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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袖却哭泣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与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些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公主殿下绝不知情,请娘娘明鉴。”
“你为何要杀害王妃?”献容显然有些意外,她逼问道:“你与王妃素不相识,若你不受人指使,怎会去做此事?”
白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奴婢乃是匈奴人,奉汉王之命潜在宫中,密谋监视晋廷。今夜之事,都是汉王指使,与公主无关。”
阿琇大惊失色,回首望着她道:“你此言是真?”白袖点了点头,目中含泪,却是徐徐引开衣袖,只见她雪白 藕臂上确实刺着一个狼首。
此东海王已信了八成,他双目圆瞪,用剑尖指着她道:“你这个贱人!”
“不,绝不是白袖。”阿琇有片刻的震惊,白袖是匈奴人,她为何一直隐瞒说是汉人?她明明已经和匐勒一起逃出宫去,为何又会回到自己身旁,还有她臂上的狼首。一瞬间似乎都有了答案。她竟是刘渊和匐勒安插在自己身旁的一个耳目,所谓只因是汉人而被赶出来云云,不过都是编的瞎话罢了。
可阿琇知道她绝对不是凶手,为何现在她出来要以身抵罪?阿琇低头望着白袖 ,却见她目中都是泪光盈盈,目中有难过、有绝望,却无半分躲闪。阿琇很快回过神来,便拉开白袖:“我明明看得清楚,不是你杀的东海王妃。”
“殿下,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不能一错到底,这罪孽奴婢今日还清,只是以后不能再侍奉殿下了。”白袖目中泪水簌簌而落,她决绝地望了阿琇一眼,忽然猛地往东海王剑上撞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宝剑透身而过,白袖如一团败絮样倒在地上,再无气息,唯有洁白的颈项间滑出一端小小的红绳,刺目得让人不忍直视。
“不!”阿琇大喊一声,呆呆地看着白袖软倒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
“公主的侍女奉命刺杀陛下,谋害王妃,已是死罪。事到如今,公主殿下也逃脱不了干系。”献容已是变了脸色,侧头对铁甲卫吩咐道:“传我旨意,清河公主所犯大逆之罪。已经查实。成都王与清河公主交往过密,恐为同谋。东海王,你即刻起程去邺城将他幽禁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东海王冷冷地瞥了阿琇一眼,便应了一声,自是领命而去。
阿琇惊道:“不可,若十六叔被幽禁,天下诸王便无人可制约。”
献容忽然凑近了阿琇的耳旁,低语道:“你猜今夜谁最想看到如今的结局?”
阿琇恍然大悟:“是二十五叔主谋?还是东海王?还是你自己?”
献容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今夜是我此生最为快活的一夜,我入宫这近千个日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杀了你父皇。”
她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有人急报而来:“启禀皇后娘娘,储君让您过去。”
献容微微一怔,随即冷声对着众人道:“传我口谕,将清河公主……哦……不,将大逆罪人关押起来,无我手谕,任何人不得入永巷半步。”
众侍卫将阿琇扔在这宫房内,拖走了东海王妃与白袖的尸体,便将门锁上走了。阿琇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屋子里,竟觉得从未这样凄凉过。不知不觉天色渐白,外面的光一点点透进来,地上还有白袖未干的血迹,映衬着这凄清的室内愈加寡然。
忽然外面传来了向声钟鸣,振聋发聩,这样巨大的声响,禁城的每个角落都该能听到吧。阿琇仔细数着钟声,一声,两声,三声……她忽然脸色愈来愈白,钟声响了整整九声方停。
九声,这是天子之丧,她的父亲,驾崩了。
她一瞬时清醒过来,纵然她的父皇这一世连话也未跟她说过几句,可他到底还是去世了。这是与她血肉至样的人,将她的生命带不定期为这个世上的,无论他浑浑噩噩的一世中是否有片刻真正意识到过自己是他的女儿,他终归为自己带来了作为公主无上荣耀的一切。
