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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是董知微一生中最漫长也是最短暂的一个早晨,太多的喜太多的惊,太多的突如其来与永生难忘。两个小时之后,袁景瑞在港交所的交易大厅内按下了代表成方上市的电钮,他的面前是无数人的目光,她立在他的身后,听到全场的欢呼声,还有此起彼伏强烈的闪光灯白色亮光。
她看到他的侧脸,带着一个微笑的,却并没有像立在他左右的成方其他成员那样欣喜若狂的表情。
她知道袁景瑞是享受这一刻的,但人是不会对自己早有把握的结果表达太多的情绪的,他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它来在了今天而已。
董知微这样想着,微带一点出神蝗,都忘记要移动自己的视线,而袁景瑞突然地回过头来,并且对她笑了下。
他一定是发现了她对他的注目,且很高兴,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密,就像在说:“看,被我抓到了吧。”
董知微猝不及防,虽然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这个瞬间,但她还是为之脸颊发烫。
她当然也感到高兴,但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像袁景瑞那样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且那样理直气壮到天经地义的地步——即使她爱他。
第十二章·他们眼中的是与非
谁是谁非,都只在他或她们的眼中。
1
从香港回来之后,董知微继续到公司上班。
她的出现让许多人大跌眼镜,许多谈话的声音在她经过的时候戛然而止。当她走近行政部的时候,发现大办公室里有一群人围在同一张办公桌前,就连一向表情严肃的万文都参与其中,讨论之热烈,都没有人发现她的走近。
董知微走到她们的身后,试图让自己的目光穿过人与人的缝隙,太多的阻碍虽然让她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一切,但她大概也知道她们在看些什么。
一想到那些现在全世界都在讨论着的袁景瑞的最新女友,她便在心里呻吟了一声,恨不能自己是透明的。
她不期望袁景瑞能够体会到她的这种心情,虽然她自认为在这么长时间的与他共同工作中,自己已经很了解袁景瑞这个男人了,但是从那天晚上之后,袁景瑞几乎每一天都在刷新着她对他的感观。
董知微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她也知道,许多男人在与自己亲密的人身边,会表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一面,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有男人拥有那么强大的表面伪装。
袁景瑞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强大的,一个成熟的男人,总是带着微笑,做事不急不缓,举重若轻,表达不愉快的表情是微微眯起眼睛,像草原上正在锁定猎物的食肉动物。
但私底下的他,竟是那样截然不同。喜欢露出牙齿笑(对着她);做什么事情都兴致勃勃,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与她一起),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在左边;一定要自己醒,被叫醒的话会不高兴,并且把整张脸都皱起来;喜欢纠缠他喜欢的女人(比如她),甚至会做出抱着她的腰不让她下床的举动。原来一个外表看上去无比成熟的男人,也是有小孩子脾气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所以从香港回来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董知微能够得到自由的时间少得可怜,就连回家都是匆匆来去。妈妈就叹气,抓着女儿的手说话,“怎么这么忙啊?你们公司不是已经上市了吗?也没个休假什么的,老是出差。”
爸爸做出理解的表情,替知微说话:“忙是因为知微的工作重要嘛,女儿对不对?”说着将董知微手里提着的旅行袋接过来,“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董知微低着头抓紧自己的袋子,对于自己欺骗了父母的行为一千万个不好意思,袁景瑞的车一定等在弄堂门口,她又怎么解释自己的老板亲自开车来接她?
她当然想与父母分享自己的快乐,但她更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她与袁景瑞的这段关系已经进行到平稳的、不会出现太大波折的时候,她不愿意他们为她担心,更不愿意他们将担心的根源归结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而她所谓的平稳的、不会出现太大波折的时候,也就是她与袁景瑞的感情能够完全接纳彼此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做出承诺的阶段,董知微觉得,应该不会太快来临。
成方上市之后的一个星期是董知微的休假日,路演随行的人员都有一周的休息时间。董知微并没有提早回去上班的打算,被袁景瑞带着到处跑。他们去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地方,国内国外都有,她还见到了尹峰,尹峰仍旧与那位医生在一起,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立刻把脸板了起来,也不在乎她是否在旁边,转过脸就对袁景瑞说:“你还真跟她在一起了?”语气是无比的不可思议。
那医生保持着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对董知微道:“别理他,他其实很高兴看到你。”
董知微回了医生一个笑容,虽然她心里并不太认同他的话。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对尹峰不客气的人,所以他对她做出这样排斥的反应,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一切的小麻烦在董知微发现自己与袁景瑞在一起约会时的照片被人偷拍并且已经散播得全世界都知晓的时候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几天,因为在一周的休假中,她几乎一直与袁景瑞到处跑,去的又都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与外界的沟通变得毫无意义,电话几乎是一个摆设,但她在回到上海的第一个早晨是被齐丹丹与梅丽的电话吵醒的,同时被吵醒的还有袁景瑞,他在电话铃声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并且在董知微坐起来接电话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齐丹丹与梅丽如出一辙的兴奋,董知微几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以躲避她们因为情绪激动而拔高几个高度的声音。当她最终理解了她们的意思并且打开电脑看到那些报道与照片的时候,她能够描述自己感受的词汇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五雷轰顶”之类的四字成语了。
袁景瑞已经完全醒了,倒是很高兴,还对着网页上那张略显模糊的小照片发表评论,“拍得不错啊,你这样子很漂亮。”
董知微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这怎么可以?别人会怎么议论我?我还怎么回去上班?”
