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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她和阿佑一起做的生日蛋糕,她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只有她和阿佑,可是,他爱的女人突然回来,这也许是命运吧。离开餐厅,登上计程车的时候,她垂下头没有望他。当车子开走了,她才敢回头。看到阿佑转身走进餐厅的背影,她难过得差点就掉下眼泪。她不是爱上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吗?那就不应该哭,起码,他和她,在做蛋糕和唱生日歌的时光里,是没有
第三者的,片刻的欢愉,就象那几星坠在空中的烟花,虽然那么短暂,在她的记忆里,却是美丽恒久的。
19平安夜的这一天,李澄一直待在书房里画画,整天没说过一句话,好象任何人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你可以替我把这两份稿送到报 书库 馆吗?”他把画好的稿交给方惠枣。“嗯,我现在就替你送去。”她立刻换过衣服替他送稿。报馆在九龙,本来应该坐地下铁路过去,但是为了在海上看灯饰,她选择了坐渡轮。今年的灯饰很美,可惜是她一个人看。到了码头,她在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给李澄。“圣诞快乐!”她跟他说。“你不是去了送稿吗?”“已经在九龙这边了,不过想提早跟你说一声圣诞快乐。”“回来再说吧。”她有点儿失望,只好挂上电话。这是他们共度的第一个圣诞节,但是他好象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了解他,他有时候热情,有时候冷漠,也许,他不是不在乎,他正忙着赶稿,她应该体谅他。从前,她以为有了爱情就不会孤单,现在才知道即使爱上一个人,也还是会孤单的。
20李澄用油彩在米白色的墙上画上一棵圣诞树。阿枣曾经带着遗憾说:“这里放不下一棵圣诞树。”
他不会让他爱的女人有遗憾。方惠枣回来的时候,看到墙上那棵圣诞树,她呆住了。“谁说这里放不下一棵圣诞树?”李澄微笑说。“原来你是故意把我支开的。”她用手去触摸那棵比她还要高的圣诞树。“比真的还要漂亮。”她说。“只要你闭上眼睛,它就会变成真的。”“胡说。”“真的。”“你又不会变魔术。”“我就是会变魔术,你闭上眼睛。”“你别胡说了。”“快闭上眼睛。”他把她的眼睛合起来,吩咐她,“不要张开眼睛。”“现在可以张开眼睛了。”他说。
圣诞树没有变成真的。放在她面前的,是她那本脚踏车画册上的那辆意大利制的脚踏车,整辆车是银色的,把手和鞍座用浅棕色的皮革包裹着,把手前方有一个白色的篮子,篮子上用油漆画上曼妮的侧面,曼妮微微抬起头浅笑。“对不起,我失手了,本来想变一棵圣诞树出来,怎知变了脚踏车。”“你很坏!”她流着幸福的眼泪说。“这个篮子是我特别装上去的,这辆脚踏车现在是独一无二的。来!坐上去看看。”他把她拉到脚踏车前面。“我知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有油漆了。”她说,“你一直把脚踏车藏在哪里?”“楼上老先生和老太太家里。”“怪不得。”“快坐上去看看。”她骑到脚踏车上。“很好看。”他赞叹。她蹬着脚踏车在狭隘的房子里绕了一圈。“要不要到街上试试看?”他问。她微笑点头。他坐在她身后,抱着她说:“出发!”
21方惠枣载着李澄穿过灯光璀璨的街道,也穿过灯火阑珊的小巷。“要不要交换?”他问。“嗯。”
她坐到后面。“你爱我吗?”她问。“女孩子不能问男人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问?”“一问就输了。”“那么你问我。”“男人也不能问这个问题。”“你怕输吗?”“不是,只是男人问这个问题太软弱了。”“我不怕输,你爱我吗?”“已经爱到危险的程度了。”“危险到什么程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她把一张脸枕在他的背上,他仿佛能够承受她整个人的重量、她的幸福和她的将来。他握着她的手,他从没想过会为一个女人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他载着她穿过繁华的大街与寂寞的小巷,无论再要走多远,他会和她一起走。
第三章
唱一支骊歌(上)
1这天午后,有人揿门铃,方惠枣跑去开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男人的头发有点白,身上穿一件深蓝色的呢大衣,看得出十分讲究。“请问李澄在不在?”“你是--”“我是他爸爸。”
她看看他的五官和神气,倒是跟李澄很相似。“你一定是阿澄的女朋友方小姐吧,是阿澈把这里的地址告诉我的。”“世伯,你请坐,阿澄出去了。”“是吗?”他有点儿失望。“今天早上说是去踢足球,我看也差不多时候回来了。世伯你要喝些什么?”“有咖啡吗?”“只有即冲的,我去调一杯。”“谢谢你。”她把调好的即冲咖啡端出来。“谢谢你。”“这辆脚踏车好漂亮。”他童心未泯的骑在脚踏车上。“嗯。”“阿澄很喜欢踢足球的。”他说。“是的。”“我一点也不懂足球。小时候他常嚷着要我带他去看球赛,但我经常不在香港。”“世伯你去过很多地方吗?”“你说得出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我刚刚就从芬兰回来。”“芬兰是不是很寒冷?”“冷得几乎失去做人的斗志。我在洛凡尼米圣诞老人村跟圣诞老人拍了张照片。”他兴致勃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她看。照片中,他和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中国籍女孩子亲昵地站在圣诞老人的鹿车旁边跟圣诞老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年轻女孩子肯定不是李澄的妈妈,看来倒象是他爸爸的女朋友。“有机会你也去看看。”他说。“这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机会去。”她笑说。他看看手表,说:“我要走了。”“你不等他吗?”“我约了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来,说:“周末晚上有一场球赛,听说很难买到门票,朋友特地让出两张给我,我想和阿澄一起去。我们两父子从没试过一起看球赛。他周末晚上有空吗?”“我看应该可以的。”“那就麻烦你告诉他,开场前二十分钟,我在球场外面等他。”“我会告诉他的。”她接过他手上那张门票。他走了不久,李澄就回来了。“你爸爸刚刚来过。”“他找我有什么事?”