可到如今,父皇也死了。
与自己骨肉至亲的人,祖父、祖母、母亲、哥哥、父亲……他们一个个都离自己远去。保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而已。
她仿若还记得那一次父皇瞧见自己时,露出的惊喜笑容,还有父皇那声轻轻的呼唤:“阿玖。”
这一瞬间,她恍然明白。
阿玖,那是母亲的名字。
原来在父亲始终浑噩的一生中,他唯一铭记的人,是母亲。
心底的苦味渐渐弥漫到舌尖,这种带状麻木的痛感一丝丝牵扯着五脏六腑都是痛的。明白过来这一切的阿琇只觉得眼角冰凉,似有泪水悄然滑落。
阿琇扑到窗上,屋内的窗上都围了很粗的铁栏,便是个囚室了,她还能去哪里。
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白天的阳光也越来越少了。阿琇便待在这个斗室之中,每日除了一个年老的黄门来送饭,她几乎不知时日久长。
她本以为献容会尽怜惜处决了她,可说来也怪,献容除了派人剥去了她公主的服制,便将她安置在永巷内严密地看守起来,再也没有新的处罚。她似乎就这样被遗忘在宫闱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有人再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位来送饭的老黄门已有六十余岁了,起初每次都是轻轻将篮子放在门口,渐渐地偶尔也会跟阿琇说几句话,但从不会涉及朝政。眼见得天气渐渐寒冷,这日老黄门来送饭时,篮子里多带了一件棉衣,一壶热茶。阿琇拿起 地有着老味的衣裳,轻声道:“谢谢。”
那老黄门忽然身子一抖,转过头来瞧了阿琇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琇侧耳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声,轻声道:“外面可是新帝登基了?”
那老黄门忽然开口道:“殿下,外面乱着呢。”
阿琇默然一瞬,声音有些酸涩:“成都王现在如何了?”
“也与公主殿下的处境差不多吧,”那老黄门摇了摇头,“现在外面斗得一团糟,东海王打长沙王,长沙王打河间王,一干司马氏的王爷们杀得好不热闹。这样的光景,也与早些时甘露年间差不多了。”
阿琇微微一怔:“您竟是甘露年间便在宫里的?”说着她从篮子里取出那壶热茶,给那老黄门斟了一杯,双后递给他。
那老黄门受宠若惊:“怎敢劳烦公主殿下……”
阿琇淡淡笑道:“现在哪有什么公主殿下,我便是个罪人而已。公公照料我多日,斟一杯茶是我应当的。”
那老黄门心中感激,啜了口热茶,用双手搓着茶杯,慢慢道:“在这宫里一晃也待了五十多年了,像殿下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老奴真没遇到过几个。老奴刚入宫时服侍过一位贵人张娘娘,也是殿下这样慈悦有礼的性子……”他若有所思地住了口,仿佛想起了许多往事。
阿琇随口问道:“那位娘娘后来如何了?”
那老黄门出神片刻,说道:“后来张娘娘被前朝高贵乡公立为皇后,帝后本是恩爱一时,只可惜好景不长,不久高贵乡公就被弑了……”
阿琇猛然一惊:“不错,张娘娘为人仁慈谦和,高贵乡公被弑后,宫中嫔妃多被殉葬,她身旁宫人拼死以身而代,她才逃过死劫。不过对于张娘娘来说,关在这永巷中,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呢。张皇后心中痛苦,不进饮食,不到十十五岁就郁郁而终了。”那老黄门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其实张娘娘实在福薄,就在那一年年底,太宗皇帝大赦天下,将前朝的宫人都放出去了。若张娘娘能撑到那时出了宫,现在也许已经儿孙满堂了。”
阿琇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公公的好意,阿琇全然明白。”
那老黄门叹了口气,淡淡道:“唉,这世上谁做皇帝,谁做奴婢,都是假的。老奴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就觉得只有活着,才是真的。”说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阿琇衣带,忽然轻声道:“这便是先帝所传的白虎符吧。”
阿琇甚是震惊,霍然站起身道:“您怎么知道?”白玉虎符乃宫中至宝,除了见过此物的人多半已或死或囚。阿琇仓皇之下无处可藏,便将这半枚虎符系在衣带上,谁能想到永巷中一个最末等的黄门竟能认出来?
