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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元叹息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天上的月亮:“如果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原谅老奴的自私。”
“他会的。”朱砂亦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道:“他是一个温和而宽和的人,一定会原谅。”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藏兰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自己。仿佛那个人还在眼前,挥起手中的长剑,默默地替她斩断两旁丛生的杂草与树枝,那身形欣长而挺拔……
三天.
后宫里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关注着那即将到来的封后大典,宋贤妃,萧淑妃,红月……相信除了那没心没肺对甚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德妃娘娘洛红英,那些后宫的女人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观望着,注视着。
“这皇贵妃娘娘朱砂晋升得还真是快呢,”萧司记萧晴儿坐在萧淑妃的身边,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说道,“我才进宫不到半年,眼看着她就这么一路爬上去了。表姐,你说这个皇贵妃娘娘是不是用了像红月那样的手段,把皇上迷惑住了?”
正在喝茶的萧淑妃身形猛地顿了顿,耳衅似又响起了何嬷嬷的警告:“千万不要再去与她们争斗了,你斗不过她们,也算计不过她们的。那个皇贵妃朱砂,已经手下留情地放过你多次。萧淑妃娘娘呵,听老奴的话,像那样的人,千万不能挑战她的底线,如果一旦激怒她……或许你的下场就会和那文菁皇后一样了!”那个女人,竟会是有这样大的本事么?萧淑妃的眉微微地皱了皱,没有理会萧晴儿的话。
“表姐,依我看,那个皇贵妃朱砂可未见得果真能当上这个皇后。”萧晴儿没有注意到萧淑妃变了颜色的脸,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哦?”萧淑妃挑了挑眉,喝了口茶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这个朱砂并非出自名门,更何况那文菁皇后之死甚是蹊跷,听说连啸远侯都在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难道不就是为了阻拦她当皇后?”萧晴儿说着,脸上闪过一抹冷笑,“想来,啸远侯爷准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朱砂害的。难道还能不为他的女儿文菁皇后报仇?这一回,那朱砂可果真是要惨了。”
萧淑妃的眼睛攸地一亮。
是了,那朱砂其人素来喜欢使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阴谋,但是那文菁皇后的死却是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的。想来就连庄太后对这件事情都是持着默许的态度罢……然而那不开化的老东西终是撑不了几日的,如若可以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下,说不定就可以事半功倍呢。
何嬷嬷的劝告早已然烟消云烟,萧淑妃唇边绽出了冷冷的笑。
是谁夺走本宫成为母亲的权力,谁就要付出代价。
“云霓姐姐,这一摞的衣裳要放在哪里?”尚服局的宫女秀儿捧着一摞从绣坊拿来的衣裳问。
“放在那边罢,后天封后大典要用的。”云霓伸手指了指左边的架子,道。而今的云霓已然成为尚服局的四品女司,吃穿用度尚且不论,单是在这尚服局里所享有的地位便足以令诸多宫女羡慕了。然而云霓想的,却只是好好尽好自己的本分,替皇贵妃娘娘朱砂管好这一摊事宜,也算报答了她的知遇之恩。
每天忙碌至深夜,云霓是最后一个离开尚服局的,然而刚刚回到宿坊的云霓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萧淑妃娘娘?”云霓的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这位萧淑妃乃是来者不善。她不动声色地行了大礼,然后恭敬地问道,“萧淑妃娘娘今日如何会大驾光临寒舍,可是有甚么事情是需要云霓效劳的?”
“云霓,”萧淑妃抬起眼来,细细地打量着云霓。见这个女官相貌平凡无奇,目光却沉静得很,穿着打扮也忒地朴素,想来当是个颇有城府之人。于是萧淑妃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道,“来,坐过来,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
云霓瞧了瞧萧淑妃旁边的椅子,谦逊地笑道:“奴婢不敢造次,还请萧淑妃娘娘赐教罢。”
074:杀人偿命
又是个软硬不吃的梗瓜!
萧淑妃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云霓,她清了清嗓子,笑道:“云霓,本宫听说,是你陪着文菁皇后走完了最后的一程?”
果然是这件事情。
云霓的心中暗暗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沉默着。
“哦,呵呵,你也不要误会。”萧淑妃看到云霓不说话,便急忙解释道,“本宫今日来,倒是有件别的事情要与你说的。”
别的事情?
云霓的心微微一动,抬起头来看向萧淑妃。但见这萧淑妃微笑道:“听说在京城不远有个锦阳镇,镇上刚刚抓了个人。听说是此人乃是京城人士,平素里好吃懒作,而且整日沉迷在赌博之中。为这,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不仅把家里的地产全部变卖了,还借了高利贷。你道那高利贷是好借的?驴打滚,利滚利,不到一个月变滚了上万两银子。那人还不起钱便想要逃出京城,谁想被高利贷的打手们围住了暴打一顿。说来也有趣,那人明明年近五旬了,倒还有些蛮力,竟将一个打手打死逃掉了。这可是人命官司,官府如何能够听之任之?当即便派人追捕,竟是眨眼间便捕住了。”
说着,她将目光落在了云霓的身上。云霓的心中大惊不已,她已经猜到了,萧淑妃所说的那个人……
“那个人,听说也姓云,叫云如海。”萧淑妃的眼睛里闪着阴冷与得意的眸光,像是已然设好了陷井,等待着云霓主动地迈进来。
云霓沉默着不发一言,她的手在袖下悄然攥得紧了,心也紧紧地揪成一团。
这个老东西,这把年纪了怎么就忌不了赌!难道他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忘了曾经跟自己一遍遍发的誓言么?房产已然没了,家业也没了,他竟还杀了人!
