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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唯恐自己听错,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要伏在窗前。
突然翠缕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挑着眉厉声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木槿吓了一跳,忙跪道:“奴婢该死,奴婢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出来看看。”
翠缕轻哼一声,冷道:“哪里有什么声音,你们半夜不好好睡觉,却来惊扰娘娘。”
木槿不敢再辩,伏地连连叩首:“奴婢再也不敢了。”
二人话音未落,忽然殿门开了,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低问道:“是什么人?”
木槿心里惊恐到了极点,头伏得更低,只看到眼前有一角明黄的袍角在门槛处微闪,袍边滚了金线绣的如意祥云纹,直晃得她眼目晕眩。
殿内透出的红罗炭火的气息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的空气里流动,她攥紧了手中的绢子,指甲快要陷到手心里,耳旁只听翠缕轻声道:“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伏在地上的木槿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惧,只觉得自己仿若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都可以被捏死。
也许只是过了一瞬,可对于她来说却何等漫长,那男子微不可闻的唔了一声,转身便回去了。殿门须臾间关上,一切仿若没了痕迹。
翠缕低声喝道:“快滚回去吧,管好你的嘴。”
木槿叩头连连,如同三魂丢了两魂一般,连滚带爬地回去了。
回到房中,云英见她脸色不好,便问道:“你瞧见了什么?”
木槿强笑道:“没有什么的,檐下瞧到一只死老鼠。”
云英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转。
木槿赶忙扯过被子,将头蒙进去道:“想想就怪怕人的,快睡吧。”
第二日一早,云英和木槿进殿去伺候阿琇起身洗沐。云英言笑晏晏,在阿琇身旁尽心服侍,木槿却只是跟在后面,目光四处乱转,只见晖华殿内处处都是珠帘琳琅,光晕流转,瞧得室内雾蒙蒙的,并不甚分明。阿琇仿若刚从梦中醒来,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可眉头紧锁,极是困倦的样子。木槿放下帷幕,在一旁往木桶中注水,一壁用手轻试水温。
云英为阿琇除下衣衫,只见她身上尽是红痕,讶异道:“呀,娘娘,这是怎么弄的?”
阿琇自己往铜镜里照去,只见身上斑斓若夜花绽放。她往镜中看得仔细,忽然看到身后的木槿亦是呆呆地瞧着自己,便转头道:“你怎么了?”
木槿赶忙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水有点烫。”
正此时,翠缕进来,面露不悦,训斥二人道:“你们怎么回事,可是要冻坏娘娘。”
“翠缕姐姐,你看娘娘身上……”云英指着阿琇的身上一道一道的红痕,迟疑道。
翠缕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是用薄缎笼住了阿琇,厉声道:“这是风疹,都是你们笨手笨脚,才让娘娘受了风。”
阿琇面色却是如常,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只轻轻地唔了一声,声音极是低的。
翠缕低声道:“娘娘不必担心,等会儿沐浴后奴婢让太医过来开几服药便好了。”说着她眼风狠狠地扫过云英和木槿:“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快出去。”两人忙叩了头退出殿去。
两人一直走到殿外,云英犹自愤愤不平,气红了双眼道:“我又没有说错什么,翠缕姐姐为何那样对我。”
木槿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在宫里说话要小心,这里不同之前的府里的,稍不留神,可能会没命的。”
云英见她神情肃穆,心里也有些害怕,紧紧偎依在木槿身边,小心道:“我们去求求大将军,让我们回两位贵人身边吧。”
木槿神情大变,慌忙捂了云英的嘴,低声道:“这样的话以后提都不要提。采人娘娘对我们好,并没有猜忌提防我们,可话若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可是守着这位娘娘,如同守在冷宫一样,有什么出息。”云英蹙眉道,“你看嘉兰、鸢尾她们几个跟着两位贵人娘娘,现在何等风光富贵,我们这位采人娘娘连陛下有面也没见过一次,却只能守在枯井一样的地方。”
木槿怔怔地瞧着远方,轻声道:“你瞧我们宫里的吃穿用度可短过半分吗?”
