,先不要伤他性命。”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四处传来打斗喧闹之声,然而不过是片刻之后,这一场战斗便以皇家侍卫大获全胜而告终。
实际上方晓朗离宫行走民间时,袭羽便派出十数名侍卫随身保护。方晓朗原本不愿带人,又拗不过袭羽,只能任他们跟着。嫌他们在身边晃着眼烦,就将他们撵得远远的。他踏入天隐教中时,就叫那帮子侍卫候在山下。进到教中后,发现教中人端上招待的茶水中放了洗魂散。这东西可是他的作品,虽然气味轻微,还是让他嗅了出来。
不过这种药他极少赠出,怎么会流入江湖?前后一想,就断定下药者是袭陌。不由地十分好奇——以他的判断,林清茶应该更愿意袭陌失去记忆啊,为什么这洗魂散没给袭陌喂进去,反倒是留了下来,又回赠主人?是看错了林清茶吗?怀着一探究竟的想法,他略施手法,假意饮下,然后装疯卖傻。下药之人也由暗处现身——正是袭陌,虽然失明,仍然野心不死!也看到了林清茶屡次劝止,而袭陌却根本听不进去。
那时候方晓朗最该做的或许是手起掌落取了他的性命,以绝后患。可是因为之前到那位神机妙算的“鱼夫人”面前占卜方小染的下落,她指点着他到这边来寻。从鱼夫人的算命铺子出来后,他长久以来恹恹欲死的心境猛然间膨胀,充满了希望。难道方小染会在教中,或是与天隐教有什么瓜葛?然而观察一阵之后,他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于是决定将计就计装着傻,等等看再说。
山下侍卫放心不下,很快混入教中来找他,他便暗暗传令下去,又从外面调集了更多人手,先后假装成投奔天隐教而来的穷苦人,作为教徒混入教中。
几日之后,他没到得到方小染的任何信息,正盘算着是不是该将天隐教连窝端掉,方小染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苦苦寻觅一年之久的人突然跳了出来,震惊之下,他居然呆愣掉了,作不出反应。
听到别人称她为鱼夫人,他才明白,鱼夫人就是方小染。是怎样的天意弄人让他们阴差阳错地错过,又是怎样的冥冥天意让他们在这遥远的南国遇到,错过,再遇到?既如此,他就绝不会让她再逃掉。所以,当方小染说出了“只有这样,才能面对你”的话时,促使他把痴傻继续装了下去。他只想留住她,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但是……为什么她会被称做“鱼夫人”?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男孩,为什么叫她“娘”?当爹的又是谁?自然而然的,由这个“鱼”字想到了方应鱼。她现在跟方应鱼究竟是什么关系?心中醋坛子打翻,又是猜忌,又是恼火,偏又不能流露出来,当真是又酸又苦纠结得要命。
恰在这时,侍卫暗传了信息来,得知方应鱼居然从本州知府那里弄了整整一支军队来,欲前来解救。——是救他还是救“鱼夫人”?他对于这救兵丝毫不领情,胸中反而郁怒非常,于是传出去这样的口谕出去:蓄而不发。目的有二:一是想细细地考虑清楚该如何发落袭陌;二则是为了不愿让方小染跟那个家伙见面。
他卖力地装痴卖傻了下去,只有这样,方小染才肯留在他身边啊。一旦揭破了真相,这个家伙,保不定会嗖地飞走不见。那样毫无目地的绝望寻找,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于是军队就按兵不动了,静候旨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续有更多名身手高强的侍卫进到教中保护圣驾。天隐教此时急于扩招教徒,对于这些报名入山的“弟兄”十分欢迎地接纳了。于是卧底的人数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比例,以致于此时事发,这帮乌合之众的教徒,竟没有几分反抗之力,纷纷束手就擒了。
过了一阵,侍卫头目过来禀报说已控制了袭陌。林清茶听到了,瘫软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晓朗忽然掏出一个纸包,递向林清茶的方向,道:“去替他沏一杯茶吧。”
林清茶不知这纸包中装的是什么,猜着是赐死的毒药,吓得不敢去接。方晓朗上前一步,弯腰将纸包塞进她的手中,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洗魂散。带他搭乘洞穴深处暗河中的船只离开。”
林清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袭陌静静坐在铺着兽皮的石椅上,眼睛虽看不到四周对准了他的密密兵刃,皮肤却也感觉到了凛冽杀气的划痛。
他的坐姿放松,淡然,拿手支着下巴,似乎是独自身处空旷之地神游太虚,而不是处在包围圈中。他在想——是否这样的结果,在萌发出成立天隐教的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一个落魄的瞎眼主子,一群乌合之众,能成大事,才是笑话。
他却那样疯狂地不顾一切的拚了命去做。
他只是在寻死——是的。
他想死——宫变时,饮下袭羽的毒药时就执着地赴死了,可是袭濯又自作主张地救他复活。他不领情。一名被打落金冠、剥去王袍的君王,要怎样的心态,才能以平民的身份生存下去?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与其沾染尘埃,不如魂飞魄散。他还是宁愿死,而且固执地要死在这件事上,死在皇权的血腥当中,才让他觉得死得其所,他的灵魂才能在地狱中狂笑不止,而不是在人间苟且偷生。
他唯一放不下的牵挂,便是清茶。这个他一直深爱的女子,终是把身心交给了一无所有的他,舍弃了荣华富贵,甘愿与他隐居民间。他若是死了,自己倒是痛快了,留下清茶,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淡然的眉间锁起苦涩的雨云。
忽然间有兵器纷纷轻移的声音,似乎是包围圈让出一条路。随后,有轻盈的脚步声慢慢移近。
他失焦的目光扫过:“清茶?”
