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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衫,还说,等过年了,给我做一身新衣衫穿。”
许是方才的事触动了方老太太的心,方老太太看着面前一身素淡的外孙女,仿佛又看见亡女离开自己时候情形。此时平日巴不得不提起女儿的心竟然淡了些,代之的竟是一丝惭愧,再加上方太太说的这几句,不由对邱玉兰露出一丝笑容:“平日你帮着你舅母,很好。”
这丝笑却和平日方老太太面对邱玉兰时候的皮笑肉不笑全不一样,邱玉兰有一丝诧异,竟没有立即回答方老太太的话。这样情形反倒让方老太太更加惭愧,细算起来,面前也只得三个孙辈,当年的事既已发生过,又何必总当做是一种污点不能提起?
毕竟再怎么算,邱玉兰是没有错的,而她在方家这三年,对自己也很恭敬。方老太太理清了心,伸手握住邱玉兰的手:“今儿虽说已是十八了,但月亮还亮,你们去整治两桌酒席,晚饭后在桂花树前,咱们再赏赏月,喝点酒,也不辜负这花香月色。”
说着方老太太还沉吟一下:“把银姐儿也叫来,还有陈姨娘她们几个,咱们,也好好乐了。”这话出口,不光是邱玉兰,连方太太都愣住,方老太太跟前,一向都只有陈姨娘能近前,别人都要远着些。更何况方老爷不在家而办酒席赏花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
方老太太叹一声:“怎么都愣住,难道我就不能去喝酒赏花,快去快去。”方太太已经回神过来,吩咐春柳快些去厨房吩咐,自己搀住方老太太:“婆婆既有这样兴致,咱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邱玉兰也笑了,刚要开口方老太太已经道:“玉兰,今晚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吧,咱们祖孙,竟是从没在一起吃过晚饭。”这是邱玉兰自从回到方家就盼望着的话,此时真切在耳,竟有些不敢相信,还是方太太轻推她一下,邱玉兰这才轻声应是。
听着方老太太这连番的吩咐,罗姨娘把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碎,现在不光是方老爷对自己淡了,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方老太太今日态度也迥然不同。只有方太太不在了,自己才有出头日子,罗姨娘虽低垂着头走在后面,眼中却闪出一丝狠毒,你不给我活路,别怪我心狠手辣。
晚饭时候,虽然方老太太和邱玉兰话说的很少,但方老太太对邱玉兰的态度和平日已然不同,那曾在方老太太眼里出现过的冷然今日并没出现,这让邱玉兰如在梦中,长久以来,当年离开邱家时候,一直盼望的在外祖母膝下撒娇的情形,难道在这时,终于可以实现吗?
晚上桂花树前全家人聚在一起赏月,几位姨娘逮住机会,对方老太太百般奉承,陈姨娘一直教银姐儿叫祖母,银姐儿虽吐字不清,但还是学着叫。这逗的方老太太哈哈大笑,几位姨娘们也个个凑趣,平日最出风头的罗姨娘如堕冰窖,冷眼看着席上一切,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有一日,总有一日,这一切都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三天没有网的日子啊,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啊。
、打听
这晚直玩到三更才散,小玫服侍邱玉兰梳洗时候,已在一直打哈欠,邱玉兰虽困倦但精神头很好,轻声问小玫道:“你说,外祖母会不会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小玫把一个哈欠生生忍住了,给邱玉兰的发梳一下才道:“老太太她,想是想通了?”
邱玉兰瞧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想通?这世上反复的人太多了。”小玫能感到邱玉兰瞬间的情绪低落,手放到邱玉兰肩上:“太太已经给姑娘开始议亲了,姑娘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
邱玉兰看着小玫,眼珠突然一转:“那,你就帮我去打听林家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吧?”
小玫啊了一声才道:“可是姑娘,就算打听出来不好,太太答应了,又有什么法子?”邱玉兰眼中光亮黯淡一下方轻轻叹了一声才道:“横竖你先打听了,我要嫁人,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地嫁了吧?”
