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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是知道皇后会责怪于她,但献容惯来对人宽厚惜弱,从不苛责于人,她以为自己来求情便可以饶恕过。她面如死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娘娘,奴婢知错了。念在奴婢自幼服侍您的分上,就饶恕奴婢这一遭吧。”
献容连瞥都不瞥她一眼,自顾自地饮起那参汤。
红荇从未见过献容这个样子,心里惧甚,苦苦地磕头哀求不已。
阿琇虽然心中极是恼怒红荇的背主弃义,但看她跪在地上额头都叩红了,也觉得她着实可怜,她不由开口道:“献容姊姊……”
没等她的话出口,献容便冷冰冰地打断她:“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她忽然扬高了声音:“冯有节,进来把这贱婢带走。”
冯有节早在外面偷听多时,被献容点破,也只得尴尬地来拖走红荇。红荇心知今日怕要无幸,哭叫声愈发凄厉起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你们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琇看了看献容冰冷如铁的面色,求情的话在辰唇间一转,终究没说出口。冯有节心知献容是杀鸡儆猴,但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招惹她,只能拖着红荇往外走,他见红荇不断挣扎,一壁走一壁低声说:“你也莫怪老奴,这是你家娘娘要取你性命啊。”
“娘娘,娘娘!”红荇突然挣脱了冯有节的手,膝行了几步又去抱着献容的腿,大哭道:“奴婢知道明曜公子的下落。”
冯有节心下发急,一手掩住红荇的口,一手将她往外拖。红荇死死挣扎,手指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献容眉头微微一皱:“住手。”
冯有节一怔,不知为何他今夜竟有些惧怕凤座上的这女子。
红荇如蒙大赦,拼命地爬到献容膝下,极力喊道:“娘娘,娘娘。”
献容静静地俯视着她被泪水冲得脂粉模糊的面庞,平淡道:“你说。”
红荇瞧见一线生机,也顾不得冯有节大场,便说道:“那日奴婢偷听了国丈与孙大人的话,他们说事成之时,便将淮南王和手一网打尽,还有一位琴师,都要送到地牢里去。”
阿琇心下骇然,原来孙秀与赵王早有布置要算计淮南王。她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却有些不安,追问道:“琴师?你说的什么琴师?”
红荇说道:“奴婢也没听太分明,好像是与淮南王有关联的一位琴师,据说是有名的国手,孙大人还特别叮嘱羊大人不要走漏了消息。”
阿琇胸中如急鼓重捶,她与玉徽分别已有数月,音讯全无,玉徽该不会也卷进这事中了吧。
她反复地追问了几句,可红荇却再也说不清楚。
献容置若罔闻,她斜睨了冯有节一眼,却对红荇微笑:“你知道的倒还不少。只不过我若放过了你,你以为冯黄门会放过你吗?”
红荇睁大了眼,茫然不知所措。
冯有节听红荇口中胡言乱语,心中已是恨不得早把她拖出去碎尸万段,重重地哼了一声。
献容冷冷一笑:“罢了,我也不赏你那五十大板了。就让冯黄门来处置你吧。”
冯有节这次不再与红荇啰嗦,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外走,一路上只留下红荇凄厉的哭喊声。
阿琇心中不忍,冯有节向来睚眦必报,红荇如此落入他手中,恐怕生不如死,下场比杖责五十更要可怖。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觉得献容陌生得紧。耳旁却听献容开口道:“阿琇,你也觉得我过于狠毒吗?”
阿琇回首看了一眼红荇被拖走时散落在地上的珠花,低声道:“你也有你的苦衷。”
献容冷笑数声:“不错,这宫中原本就是你死我活,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可怜我到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红荇出卖我,半是因为我父亲和赵王威逼她,半也是因为她心里存了别的念头。你瞧见她今日抹的胭脂戴的珠花没?她竟是想借着我遭难,混个出人头地来。她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我怎么还能容她!”
阿琇心下恍然,红荇久伴献容,自然知道她不愿入宫的初衷。她先配合赵王将献容逼到绝路上,日后再提出以自身替之,以献容为人,定然不会亏待于她,品阶至少也是美人,而赵王若见她可用,也许更会眷顾她几分,这未尝不是一条攀龙附凤的出路。难怪她今日要精心描眉画目来端参汤,还挤出几滴眼泪惺惺作态,这丫头实在是算得仔细。
献容的语声冷极,淡漠道:“这丫头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我从此不再是过去的羊献容,绝不会容她再兴风作浪!”
阿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长长地吧了口气,她本来是抱着来安慰献容的念头,可看她现在的样子,自己的担心反倒是多余的,她已经用锋利与冰冷给自己铸了座铁墙,牢牢地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昭阳殿里一整天都没有声音,人人都知道皇后盛怒之下处置了身边最信任的宫女。而永巷那边传来的哭喊声一日未歇,宫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声音,到后来那宫女显然是熬不住刑,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终是微不可闻。宫女回来禀报时,献容只轻轻点了点头,竟像没事的人一样。
夜里依旧风凉,献容睡在临窗的榻上,顺口说道:“红荇,替我拿暖手金炉来。”
正在榻前放縠纹帐的小宫女竟吓得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娘……娘娘,奴婢这……这就去拿。”
献容望着这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面生,恍然才想起红荇已经再不会来服侍自己了。她眉间多了几分倦意,瞧着那小宫女淡淡道:“你叫什么?”