他冷冷的问。“他有周末那场球赛的门票,叫我交给你,他约你开场前二十分钟在球场外面等。”
“他约我看球赛?”他不太相信。小时候,他常嚷着叫他带他去看球赛,他总是叫他自己去,现在他竟然说要和他一起去看球赛,如果要补偿些什么,也都已经太迟。“你会去吗?”“不去。”“这是本年度最精采的一场球赛吗?”“是的。”“那你为什么不去?我看得出他很想你去,他今天等了你很久。”“那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他约了人。”“那就是呀。”“你不是很渴望他陪你看球赛的吗?去吧。”她不知道他和他爸爸有什么问题,但她看得出他们彼此都在意对方。他摇头。“答应我吧,好吗?”她抱着他的胳膊说。他没有再拒绝。“那就算是答应了。”她笑说。
2这一天,李澄去看球赛,临行之前,方惠枣塞了一袋咖啡豆给他。“这是什么?”“给你爸爸的,我昨天特地去买的。店里的人说是最好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种味道,那天家里没有好的咖啡招待他,不好意思嘛。就说是我送给他的,让我拿点印象分。”她俏皮地说。“快去!别要他等你。”她催促他快点出门。今天很寒冷,李澄穿了一件呢短大衣,满怀希望在球场外面等爸爸。他一直渴望接近爸爸,但是几乎每一次都弄得很僵,他想,这一次或许不同。球赛已经开始了,球场外面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刺骨寒风中等他的爸爸。他是不会来的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在他的家人需要他的时候舍弃他们。李澄把那一包咖啡豆扔进垃圾桶里。
3回来的时候,李澄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场球赛精采吗?”她问。“嗯。”他坐下来扫扫乌德的头。“你们谈了些什么?”“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他向她咆哮。她一脸错愕怔忡。“他根本没来!你为什么要我去?你了解些什么!”“对不起--”“你什么时候才肯放弃占有一个人!”他觉得他受够了,她老是想改变他。她没话说,她还可以说什么呢?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她更从没察觉自己在占有他,她希望他快乐,但为什么会变成他口中的占有?“我出去走走。”他低声说,“乌德,我们走吧。”他害怕面对这种困局。他带着乌德出去,留下她一个人。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乌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听到一首似曾相识的歌,那是从地窖里的钢琴酒廊传出来的,不久之前,他光顾过那里一次,刚巧也是听到琴师弹这首歌。“乌德,你不能进去的,你在这里等我。”他吩咐它。乌德乖乖地蹲在酒廊外面。李澄独个儿走下梯级,来到酒廊。今夜的人客很少,他随便坐在钢琴前面,那夜看不清楚琴师的容貌,今夜终于看清楚了,叫他错愕的是,弹琴的人是周雅志。她就象那天他见到她在街上走过一样,烫了一头垂肩的曲发,一袭黑色的长裙包裹着她那纤瘦的身体,开得高高的裙衩下面露出两条象白瓷碗那样白的美腿,眉梢眼角多了几分沧桑,兀自沉醉在悲伤的调子里。她抬起头来,发现了他,跟他一样错愕,旋即又低下头,用十只手指头谱出那无奈的调子。弹完了那一曲,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说:“很久不见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钱用完了,要赚点钱过活。”她刻意省略了这其中的故事,淡淡的说。“你为什么一个人来?阿枣呢?”“她在家里。”“你们结婚了?”“还没有。”“是的,你也不象会结婚的人。”她叫了一杯薄荷酒,说:“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会走在一起。”他没搭腔,他不知道她所谓奇怪是指哪一部分。她呷着薄荷酒说:“有一种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她馀生唯一的盼望就是跟他相依为命,过着幸福的生活,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阿枣就是这种女人,你却是个害怕承诺的人。当一个女人太接近你,就会受到你的打击。”“你好象在解剖我。”“因为我们是同类。”他望着她,她离开他的时候,他着实伤心了一段日子,除了因为被她背叛了,也同时因为他失去了一个了解他而又愿意放任他的女人。“不过你好象有点改变了。”她说。“嗯?”
他微微怔了一下。“你眼里竟然有点温驯,好象被一个女人照顾得很好似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尴尬地笑了一笑,对男人来说,温驯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她让他觉得他是一头被人豢养的野兽,已经逐渐失去在野外求生的本能。
4李澄从酒廊回来,看到方惠枣躺在床上,她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枕头里,他几乎看不到她的脸。
她没有睡着,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不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也就没有别的好说。有时候,晚上难过,倒是希望真的会睡着,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就可以放下一些倔强和固执,当作没事发生一样。他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抱住她的胳膊,是试探,也是投降。她没有推开他,当他的手触到她的胳膊时,她整个人好象掉进一窝酸梅汤里,好酸,酸里面又有甜。她转过身去,嗅到他呼吸里的酒的气味。“你喝了酒吗?”他没说话,只是抱得她更紧一些。她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当女人知道男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