小玫嗯了一声才服侍邱玉兰躺下,刚把帐子放下,就听到邱玉兰在床上轻声道:“我细想起来,在邱家虽过的不好,可娘对我的关心是真切的。”在这里,虽在锦绣堆中,那些关心那些话语,却总带有点隔膜。小玫侧耳细听,没听到邱玉兰后面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小玫才吹灭蜡烛来到外屋躺下,周先生说的话如在耳边,姑娘不过是没有受过真正的苦罢了。这天下,到底怎样的苦算苦?小玫睁大眼睛,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默念着,该寻法子去打听林家三爷是怎样的人才成,至于别的,就由它去吧。
八月二十二这日,汪陈林宋位姑娘果然相约来寻邱玉兰,邱玉兰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做主人,早早就让人把桂花树前的那个大敞厅收拾好,焚香供菊,茶果点心齐备,除了桂花酒,又开了一坛梨花白。
诸位姑娘先去给方老太太和方太太问安罢,陪着说笑几句,这才相携来到那敞厅,见到里面摆设宋姑娘就笑道:“果然还是这里地方宽,到时吃醉了酒,在这一躺就成。”陈姑娘已哈哈大笑:“怎的,你不怕吃醉了回去被婶婶罚?”
宋姑娘的嘴已经嘟起:“我和爹说过了,爹说,许我今日吃醉,若我娘罚我,就让我去寻他。”邱玉兰含笑请她们诸位坐下,厨房已把蒸好的螃蟹拿上来,林七姑娘见了,忙伸手去拿,那螃蟹很烫,林七姑娘的手还没碰到就缩回来喊疼。
今儿林家除了七姑娘,好来了位六姑娘,六姑娘已把林七姑娘的手拉过来往上面吹着,面上笑吟吟地:“七妹,哪有你这么心急的?”汪姑娘已洗好手拿起个螃蟹来慢慢剥着,见林七姑娘举着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抿唇一笑就把那剥出来的腿往她面前一放:“吃吧,你啊,一见好吃的就比宋妹妹还心急一些。”
宋姑娘年纪最小,邱玉兰正在给她剥一个蟹黄,听到这话邱玉兰浅浅一笑:“倒是见到宋妹妹,就忘了七妹妹,是我这个做姐姐和做主人的不是。”林七姑娘已把那蟹腿吃下,听了这话就道:“邱姐姐要真心想赔罪,就把那桂花酒给我带回去几坛子的好。”
陈姑娘剜林七姑娘一眼:“不识羞。”林六姑娘只是在那咬着瓜子笑,又吃了会儿,宋姑娘才问:“怎的今儿不见李姐姐,平日她不是最喜喝这梨花白?”陈姑娘瞧一眼邱玉兰,见邱玉兰面色如常才答道:“七表舅母今日来走亲戚,表妹在家呢。”
林六姑娘哦了声才道:“贵府的表舅家我记得也姓林,只是他家名声极大,和我们这样人家不一样。”林七姑娘吃了两个螃蟹,又热热地喝了两杯桂花酒,面上已经飞上几抹红,听了自己姐姐的话哧地笑了一声:“林家在隔县,号称已有百年,其实这些年已大不如前。亏得当初联宗没联上,若不然……”
林七姑娘说到这就顿住,端起杯子道:“来,喝酒喝酒,邱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喧宾夺主。”邱玉兰在听到那位七表舅母的时候心就开始有些紧,等林七姑娘说话邱玉兰才回神过来,那些事已经过去了,纵有人不满,却没有人会当面说出。
邱玉兰面上又带上笑对林七姑娘道:“什么喧宾夺主,宾主尽欢才好。”林六姑娘突然没来由笑一声,接着收起笑容:“邱妹妹说的是,宾主尽欢才对。”林七姑娘鼻子里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这才堆起笑容和众人重新开始说笑。
主人们在那说笑喝酒,小玫服侍了一会儿,想着邱玉兰说的话,叫来春芽叮嘱几句,就悄悄地离席往招待下人们的地方去。小玫离的远就听见屋里传来笑声,看来这这边也是宾主尽欢。