那小宫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瘦弱又娇小,她叩头如捣蒜一样:“奴……奴……奴婢叫……叫春杏吧。”
献容轻轻颌首:“我瞧你生得俊秀,就叫红杏吧。”
那小宫女睁大了眼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的几个大宫女都向她使眼色,她这才紧张地谢恩道:“奴婢谢皇后娘娘赐名。”她等了半晌也不见皇后吩咐,再偷偷抬眼看时,却见皇后已经闭上眼,看上去已是睡着了。
第十四回 式燕且誉
这一年的初夏,雨水特别的充沛。缠绵的阴雨一如宫中的人心一样晦暗,而那一夜侍女绝望的哭声仿若在每个人心里都埋下了深重的阴影,从此再也无人敢轻视昭阳殿的皇后,没有人敢擅议有关昭阳殿的半句是非。
阿琇再听到关于中宫的消息时,已是许多天后的一个深夜。豆蔻匆匆把她摇醒,急道:“公主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疯了。”
疯了?阿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天来虽然没有见过献容,但传来的消息都她理事如常,杀伐决断,断不至于到疯癫的地步。她一壁披衣起身,一壁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怎会好端端的就疯了。”
“据说是因为永巷那边起了大火……”豆蔻轻声道,她觑了一眼阿琇瞬时变白的脸色,方才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赶过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受了惊吓就疯了,便在那里胡言乱语,许多人都劝不住。成都王让人传话叫公主赶紧去看看吧。”
阿琇听到最后几个字骤然呆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再说一遍,是哪里!”
豆蔻有些受惊,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永巷。”
永巷,阿琇瞬时心中冰冷,永巷是连接着内府地牢的唯一出口,几日前献容在那那边刚刚杖死了一个宫女,今夜那边就走了水。永巷那边若是走了水,任凭一只苍蝇也难飞出去。如今淮南王在狱中,明着把一个藩王处死,朝堂之上也不好议论,最好的处理方法莫过于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牢里,以赵王的手段,这样的事他一定做得出。
仿佛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她瞬时从头顶冷到脚底。外面的风声依旧呼啸,夹杂着人声嘈杂,她只觉得额头冷汗涔涔,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那许多,飞也似的奔出了大殿,便朝着殿外有火光的地方奔去。身后的豆蔻惊呆了,反应了一瞬才跟着追了出去。
等到阿琇赶到永巷时,只见这一带的宫墙已是烧成灰烬。这一片本就是宫内禁苑的最边缘,再往外就是连着金墉城的铜铸高墙了,如今这边已被烧为平地,于是远远望去,金墉城的灰色高墙就显得更加突兀与高大许多。她远远地就看到献容站在一块大石边,素色的衣衫十分单薄地罩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单薄。她身旁围着许多人,却都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敢近身。
阿琇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那大石之旁竟然是个隐蔽的地牢入口,连石旁的铁镣铐都被烧得发红,想来里面就是起火的真正地点了。如今里面阵阵恶臭传来,让人闻之直欲作呕。她这才明白旁边的人为什么都不走近,转头时只见成都王一身戎装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打着手势示意让她拉回献容。
阿琇强忍着恶心,努力屏住呼吸,走过去轻轻地扶住献容的胳膊,低声道:“献容姊姊,夜色已深了,外面寒气重,我们先回去吧。”
“阿琇,你听,他在下面唤我。”献容却仿佛听到什么一样,忽然拉住阿琇的手,指着那个被烧得焦黑的入口,面上却露出喜悦的神情。
阿琇心知她已是伤心过度,失去了理智,她心下也有几分难过,伸手揽住献容的肩头。献容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在月色下看去分外的诡异,她靠在阿琇的肩上忽然轻声唱起歌来,吐字清脆,发音却很奇怪,阿琇默然听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她唱的是匈奴那边的歌谣,她心下更替献容难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便只能陪着献容靠在大石头上。
司马颖眼见无法,只得走了过来。
献容瞧着他也过来,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容却将人之间拉开了遥远的距离。她轻声道:“成都王,你也来瞧,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你呢。”
司马颖望向阿琇,苦笑道:“阿琇,你快劝劝她吧,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多时辰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明日流言蜚语传出去对她终究是不好的。”
暗夜里,司马颖一身黑色戎装,他的盔甲都是紫金所铸,格外的寒光耀目,英姿勃勃中却显得颇有几分生冷的铁气。阿琇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扭头注视着他道:“我瞧着献容姊姊心里清醒得紧,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十六叔您,恐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司马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便是默认了,阿琇伤心到极点,仿佛有什么东西垮塌了,十六叔在她心目中一直都如父亲一样的地位,谁都可以来纵火为赵王除掉心腹大患,可她就是不能接受十六叔这样做。她含着静如秋水的淡薄笑意:“十六叔是住在宫外吧,宫中火起,十六叔深夜赶到竟如此迅速,不见半分仓促,实在是国朝之栋梁。”
“阿琇!”司马颖仿佛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呢。
“还不把皇后娘娘扶回去。”赵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身后跟随着他的侍从,孙秀却不在身后,想是已经得知皇后娘娘犯病的事,自是觉得避嫌不愿意过来了。赵王瞧一眼烧得漆黑的洞口,里面阵阵恶臭仍然不断传出来,火已经灭了大半个时辰,可仍有滚滚的热浪从里面翻上来,可想这里面恐怕已再没有活口了。
他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局面,唯一在这里有些碍眼的却是献容。他的目光有些不愉地扫过了献容,见没有人敢上前去搀扶,不由怒道:“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冯有节早在旁边等候多时,见主人发话,赶紧颠颠地凑过去扶着皇后的一边胳膊,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回去吧。”
献容恍若未闻,只盯着地上那个偌大的黑洞看着,眼神却渐渐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