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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推开他,并没有慌忙,她心里坦荡,不急于解释,只是问:
“你们怎么来了?”
琉璃只顾瞪着浥尘,像是还要说话,浥尘皱着眉向病床的方向偏偏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屋里还有病人在,琉璃这才把脾气暂时压下去。
Vincent回答陶然的话:
“郭经理说你母亲有事,我和秦总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陶然道声谢,看看母亲还没醒,担心人多惊扰她,她说,我们到外面谈吧。
四人出了门。琉璃立刻对浥尘道:
“Eason,片场那边没有人,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摆明是想支走他。
浥尘不愿,可陶然也说:“是啊,今天的片子很重要,不能因为我耽误正事,Eason,就麻烦你一个人了。”
他实在没有借口留下来,无奈只好告别。
陶然简单地把情况给琉璃和Vincent说了个大概,关于父亲,她一语掠过,只说他回来了,说到母亲的病情,她难掩忧色,话也愈发沉重。
琉璃偶尔打断询问几句,Vincent不声不响地听她说完,问:“我们能不能去见见主治医生?”
虽然觉得他不见得万能到可以和医生交流出什么救命良方,陶然还是点头应允。
到了办公室,医生把她耳熟能详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诸如病情复杂,保守疗法,等等等等。
听完,Vincent道:
“陈医生,我无意冒犯,但我想知道,目前是否有其他医疗机构或者医学专家可以为韦女士成功实施手术?”
他问得直接,陈医生也答得明确:
“客观的讲,海德已经是国内心脏疾病防治领域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我们有最好的设备和一流的专家,有数位国内权威的学科专家在我院供职,如果说这个手术我们做不了,那么恐怕国内没人敢说有把握做,而且方先生您也知道,医学上的事,只有成功率高低之说,没人能保证一定成功。”
Vincent点点头,又问:“那国外有吗?”
“这……就很难说了。”陈医生沉吟道,“如果从国际范围看,更好的专家和更好的医疗机构肯定有,但论及个案,需要医生了解病情才能判断手术成功率大小。”
Vincent转向陶然,“如果目前的保守疗法不能有效控制病情,那与其拖到最后没有希望,不如想一些更积极的办法,你说呢?”
陶然犹豫不决。如果能找到更加积极有效的办法当然好,可听他的意思是要寻找一些国外的渠道,那样一来,费用太过高昂,她未必可以负担,如果Vincent出手相助,她又不愿欠下这么大的人情,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Vincent见她不说话,也不催促,只对医生道:“请把韦女士的所有病历卷宗准备一份拷贝,我们随时会用。”
琉璃也在一旁劝陶然:“Vincent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陶陶,如果你愿意考虑,我也可以托些朋友帮忙找找看。”
陶然慎重地点点头,说再想想。
母亲情况暂时已经稳定,只需等她醒来,陶然不愿耽搁琉璃和Vincent的时间,又聊了一会就把他们送走了。
琉璃刚好接到一通急电,开着她的Mini Cooper先走一步。留下Vincent和陶然两人,临上车,他对她说:
“陶然,不要因为我追求你就拒绝我的帮助,这些只是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值得顾虑太多,治病是大事,要早作决定。”
她的心事被他一语道中,陶然看着他,终于点了一下头,轻声言谢。
Vincent看了看表,道:“我会派人与陈医生联络,把主要的病历先传往巴西,现在是那边的午夜,最快明天一早会有初步的消息,等找到合适的机构,我们再作打算。”
送走Vincent,陶然回到病房,母亲已经醒了,舅舅在旁边,只有他一个人。
她走上前,惊讶地在母亲眼中看到一丝光亮,那可是喜悦?
母亲见陶然过来,急急对她说:“你爸爸回来了,真是他回来了!”她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陶然不解,她本以为母亲怨了二十年,恨了二十年,应该是最最不可能原谅父亲的人,可看母亲现在的样子,又仿佛所有这一切都已在轻易间烟消云散,……整整二十年。
是否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反之亦然?让我们无爱无恨无嗔无念的,只有陌生人。
陶然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叹息。幸福是一件多么唯心的事,若是母亲觉得好,那就是好。
“静如,建国怕你们怨他,不敢再来,我让他先回酒店了,要是你愿意见他……”舅舅犹犹豫豫地问。
“好,让他来,现在让他来……哦不,还是明天吧,你看我现在蓬头垢面的,人都不成样子。”母亲坐起身来,兴奋地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妈,你别急,医生叮嘱你不能激动,反正……”陶然走过去扶住她,顿了一顿,才很不习惯地说:“……反正爸爸已经回来了,不急这一时。”
舅舅听她肯叫爸爸,想必还有转圜的余地,暗中舒了口气。
寻访名医的事情进展的不算顺利。
陈医生所言非虚,陶然母亲的病情拖了这么多年,着实复杂,很多医疗机构看了她的简历,都不敢贸然接下手术,成功率有说15%,也有说20%,莫衷一是,但都让人听得心惊。
一个星期后,在众人的焦灼企盼中,事情出现一线转机。Vincent派去美国的人返回消息,他们在佛罗里达州找到一名心脏病临床专家Peter,此人曾接手过类似的病例,并且手术取得成功。
陶然听了喜出望外,立即安排陈医生与Peter电话会晤,接触几次之后,连陈医生都谨慎地表示乐观。大家欢欣鼓舞,可谁都没想到,Peter会提出不能来中国实施手术,因为他有飞行恐惧症。
