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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杀咱们?咱们哪里对不起──”尖叫声只出了一半,便永远死寂。
“格格,求求你手下留情!求求你──”鲜血与热泪一同洒尽。
“我弟弟才五岁呀,请你放过他!”
“姊姊,姊姊!”
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要干下这种今他呕吐欲绝的蠢事,为了阿玛,就再杀这最后一次。他杀的人远比救的人多,他爱的人永远比恨的人少,这种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停止吧,结束了这段任务就完全停止吧。
“来人哪!救命──”
“雍华格格,你不是人!枉费我们将你看做──”
一阵混乱过后,世界归于寂静。
当雍华回神时,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幽暗的尚德堂药铺内,周围一片死寂,血腥气味四溢,手中大刀浸润著鲜血,一滴一滴,坠至尸首错落的砖地。
他杀人了吗?他又一次完成任务了吗?
漆黑的药铺已然化做一片死城。他提著刀,幽魂似地在血泊中巡行。刚才向他亲切招呼的、惊叫的、哀求的、躲避的,全都静静地睡了,永不苏醒。
雍华格格,你不是人!
凄厉的嘶喊似乎仍残荡在空中。
“我本就不是人,我是玉面罗刹。”他失魂落魄地呓语,勾起油灯泼洒满地,一把烈火送他们归西。
好累,一种由心底深处完全爆发的疲累,几乎将他的意识吞灭。回冷泉苑去,回宝儿身边去,在那里他可以休息。
可是冷泉苑里并没有宝儿踪迹。
“格格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宝姑娘去哪了!”
“奴才该死、奴才知错了,奴才们一直用心守著,却在王爷传唤咱们后回来就不见她人影──”
阿玛!
“啊,你回来了。”正在书斋里和陵陵玩著淫浪游戏的王爷豁然开朗,笑望雍华一身鲜血淋漓。
“尚德堂的事,全摆平了吧?”
“阿玛,宝儿呢?”
“干得好,干得好。”他咧著骇人的满意笑容。“我就知道你有潜力,只是不太听话罢了。全杀光了吗?可别又留下什么余孽要人收拾残局。”
“阿玛。”
“这样就对了,你要做个有用的人,才能报答阿玛对你的一片苦心。这回,你终于可以成功地挤进‘四灵’之内,成为西方‘白虎’,我可盼到这一天了。”他仰头狂笑。“好孩子啊,你真是阿玛的好孩子!”
“阿玛。”
“你要什么,尽管开口,阿玛什么都给!”他绽放著狂喜的狰狞。“我就知道‘四灵’是故意整你、故意苛待你,因为他们正打算要拉拔你,你可不能忘了阿玛的恩情啊。”
他阴邪地捧著雍华双颊,勾起诡异嘴角,笑如豺狼,眼如兀鹰。
“你以后仍要好好听我命令,我来指导你如何成为称霸‘四灵’的西方‘白虎’。我人虽已不在‘四灵’之中,但我的势力依旧伸展进去了。我的好棋子,我会教你如何走下一步,把世间权势与财富踏在我脚下。”
“阿玛。”
“你真像你娘啊。”他转而迷醉凝望。“还敢反抗我吗?我看你怎么反抗我啊。解救苍生有个屁用,用刀解救岂不是更快,反正这世上都是一群人渣。”
“阿玛,我是雍华。”
“你现在感觉怎样?厌恶杀生的女华佗成了嗜血罗刹,快不快乐呀?”
他突然爆出疯狂大笑,胜利的、征服的、血腥的邪佞高笑。
“你给我杀,继续杀!你愈是反抗我愈是要你杀,这就是不顺从我的下场!”
“阿玛,我不是我娘,我是雍华!”他痛声挣离王爷病态的箝制。“杀人的不是我娘,是我!玉面罗刹,雍华!”