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又有甚么意义!
“好在,本宫的姐夫乃是通府知州,那锦阳镇正是在他的管辖。”萧淑妃见猎物迟迟不肯走到陷井里来,便只得笑着说道,“原本那地方官是要在今日审案的,本宫好歹给拦了下来。刀下留人,有甚么事,到底还是能好好商量的不是?”
这“商量”二字,萧淑妃咬得极重,云霓自然听出了这萧淑妃想要表达的意思。
“云霓你是个个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本宫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萧淑妃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就是,在文菁皇后死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甚么。”
她目光烁烁地盯住云霓,一字一句道:“虽然本宫与她斗了这么多年,但是她的性格本宫却最是了解。以文菁皇后的性子,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也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云霓,你乃是文菁皇后生前最后信任的一个人,也是在最后的关头也对她不离不弃之人。本宫相信以你的本性绝对不会任由加害文菁皇后娘娘的凶手逍遥法外的,不是么?”
“萧淑妃娘娘……”云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云霓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
“是甚么?”萧淑妃的眼睛一亮,欣喜地看向云霓。
“那就是,文菁皇后娘娘确实是自刎而死。”云霓的声音不卑不亢,却又清清楚楚。萧淑妃的脸猛地阴沉下去,她的目光阴狠地看了云霓半晌,方又笑了起来。
“锦阳镇离京城虽然不远,但至少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想来明日巳时便会由地方官审案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却不知道那位云大叔能不能有这个命,撑到那个时候。”如此……恶毒的话,却依旧能用这种像谈论天气般的平静语气来说么……云霓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本宫给你一夜的考虑时间,明日辰时,本宫便要知道你的答案。”说着,那萧淑妃便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云霓默默地站在那里,紧紧地咬着下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东西,喜欢甚么不好,却偏偏喜欢上了赌呢……当年娘因为你的赌气得心疾发作而亡,家业因为你的赌而丧失殆尽,我的婚事也因为你的赌而一再搁浅。而今我好不容易在宫里谋得一份好差,却又被你这一番行径彻底毁了么!
懊恼地走到窗边,云霓望着闪烁在天际的寒星。良久,终是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冷声道:“虽然你是我爹,但是这一回,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断送我的前程!”
这一夜,云霓竟是整整一夜没有睡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晃过的是一幕一幕新鲜如初的记忆。
当她蹒跚学步的时候,爹在赌,娘在哭;当她长大成人的时候,爹在赌,娘在哭;当她刚刚到了及笄之年的时候,爹还在赌,娘……却已然不在了。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即便是死了,也是你咎由自取!
可是为甚么心里还这么痛呢,为甚么……眼泪还是……禁不住地往下落呢……
你这个……老东西!
“云霓姐姐,”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云霓不用睁眼也知道来的是甚么人。“云霓姐姐,我是萧淑妃娘娘的近身宫女,名唤杏儿。萧淑妃娘娘唤奴婢来问姐姐你一声,让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
云霓没有回头,她面向床塌里面躺着,不发一言。
“云霓姐姐?”那杏儿还当云霓没有听见,便提高了嗓子再次唤了一声。
“我该说的话,已经都对萧淑妃娘娘说了,再没旁的。”云霓简简单单地摞了这一句,便再没了声息。
“云霓姐姐你,连自己的亲爹都不管了么?”杏儿诧异地问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云霓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道。
杏儿怔了半晌,方才默默无声地转身走出了云霓的屋子。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云霓的泪,已然浸湿了枕头。那种痛……又有谁能体会?
“云霓姐姐,云霓姐姐!”耳边一声声响起的呼唤让云霓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红肿的眼看向对面的宫女小瑟。“云霓姐姐可是昨儿晚上没有睡好?”|小瑟瞧着云霓笑道,“今儿的眼睛竟是这般肿的,神情也恍惚。”
云霓勉强地笑了笑,道,“你唤我可有事?”
“有,”小瑟点头,指了指门外,“有人找你呢,云霓姐姐。”
075:你是谁
有人找自己,却又是何人呢?
云霓奇怪地走出门来,小瑟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顶杨树道:“喏,就在那儿。咦,人怎么没了?”
她奇怪地张望着:“方才有个嬷嬷说找云霓姐姐有些事情的,说是要在那棵杨树下等着,怎么这会子又没见人影儿了?”
云霓亦瞧向那里,除了那棵大杨树,确实不见甚么人。
“许是走了罢,”云霓道,“我们回罢。”说着,她便转过身,谁知小瑟也在眨眼间不见了踪影,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太监。
“云霓姑娘,请跟在下走一趟。”这太监笑得阴险,唬得云霓不由得连连后退,然而却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用手帕捂住了云霓的口鼻。一股异香传来,云霓径自晕倒了过去。
直到肩膀上传来一阵阵巨痛,云霓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用了好一会子眼睛才适应这黑暗。云霓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马车里,一路颠簸着前进,而她自己则被捆绑了个结实,倒在马车上。
这是谁的马车?
是谁要把我掠走?
又要到哪里去?
云霓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估算着任何一种可能。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得很,自己这一次受劫完全与即将晋升为皇后的皇贵妃朱砂这件事情有关。看起来那些人终于坐不住了,想要对皇贵妃娘娘朱砂不利。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马车就这样轱辘辘地前行了很久,直到云霓饥肠辘辘而又手脚疼痛地即将晕厥过去之时,突然停了下来。那盖得极为严实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