那老黄门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半枚白虎符,叹了口气道:“老奴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它还在张娘娘手里。唉……”
阿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虎符是武皇帝所制,怎会前朝就已有此物?”
“这有甚奇怪,”老黄门慢慢说道,“白虎符与驺虞幡都是前朝就有的老东西了。说起这白虎符,确是大有来历。公主听说过完璧归赵的故事吗?”
阿琇点了点头:“和氏璧本是楚国至宝,后又被赵国所得。秦王觊觎和氏璧,假意以城池换之,终被大夫蔺相如所破,携完璧而归赵。”
“公主说得不错,”老黄门垂目道,“后来秦国一统六国,终得和氏璧,始皇帝将其制成玉玺,是为传国玉玺。秦灭汉立,玉玺代代相传,到王莽篡汉之时,逼入宫中找王太太后索要玉玺,王太后大怒之下将玉玺掷在地上,玉玺便碎一角。后来汉朝的光武皇帝刘秀继位,让人用金镶在玉玺上,补齐缺口。”
阿琇听到这里已是怦然心动,迟疑道:“难道这白虎符……”
老黄门点头:“是,这白虎符便是从传国玉玺上磕下的一角。世人只知光武皇帝以金镶玉玺,却不知光武皇帝将那玉玺上磕下的一块剖成两半,制成了白虎符,意在警示后人,勿忘王莽乱政。”
阿琇怔怔地望着老黄门,只听他续道:“后来的事殿下应该都知道了,到了汉末十常侍乱国,诸侯征战,传国玉玺流落江东,为孙坚所得,在此后玉玺辗转许多人手,虎符也随这一同数易其主,众人拼死抢夺,又折损了多少英雄好汉。”说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其实诸侯相争,谁人不是英雄?只是人从都恐旁人议论是非,总觉得持一玺与虎符方为正统,又何其可叹。”
阿琇心下微微一动,老黄门说的是前朝事,可与今日诸王之争又何其相似。
外面忽然爆竹声震彻,天际烟花绚烂缤纷,朱红的宫墙上都映着绚丽的影子,极是富丽灿烂的景色。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殿外瞧去,见那红光映彻了半边夜空,却更显出这永巷的冰冷寂静。
第二十六回 香漪红露
除夕是夜,献容换了一身新的碧彩赤金衽褛,通身不饰点翠,唯有发上簪了一枝墨青色的五方菊,斜倚在一个青白斗花的斑丝薄锦隐囊上,手中解着一段丝络。红可轻轻地走进殿来,将殿角的半山莲座的镂空熏炉里添了些新的香料,须臾间一股清甜的暖香便氤氲而出,殿中更显幽谧。
献容倦声道:“这添的是什么香?”
红杏赶快磕头道:“回禀娘娘,奴婢斗胆添 了些新贡的花子香,不知娘娘是否中意。”
献容放下丝络,抬眼瞧了她一瞬,道:“这么冷清的地方,添 这样喜庆的香,反倒显得不适宜了。”
红杏咬了咬唇,不敢接话。曼罗却笑道:“太后娘娘富贵荣华,受得起这样的喜庆。”
红杏听她言语放肆,忍不住向她微微瞥了一眼,却见这新入宫的宫女不知为何竟这样得献容宠爱,献容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傻丫头。”
曼罗不服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红杏忍不住插话:“在太后娘娘面前,不要我呀我的,要说奴婢。”
曼罗一瞪眼,还想反驳几句。
献容笑道:“罢了罢了,曼罗刚入宫,还不太懂规矩,红村你慢慢教她吧。”
红杏称了是,退在一旁不语。曼罗却一噘嘴,竟是扭着身子自行退下了。
献容忽然问道:“皇帝今日来问安过吗?”
红杏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