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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但已经没有办法回头,陈宜逼他走到这一步,周子明看着自己的腹部,只有不可遏制的厌恶和恐惧。
那里面长了个让他每天晚上做噩梦的毒瘤,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把它除掉,看到陈宜满眼暖意地看着他的肚子,周子明就有冲动拿把刀,杀了他,或者杀了自己,可他下不了手。
不管是杀人还是自杀,他都没这个胆子。
那几个男人打完了,走了出来,周子明把一个纸袋递给他们,“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否则的话,会出什么事,我也不敢保证,还有,走之前——”
把纸袋递过去的时候,周子明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这里面是陈宜这几个月给他的钱。
用陈宜自己的钱,请人来修理他,算是陈宜的报应。
大概是没见过出钱请人揍自己的人,那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地叫着神经病,接过钱,很敬业地把周子明当成沙包一样的拳打脚踢。
周子明抱着头,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有好几脚踢在了他肚子上,猛烈的剧痛传来,他感觉到肚子里那个东西在拼命地挣扎,“它”在求生,他捂着肚子,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怪我,别怪我——我受不了——”
神志渐渐昏迷的时候,周子明觉得下面一阵暖热,他抬起头,拖着身体爬到了陈宜身边。
那药效是控制好了的,他快醒了。
周子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他睁开眼,就看到任维,任维坐在旁边,“陈宜怎么样了?”周子明嘶哑着声音问。
任维打开病历本,“肋骨断了两根,左胫腓骨粉碎性骨折,锁骨、趾骨等有轻微骨裂,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另外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他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如果醒过来就没有生病危险。”
听着任维不带感情的叙述,周子明闭上眼,他抑制住心里面翻涌的不知名的情绪,房间里静悄悄的,任维突然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的情况。”
周子明苦笑一声,“我不是醒了吗?醒了就没多大问题了。”还有谁比自己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清楚的。
他肚子里那个意外已经被他弄没了,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第一次轻松了起来,心里面五味杂陈,他不后悔,他也没有内疚,好像摆脱了一个包袱一样,那个时候的胡言乱语只是一时的软弱。
任维用莫测高深的眼光看着他,周子明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突然,任维“啪”地一声,把病历本合上病历本,周子明本来心里就有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声响,惊得差点叫出来,任维站了起来,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安静无声,周子明半躺在床上,许久之后,终于挨不住身体的疼痛,睡着了。
周子明去看了一次陈宜,去的时候,陈宜还在昏迷中,他站在无菌室外面,陈宜的脸苍白,透着一股脆弱,漂亮的五官反而更引人注目,他没等陈宜醒过来,就走开了。
周子明说想上网,求着任维把手提电脑拿到了病房里。
在医院躺了三天,再见到任维的时候,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起了陈宜的情况。
“他已经离开这儿了,他父母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把他接走了。”任维用修长、干净的手替周子明换药。
周子明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抬起了头,“是吗。”他若有所思的说。
任维嘴角微微一笑,一直冷漠的脸上突然带了些邪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子明看得有些发呆,“我小看你了。”任维突然说。
周子明结结巴巴地说,“小——小看什么?”
任维用冰冷的手指摸了摸周子明的脸,“我怕你玩火自焚。”
周子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任维这像提醒,又像警告,他知道什么?还是他什么都知道了?周子明身体僵硬,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尽力让自己镇定,装作什么都不懂。
一直到任维离开,两个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第四天,周子明偷偷办了出院手续,他一脸的伤口,走路都还不太稳,就回了学校,撑着病弱的身体,整整忙了一天,总算把重要的事全都搞好了。
在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周子明眼前有些发黑,他扶着柱子让自己站稳,这时候,郑逸急匆匆的向他冲了过来,一把牢牢的扯住他的手臂,“你出了什么事,怎么要办退学?”
周子明叹了口气,郑逸的手像铁钳似的贴着他的手,热得发烫,就好象他的眼神一样,“我家里出事了。”
郑逸抓得更紧,“家里出事可以和我说,出钱出力,我都可以帮上忙,为什么要退学?”