云英有些迷糊地摇摇头,迟疑道:“这倒是没有,便是我们这些小宫婢的用度都是詹事府送来的顶好的。”
“翠缕,”阿琇任由翠缕扶着她进入木桶中,直待热水浸过她的脖颈,她方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奴婢不敢。”翠缕微微失神,手上点了薄荷膏轻轻点在阿琇身上,却是微不可觉的抖了一抖。
“玉燕这几日在做什么?”阿琇忽然问道:“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
翠缕轻声道:“她这几天身子有些不适,让奴婢帮忙告个假,等身子好些再来伺候娘娘。”
“嗯,”阿琇淡淡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她好好养着吧。”
翠缕轻轻用手摁着阿琇的太阳穴,说道:“娘娘,那两个小妮子可能知道了点什么。要不要……”
阿琇缓缓道:“我们是迫不得已如此,何必再为难她们。打发她们远远的就是了。”
“奴婢总是不明白,既然陛下这样爱重娘娘,夜夜都要来咱们宫里,”翠缕迟疑道,“为何不让人知道?”
“宫里见过我的人太多,无论他们以为我是单征的女儿,还是其他什么人,传出去对他总是没有好处的。”阿琇闭目淡淡道,“不如像现在这样自在清净。”
翠缕想了想,忽然鼓足勇气道:“陛下私下里问过奴婢,娘娘有没有和其他什么人接触……”
阿琇霍然睁开了眼:“你怎么说?”
翠缕忙欠身道:“奴婢自然说是没有的。”
阿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神情却仍是凝重。
翠缕想了想,又小声道:“今日田贵妃娘娘要为母亲做寿,午后要开宴席,却要宣会稽郡公入宫去,怕是又有折辱。”
阿琇面色须臾间沉了下去,她拨了拨腕上的翡翠金丝镯,取下递给了翠缕,沉吟道:“这个赏你。”
翠缕喜不自禁,接过镯子叩头谢恩,又道:“娘娘,今日还要送东西去郡公府里吗?”
阿琇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冷了,把咱们宫里的金丝炭再送几篓过去。”她想了想,忽然起身道:“你替我梳妆,咱们走一趟芙蓉殿。”
翠缕有些担心:“田贵妃娘娘可不好惹。”
“那也要惹一惹才知道。”阿琇淡淡道,却在镜前细细地描起远山眉黛。
阿琇沐浴之后,兴致颇好,又难得出去走动一番。且说晖华殿外有一大片荒芜的园子,里面尽是枯枝败草,瞧着十分荒凉。阿琇瞧着心中感叹,想起又是母亲住在此处时,满园都是繁茂的景象,不由叹息道:“这里竟是可惜了。”
木槿和云英都跟在身旁,二人十分伶俐,此时双双对视一眼。木槿一咬牙,便开口对阿琇说道:“我二人能莳花草,愿为娘娘清理这个园子。”
阿琇眺着不远处巍峨的宫墙琉璃,却是尽在冬日暖阳的薄薄光晕中镀上了迷蒙的影子,她淡然笑道:“你们会植什么花草?”
木槿一呆,云英便抢着道:“奴婢会植牡丹,昔日大将军府里‘紫芸呈瑛’、‘明霞漱玉’的名品奴婢们都曾照料过。”她说得极是得意,洛阳牡丹名盛一时,大将军府里所植更是寻常坊间难得一见的珍品,照料起来极是不容易。
“可会植冬梅?”阿琇忽然问道。
云英顿时哑口,良久听听木槿怯怯道:“奴婢曾植过一些,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神情极是羞怯。
阿琇忽然转过身:“只是什么?”