“夫君……”林清茶眼中泛着水光,双手托着一只茶碗走到他的面前,柔声道,“喝了这杯茶吧。”
他愣了一下,讶异地挑了挑眉:“这是?……”
林清茶及时打断了他的话,道:“是。”
他沉默一阵,呵呵笑起来,抬了抬脸,任着感觉,对着远远的方向道:“袭濯,你还真是手软。就凭这一点,你这个皇帝,当不长远。”
方晓朗恰恰握着方小染的手腕子站在那个方位,听到这话,默默地没有作声。
袭陌微微探出手来,扶住茶碗的沿儿,沉吟道:“真是好东西呢。”洗魂散,只要饮下,就可洗去灵魂上所有势利、血腥、肮脏,还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来——这是世上最难得的一杯茶吧。
把茶水送到嘴边,忽然又停住了,低声道:“我会连清茶也不认得吗?”
林清茶含泪微笑:“我会让你记起的。”
“那就好。”他就着林清茶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片刻即感觉困倦之极,伏在林清茶的膝头,沉沉昏睡过去。
方晓朗忽然朗声道:“袭陌扣押了朕,企图篡权夺位,罪无可赦,现已赐死。所有人……撤离。”侍卫们押着教徒先行陆续下山,方晓朗和方小染有意留在最后。方晓朗面无表情地扫一眼林清茶和袭陌,拉着方小染转身离开。身后,空旷的洞穴中,林清茶对着他的背影,深深拜下。
这样一直走到洞外的空地上,那里,正立着一片丛林般的士兵,方应鱼与知府大人并排站在军前。知府大人紧张了好多天,结果半点力没使到,此时看到方晓朗出来,面色尴尬地上前参见:“微臣救驾来迟……”
方晓朗停住脚步正欲说话,被迷迷瞪瞪拉着走的方小染,冷不防一头撞上他的脊背,鼻子撞得酸痛不已,“嗷”地叫唤了一声。他走路突然停下的毛病还没改啊!
方晓朗替她疼得咝气,回身拿手轻轻揉捏着她的鼻根,宠溺的责怪的口吻:“走路不好好看路,想什么去了?”一边揉着,一边忘恩负义地朝着方应鱼投去挑衅的一瞥。方应鱼却是神情寂然,眸中再无波澜。
方小染让这亲密的动作弄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这点躲闪的意思被他察觉到了,心中邪火顿起,另一只手抄住她的后脑勺,揉捏她鼻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痛得她哀叫起来,鼻头瞬间被蹂躏得红红的。
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一幕,看得众人冷汗滴滴,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一片安静中,忽然有脚步声轻轻响起,方小染转头看去,见是方应鱼独自往山下走去。她脱口疾呼出声:“小师叔,等等我!”
方应鱼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嘴角浮着浅浅的笑,眸中却是寂寂的凉,道:“染儿,你保重,小师叔走了。啊,对了,瞳儿在山下等着呢。他若是跟着我必会吃苦,再说若要他选,他也是离不开你,定会选择跟着你的。就由你来照顾他吧。我会回京中看你们的。”
“说什么哪!我们是一家人,别丢下我呀!”她急急地说着,提着裙脚就想追上去,却被方晓朗一把扯住了腕子,灰眸中压抑不住的寒怒。
她的心中急痛,眼中忽起泪意,一边暗暗地较着劲儿想抽出手,一边咬牙道:“皇上!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的隔着的冤孽深如沟壑,越不过的!”
他的手不松反紧,固执地道:“没有什么是越不过的。只要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