王爷僵著仍捧在半空的双手,瞠眼冷瞪他的反抗。
忍了二十年的呐喊,当了二十年的哑巴,头一回听见自己吼出的真心话。
“阿玛,您看得见我吗?我是雍华,您的儿子雍华!别再对著我向我娘说话,也别再透过我看著她。她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跟前的是您儿子,雍华!”
一个轻轻的巴掌挥至他脸颊,打出如冰而破裂的细微声响。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有几个儿子,轮得到你这杂种提醒吗?”他冷傲而轻蔑的哼笑冻结雍华的灵魂。
“阿玛。”这轻轻一掌,打碎他残存的期望。
“讲话要看身分,别以为你任务成功了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他看也不屑多看一眼地转回美人敞开的腿间。“退下吧,别杵在这儿碍眼。”
雍华寒下神色直视著他,一动不动。
阴沉的狂乱气流顿时充斥整个书房,连专注绞揉在一起纵欲的两人都感觉得到,压得人惴惴不安,透不过气。
“还不快滚出去!”王爷痛骂。
“宝儿在哪里?”
“王爷……”陵陵被雍华森幽的低语慑住,彷佛那是传自冥府深处的死亡呼唤。
“你说呢?”王爷回眸冷笑。
“阿玛。”他隐隐掐紧掌中冰寒的刀柄。
“坏孩子就该受到惩罚,而你实在坏得令人厌烦透顶,当然得受到额外惩罚。”他咯咯笑。
“宝儿呢?”
“去问‘四灵’吧。”哈哈哈哈!
厉鬼一般汹涌的烈焰冲上雍华脑门,他疯狂挥起大刀,扫向该死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刹那间,王爷爆出惊吼,满身鲜血地跳离忽然没了脑袋的美人,一头一脸的热液呛得他作呕,正欲开骂,雍华早已了无踪影。
“该死的杂种!”他低咒地挥抹著肮脏血迹,厌恶地重叹。“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屏风后的暗门内安然走出秀丽身影,甜甜轻笑。
“办得好极了,王爷。”
“那个混帐,竟然宰了我才得到的新鲜货。”
“我会加倍补偿您的,反正那种脸皮您要多少,我就能请人做多少,还怕玩不够吗?”
“你的宝贝呢?”
“托王爷的福,已经骗到我车里了。就照咱们谈的条件,我会替您安个眼线在老佛爷身边,之后该玩什么把戏,就全权交给您了。”
王爷微扬冷邪嘴角,忽而觉得双腿大张的无头女尸,别有一番诱人风情。
“至于雍华……”
“让他去找‘四灵’算帐吧。等他弄清了真相,你也早和你的宝贝回云南去了。”
贞德开心笑眯了妩媚双眼。只要她想要的,没有一样得不到手。嘻!
虽然元卿贝勒丧失了双眼,但他的感觉,也因此变得份外敏锐。
“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他悠然自床榻上起身,毫无被人擅闯入内的惊惶。
“我来了结咱们之间的债。”雍华冷道。他一身血迹散发著浓郁气味,溅至他头上的热血也早将他的乱发凝为冷丝,衬著苍白艳容,活脱就是地狱罗刹。
“宝儿出事了吧。”元卿精准地在暗夜中步至椅前,优雅入座。
“被‘四灵’带走了,我正要去‘四灵’那儿追回宝儿。”
元卿支颐轻叹。“恐怕凶多吉少。”
“就算那样,我也要夺回她的尸首。”
“啊。”他缥缈搭起十指,等候下文。
“我是来告知两件事,省得我死后,真相无人得知。”雍华双眸满是坚决的煞气。“其一,是告诉你,我当初并未下手重到要让你失明。”
“我知道。”
雍华微愣,元卿却平淡如常。
“你正面伤我双眼的冲击,宫中太医三个月之内就将我完全治愈。”
三个月,完全如雍华下手时所预料。“那为何还会失明?”