这无异于一瓢冷水浇下来。以陶母的病体,实在无法承受长途飞行的操劳,眼看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要熄灭,Vincent再一次给出了解决办法。他说,我们可以包机。
包一架飞机,改成简易病房,由医生护士随行,从上海直飞迈阿密,这样的主意,也只有方少爷敢想,也只有他敢说。
陶然却不敢应。
连母亲听了都拉住她说:
“然然,这样的人情咱们可欠不起。我这个身体我自己有数,能拖到现在,能熬到重见你爸爸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说这话的时候,母亲面带欣慰,自从父亲出现,她是真的开心,陶然全都看在眼里,看到那么短暂的快乐都能令母亲如此满足,陶然心中酸楚。
彷徨之中,琉璃的一句话让她最终下了决心。
琉璃说,陶陶,你没发现么?在你心里,没有人比你母亲更重要,甚至比你自己以为的还重要,要是错失救治她的好时机,你一辈子都会后悔。
好,我们去美国。
她对他说。
第三十九章
从商讨手术方案、手术日期直到费尽周折联络包机并安排赴美签证,待千头万绪打点完毕,已经一个多月过去,然而,看看这要做的所有事,就知道这样的速度已经不亚于奇迹。
一个多月来,不仅陶然一家,就连Vincent、琉璃和陆浥尘也都为求医一事上下奔走,费尽心力,使得此事终于成行。
临走前的最后一天,陶然留在公司安排工作交接事宜。她这次离开颇需要一些时日,得把手上的事情分工下去,才好安心陪伴母亲。
白天人来人往,各自交代完毕,到了晚上,办公室清静下来,陶然把资料做些最后的整理。正在忙碌,陆浥尘站在门口叩了一下门,走进来。
“明天走?”他问。
“是啊,清早就飞。”陶然抬起头。
“那怎么还在忙?”
“还好,只差最后一些了,倒是你们,最近也为我忙坏了。”
“怎么这么客气,好像我和你才认识似的。”浥尘装作不满。
陶然笑,“我怎么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可不怎么客气?”
浥尘也笑。想起两人的初次见面,不过是一年前,可感觉上,他仿佛已经认识了她很久很久。
他突然问:
“陶陶,如果那一天,你真的是来与我相亲,我有没有机会?”
“和你相亲?”陶然被他问得一怔,说,“从没想过。”
“想一想。”他坚持。
“我想……大概是我没有机会吧。”
“为什么?”
“因为我太普通了呗。”只要看看陆浥尘周围的女人,她很容易做出比较。
浥尘摇摇头,他走近她,像是要说什么。
琉璃刚好经过,进来问:“陶陶,你怎么还没走?快回去准备呀。”
“不急,家里都准备好了,我这马上就好,等一下Vincent会来接我。”陶然回。
“那就好,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了好消息记得马上打电话回来。……”琉璃叮嘱个不停,陶然一一应下。
好半天,琉璃终于说完了,回头要走,又似随意地对旁边的浥尘道:“Eason,你来,有事跟你说。”
浥尘只好随她离开,两人来到琉璃的办公室。
琉璃关上门,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
她坐到他对面,点燃一支烟,把烟盒丢回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透过缭绕的烟雾她盯住浥尘,缓缓开口道:
“Eason,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得不问……你和陶陶,是怎么回事?”
浥尘打从坐定就猜到琉璃要跟他说什么,可直到她问出口他也不知该怎么答。
他和陶陶,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诧异。
初时,她只是个有些奇怪的陌生女子,后来,她成了伙伴,再后来,又成了朋友。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为她的不同而好奇,为她丰富而着迷?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他的心?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去了解一个女人,了解她的坚强和脆弱,了解她的悲伤和喜乐,了解她的隐忍,她的渴望,他想了解她和她的全部。
那种感觉渐渐微妙,想要接近却又迷惑,想要远离却又不舍。
情根也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琉璃等上半天不见回应,料定有事,她失了耐性,恨声道:
“Eason,你到底有没有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不许你动我的人!而且你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陶陶!不要说陶陶现在和Vincent在一起,就算没有,也不许你去惹她!”琉璃把烟头重重地揿在烟缸里,再补了句,“绝不可以!”
琉璃脾气急起来,话就不怎么客气。
浥尘闷了半晌,沉声问:
“为什么?”
“为什么?Eason,你还用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和陶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玩不起你的游戏!就算你现在真的喜欢她,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又能新鲜几天?”
看到浥尘抱着肩膀一副不屑争辩的样子,琉璃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爱她吧?哈,我会笑的。”
她的语中满是讥讽,浥尘不响,他站起来,走到门前,淡淡丢下三个字:“你笑吧。” 说着,开门就要走。
“站住!”
琉璃动了怒,可她心知浥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只得耐下性子,苦口婆心道:
“Eason,你信我一次,你们两个完全不合适。要是你真的爱陶陶,就更应该为她想一想。我告诉你,陶陶需要的,不是一时半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