“你放开我,这些事你帮不上忙。”周子明有气无力的说,被他这么一搅和,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郑逸一头热的好心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只好敷衍他,“我会想想的,你先放开你,你手劲太大了。”他吃力地说。
郑逸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开了自己的手,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连他自己都觉察了,脸都有些红,抓抓头。
等郑逸终于走了,周子明才松了口气,他骗了他,自己退学是退定了。
他拿出手机,换了张手机卡,打了个电话,“爸,你到了吗?”周子明问。
养父在那头抱怨,“唉,到了到了,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工作,一定要求着我把它辞了,还要我到你学校来。”周子明一边低声安抚着养父,一边往校门口走。
他要带着养父离开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也许是复学,也许再另外想其他的出路,他用那些照片要挟了陈宜的父母,换来了钱,陈宜的昏迷不在他的计划内,他原本打算以自己的受伤来摆脱同谋的嫌疑,现在连这个必要也没有了。
周子明抬头看着天,十一月的阳光,温暖宜人,他心里面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
22、荆棘
带着养父,周子明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早在几年前,他就开始留意关于身体手术方面的信息,也曾经匿名和一些医生咨询过。
一路上,他一直在比对自己找到的资料。
和养父商量着,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并不出名的医院,那里有个出色的主刀医生。
周子明在医院附近租了间屋子,安顿下来,才去就医,一切都很顺利,主刀医生认真负责,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敲定了一个月后进行手术。
陈宜强行毁掉了他的生活,用视频和养父胁迫他,不断地侵犯他,甚至还让他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周子明觉得自己为人的尊严,为男人的尊严,都在这个过程中全数毁灭了。
他的身体逃出来了,精神却留在了那里。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想做完手术,得到一个正常的身体,把已经脱轨的生活重新拉回来。
就连养父怀疑的目光都当作没看到。
周子明焦虑的等待着手术的到来,整天足不出户,提心吊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甚至主刀医生和他见面时,脸色有些不对,都能让他坐立不安。
他心里明白,让他不安的,不是手术是否会顺利,而是那团挥之不去的阴影——陈宜。
周子明大部分时间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睡觉,蜷缩成一团,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即使生病了去医院,不慎被人发现身体上的秘密,也最多就睡了一天,没有像这样一直躺在床上昏睡。
他缓解压力的方法,一向都是睡,以前他这样逃避,养父会给他一点时间,之后,会强迫他走出去。
这一次,养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放任他呆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是到了时间,就会坐到他床边,摇着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睡得太多,周子明睁开眼,一时有些迟钝。
他表情茫然地看着养父,养父把一双筷子塞到他手里,“起来,吃个饭再睡。”
周子明呆呆地,拿着筷子,床头放着一碗面,上面堆着些碧绿的青菜,还有两个煎得刚刚好的蛋。
养父把面往他手边一推,轻声说了一句,“多少吃一点,还要攒力气做手术。”
一口一口的,周子明把面吃了下去。
在养父没注意到的地方,一滴眼泪落在了面汤里。
养父无止境的包容,让周子明濒临崩溃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养父头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
养父确实老了,这么多年,拖着残疾的身体,劳心劳力,把他拉扯大。
周子明眼眶红红的。
这一阵子的封闭和颓废,完全没有考虑到养父,他有些内疚。
周子明下了床,打开窗户。
屋外寒冷的空气闯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沉闷和阴霾。
周子明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他告诉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已经过去了,他得振作起来,当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了起来,他打开门,走到客厅里。
养父正在看电视,怕吵到他,把声音开得很小,就看个画面,看到周子明,养父愣了愣。
周子明拍了拍养父的肩膀,“爸,我们出去走走。”
养父高兴得直点头,一个劲儿地说,“好,好,出去走走,顺便把晚上的菜也买回来。”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房东。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嗓门很大的中年女人,看到他们父子,很熟络地扯着大声说话,周子明的养父很耐心的应付着。
周子明觉得,房东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安,勉强地笑了笑。
他租了这个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因为在医院附近,所以租金比较贵。
养父知道租金是多少之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太贵了,要再找个地方,要不,他们父子住一间,找个人合租也好。
周子明难得没有听养父的话,把这房子单独租了下来,这个地方离医院近,又在一个小区里,比较安全,至于合租,周子明摇摇头——
一周之后,就要做手术了。
周子明提前住进了医院,病房后面是个绿树成荫的庭园。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到那里去散个步,在铺着石头的小路上,来回的走着,偶尔碰到了主刀医生,会和他说上两句。
主刀医生声音沉稳,说得很有把握,周子明也就更加放心。
那天,养父到了中午还没过来,周子明有些不放心,和护士说了一声,就回租住的地方去了。
这里是老房子了,楼梯狭窄、阴暗。
租的地方在五楼,周子明走到四楼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周子明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几步就到了门口。
掏出钥匙,打开门,正要进去,就看到跟在他后面上楼的那几个人已经站在了一边,正看着他。
周子明很快的关上门。
却被其中一个男人的脚抵住,“你们想干什么?”
周子明额头冒汗,有些虚弱地说。
对方一脸冷酷,“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周子明手心冒汗,有些绝望,到底还是找来了吗?为什么不迟两天,只要两天就行,他就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