袁景瑞露出一个略带些奇怪的眼神,但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停了下来,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我要继续工作的。”董知微像是看穿他想要说的话那样,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放缓自己的表情,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袁景瑞觉得,董知微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的意识,这两者使她与众不同。他见过太多的拜金女,吃一顿饭都要有所回报,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或者对一切奢侈品都有不正常的期许。他爱董知微,包括她可爱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意识,但任何事情过度之后都会变得有些异样,董知微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意识也不例外。
在袁景瑞觉得,既然她接受了他,那么同时接受他所能带给她的舒适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有能力让她过得如同一个公主,他曾经尝试着与她谈过这个问题,在他与她经过奢侈品街道两旁最新的春季橱窗的时候。
年后正是春装上市的时候,橱窗里一片姹紫嫣红,皮质柔软的包袋被放在显眼的地方,挽在模特的手里,橱窗上反射出无数双女人的眼睛。
他拉住她,“喜欢吗?这件很适合你。”
董知微看一眼标价牌,她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奢侈品的价格,但它们真的太贵了,每次齐丹丹向她展示自己买的新包的时候,她都说:“这么多钱,太浪费了,这世界上有些地方还有人饿死。”
她对着装的观念是,清爽、舒服,让自己舒服也让别人感觉舒服。至于包袋,能够装下她需要装的东西,并且牢固,那就够了。
但袁景瑞明显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亲昵地推了推她,“进去试一下。”
他这样笑,真是令她难以抵挡,但董知微拉住他,“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些。”
之后她在珠宝手表的橱窗前说了同样的话,说得袁景瑞都有脾气了,“为什么不要?我给你买。”
“为什么你要给我买东西?”
“你的男朋友给你买东西你不高兴吗?董知微,你还是不是女人?”
她微笑,轻快地避过迎面而来的低头匆匆走路的行人,如果那人抬起头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莽撞地冲到一个高大的并且板起脸的男人与他所拉住的女友的中间。
“我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他仍旧板着脸,“没有女人不喜欢礼物的。”
她想一想,回答他:“是这样的,大部分的女人喜欢礼物,是希望借此证明,送礼物的那个人重视她,愿意为她花费心思。”
她过去常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思考以后,严肃正经地,今天也是,但那是一种故意做出来的正经,他有些想笑了,但还是板着脸,“那你没发现我在证明我重视你,愿意为你花心思吗?”
他这样说话,简直让她有把额头靠在他温暖的肩头上的冲动。在这之前,虽然袁景瑞走路的时候喜欢时不时地将她搂住,但这一点一直是她竭力制止的——即使不在自己所熟悉的城市,董知微都对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举动接受不良。
但她控制住自己没有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并且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谢谢,不过既然别的女人都巴不得你送礼物给她,礼物越多越好,越贵越好,那我就一定不能要了。”
他露出一个略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董知微眨着眼睛,“那样你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每天晚上都要想,这女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呢?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呢?才会一定要把我追到手啊。”
她眨着眼睛说话的样子是那样精灵古怪,这是袁景瑞从未见过的董知微,可爱得像是会发光。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就在大街上吻了她一下。
他知道她不接受他的礼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董知微自有她的坚持,但她用这样亲昵又可爱的方式向他解释,就是让他很想吻她。
而且袁景瑞开始认真地思考,让董知微彻底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的问题。
特别是在这样的早晨,她从凌乱的被褥中钻出来,在他身边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他说“我要工作的”的时候。
他想她有些话说的是对的,当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如此特别的女人的时候,他能够产生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地把她留下来。
2
董知微终于被人发现了,最先注意到她的是万文,她回过头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惊动了所有人。
电脑屏幕啪地暗了,大伙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散了开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不可思议有羡慕也有妒忌,但更多的是紧张,像是她们刚才所做的是一件不被允许至少是不被鼓励的事情,而且被她们所不希望看到的人抓了个正着。
行政部的职员们匆匆地走过她们久未出现的主管身边,许多人脸上在刚才一刹那所表露出来的情绪都被一个谨慎小心的表情掩盖住了,每个人都对她打了招呼,甚至连万文都微微地低下了头——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董知微回应了她们每一个人,尽力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她不在的时候是万文代理了她在行政部的工作,幸好年初的忙乱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并没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处理,万文将这段时间的工作备忘放在她的桌上,又很快地退了出去。例会已经在她回来上班前一天开过了,没有人与她交谈,电话也像是坏了,一次都没有响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