元卿微微耸肩。“只能归咎于那时脑后同时遭到的突击吧。”
“我已经替你干掉那个贪功的手下。”
“我也已经送你宝儿做为报答。”
雍华微眯双眸。“我不觉得你把她送到我这儿来,就只为了报答。你的附加目的恐怕才是真正的企图。”
“喔,真的?”他无辜地阿呵笑。“那你来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其他歹毒的企图吧。”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四灵’的底细。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你,剩下的谜,自己去解。”
“你不需要替自己保留后路吗?”招供得这么彻底。
“死人不需要后路。”
待雍华倾尽一切所知秘密,终于问出隐藏已久的疑虑。
“你明知我是男扮女装、明知我是‘四灵’属下,明知我害你眼盲,为何迟迟不揭露我的真相?”
“你手脚太乾净俐落了,我抓不到证据。”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雍华明白,他是在打马虎眼,但时局至此,也没什么好追问的。“我知道宝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你肯割舍,我十分感激。”
“好说,若能因此斩掉形同‘四灵’右臂的你,这个代价付得也挺值得的。”
“你已经成功斩掉了。这条右臂,如今正要砍向他们自己。”
是夜,“四灵”的京中十六分部一一遭人歼灭,有如蝗虫过境般,黑风旋扫而至,一离去,整座分部横尸遍地,所有待训新手与“四灵”精要下属,悉数毙命。
“四灵”虽然紧急调派高手镇守尚未波及的分部,及时救回的人数依旧赶不上被袭杀的速度。
“罗刹将会来袭,全数人手尽速撤离!统统撤离!”
抢救至最后,只得下达窜逃的命令,以保全气数。
“宝儿在哪里?”
一阵阴冷的黑风已然飘至梁脊,传来地狱般的轻吟。
“来了,他已经来了!在上头!”
“不要呼吸,快闭气!”
即使闭住气息,仍未及时闭上眼睛。随风飘散的毒粉引发一阵阵双眼溃烂的哀号,有的滚地挣扎,有的挥刀乱砍,有如人间炼狱。
“宝儿在哪里?”
罗刹轻声叹息,每一叹,夺走更多人命。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我们没有掳走你的人!”
“罗刹饶命!”
幽冷的失落吐息,瞬间引发众多凄厉叫嚷为共鸣。又一分部完全沦陷,化为死境。
他深知“四灵”的脉络与格局,一环环由外城杀进去,逼入内城,几达“四灵”核心。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感觉、没有父亲、没有自我、也没有良心。他曾愿意出卖灵魂来换取一个关爱他的父亲,最后得到的,却是满手污泥与血腥。如今,连唯一的寄托也失去。
“宝儿在哪里?”
“罗刹来了,放箭!”愈后期的分部准备愈齐全,严阵以待。“‘四灵’已经下令,杀无赦!”
霎时数箭齐发,却只射中屋梁。被打灭烛火的堂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人呢?”顿时人心惶惶。
“‘四灵’除了下令杀我外,还说了什么?”
突然凑至耳畔的轻喃,吓得那人魂飞魄散。“玉面罗刹,纳命来!”
极度的惊吓导致漫无目的胡砍,周遭开始蔓延混乱,人人不知身边站的是敌是友,碰到人就斩,尖嚷狂吠伴随喷溅的血迹,交织成另一出惨剧。
“玉面罗刹,还不束手就擒!”一阵齐声重喝,连同多支熊熊火炬,打亮整座堂屋。
“四灵”的四大护法倏然包围雍华,其后团团围著二十八部众,其后又更围著环环黑影高手。
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多闻天,护法四天王全员出动。杀入“四灵”,只差一步。
“宝儿在哪里?”
“咱们正是来传递‘四灵’口信,‘四灵’并未对你的人动手。倒是你,擅自捣毁多处分部,罪无可宥,下令就地处斩!”
雍华艳然冷笑,妖异气息似男似女,似仙似魅,令人不寒而栗。
“没问题,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可是,我要整个‘四灵’陪葬。好填补这里的缺憾。”他伸指比向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空了好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