屋里也备了两桌酒席,林妈妈和两个丫鬟陪着这些跟来的人在那喝酒说话,瞧见小玫走进来,林妈妈忙站起身:“难道这么早就散席了?”这话一说出来,有几个婆子忙放下酒杯,用手擦一擦脸:“哎,要真散了,这脸红扑扑的就被人骂了。”
小玫跟着邱玉兰去过林家,认得其中一个正是林家的管家娘子,上前笑着道:“几位婶子别担心,不过是我们姑娘怕招呼不好你们,特地叮嘱我过来瞧瞧。”那几位这才放心,忙福了又福:“多谢姑娘费心,贵府招待的很好,只是这酒就不敢再领了。”
几个丫鬟也在那里说道谢的话,小玫瞧一眼,让人把酒撤了,又让人端来几样点心:“既怕喝酒误事,不如用点点心谈谈就好。”这自然好,各人重又坐下,这屋里招待的,都是各位随身陪侍的人,但小玫知道,要打听林三爷,只有往那几位婆子处打听,问丫鬟们只怕问不出个来由。
殷勤让着点心,又把新到的毛尖沏了一壶,方才那几位婆子已喝了不少的酒,此时有了好茶好点心,那酒意渐渐上来。开头嘴上还有把门的,后面开始天南地北地说起来。小玫等的就是这会儿,面上笑容依旧含着在听,渐渐话题开始说的越来越深,丫鬟们都是女孩子,听的有些面红,林妈妈忙拍一下手:“哎,还当着这些孩子们呢,哪能说这些?我们不如谈谈别的。”
小玫趁此道:“平日我们在家里,也听人在那说,说全城就是林家最好,说老爷仁厚,太太慈爱,对待下人也是宽仁的,对那些庶出子女也是一般看待。万婶子,你有这样的好主人家,真不晓得是哪里修来的福气。”
万婆子是林家专门跟太太姑娘们出门的,听了这话面有得色地道:“说到这,也不是我夸我们太太,我们太太可真是这城里最宽厚仁和的太太了。也难怪我们太太这么大福气,儿女满堂,还个个儿女都好。”
说着万婆子伸手就去端杯子,把杯中的茶当做酒一饮而尽,旁边陈家的一个婆子听见就撇一下嘴:“得了,万嫂子,你这话说给不熟的人听也就算了,说给我们,真是打脸。”万婆子酒意有些涌上来,眼一瞪就道:“怎的,难道我们太太不好?”
陈家的婆子早已喝的一双眼都是红的,听了这话也笑一声:“说起你们太太,那是真的好,可惜所谓对庶出子女视若亲生,也只是哄哄别人的话吧?不然你们大爷娶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大姑娘嫁的是什么人?你们二爷定亲定的又是什么人,二姑娘嫁的又是什么人?”
万婆子一张脸不晓得是恼了还是酒涌上来,整个都通红,站起身就道:“二爷定的人家哪里不好了?足有七八千两嫁妆呢?虽说……”陈家的婆子冷笑一声:“定了个外室生的女儿,也亏你们太太狠得下心。张嫂子,你们汪家难道就能让这样的人做你们外甥媳妇?”
张婆子是汪家的下人,原本还在那作壁上观,听到自己被叫到,不由啊了一声方道:“这事,那能轮到我们做下人的置喙?姑太太定的这门亲,虽说不大体面,可是只要姑娘人好,过日子也是他们小两口过,况且……”
陈家的婆子已经笑了:“况且总不是你们姑太太亲生的儿子,到时分了家,任由人自生自灭。啧啧,真是好打算。”原本想打听林三爷,谁知还扯出这么一件事,小玫隐约觉得,林太太看中邱玉兰的原因也呼之欲出。
万婆子强自挣道:“天下的外室子女难道都不嫁娶了?况且那边只要上了族谱,不一样议亲,何必因她娘身世有些不体面就说这话?况且,二爷本就是庶出,庶出娶个外室女儿,也算般配。”
说完这句万婆子又补上一句:“再说我们三爷还没议亲,到时等三爷定下亲事,你们啊,就该知道我们太太是真正对待庶出子女和自己子女一样的。”陈家婆子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