木槿迟疑片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角明黄的袍角,便低声道:“只是大将军并不喜欢梅花,命奴婢都从园子里除了去。”
阿琇默了一瞬,吩咐道:“你们随翠缕去趟琼林苑领些花苗来,就在这园子里植些梅吧。”
木槿小心翼翼称了是,抬起头来,却只见云英眼中都是迷茫神色,而阿琇已是走远了去,只有一身浅碧的十斓裙与周遭寒天之色浑若一体。
“下雪了。”木槿轻声道。
云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竟转了阴蒙,鹅毛般的雪片落了下来,如撒盐一般,霎时在地上覆了一层白霜。
阿琇只携了翠缕一人去了芙蓉殿,她自进去时,众人皆已齐全。只因今日下雪,宴席便设在芙蓉殿外的廊下,从外望去,田贵妃端坐在下跌,一身绯红的绣芙蓉蝶的大氅何等耀目,其容色之明艳,更远在衣饰之上。在她之下便是母亲秦氏。众人都是一壁享宴,一壁赏着雪景,又是融融。
田贵妃的母亲秦氏是大将军田密的续弦夫人,今年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与女儿一样的瓜子脸、薄嘴唇,她身着一件新做的月白色缀莲瓣纹的寿纹缎袍,便连袍上纽扣都是珍珠所缀,极是华贵。她发上簪着十支碧翠点银细钗,脊背挺得笔直,端坐在女儿身边,盛装打扮下容光焕发,只是如若细看便能看出皮肤已不如年轻时那样紧致,而眼角也有细细的鱼纹。
其余宫妃嫔妾都在殿上落了座,除了皇后不在席上,竟聚得齐全,偌大的殿中人声不闻,众人皆屏气凝神细听田贵妃与母亲笑语,席上连落针之声都可闻。
阿琇甫一入殿,众人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大小刘贵人坐在右席,姐妹二人便欲欠身,却都先看了田贵妃一眼,怯怯然不敢开言。田贵妃并不识得阿琇,见她衣饰平平,倒是陌生,只听她身旁侍女素影轻声道:“娘娘,这是晖华殿的采人。”
田贵妃微微一愣,面上便浮起一丝淡淡的嘲意,见阿琇过来向她端正行礼,竟是倨傲地扭过头去,全当不见。阿琇也不以为意,依照礼数向田贵妃行过大礼,方才在自己的席上坐定。只听田贵妃道:“今日抚州供来几篓银橘,这个时令也算难得,素影,分给诸位姐妹尝尝吧。”
素影依言将银橘分下,众人都起身谢了恩。阿琇冷眼瞧去,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忿不色。
果真宴开不久,田贵妃便着人去传郡公前来。翠缕心中一紧,便向阿琇看去,却见她只是轻轻剥着银橘,并不做声。
不多时,司马炽便被宫人引致席前。田贵妃素来与他有旧睚,今日又刘聪在侧,更是无所顾忌。她见司马炽即来,便冷冷吩咐身旁内待道:“给郡公拿一身内侍的衣裳来。”
众人皆是惊惧,便向田贵妃望去,却见她面上都是得意神情。她身后内侍微微一怔,赶紧下去准备衣裳。
人人惧怕田贵妃权势,何人敢开口劝阻?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郡公大人乃陛下亲封,田贵妃娘娘为何辱之?”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仗言不平的竟是坐在席末的那个小小的靳采人。
司马炽本来面色麻木,听到这声音忽然一惊,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恰与阿琇目光相触。阿琇避开他的注视,却是目前几步,径自走到席前。
田贵妃自入宫来何等得意,从未受过人顶撞,闻听此言,她顿时怒意横生,盯着阿琇道:“靳采人意下如何?”她刻意咬重了“采人”二字,言语中透着不屑。
阿琇毫无惧意,朗朗道:“郡公是外臣,今日娘娘内府家宴,遣外臣入宴,妾以为失仪。至于娘娘本是汉女,从前与郡公君臣有别,今日又让郡公佐酒,更是失礼之至。”此言既出,人人都震惊之至。
田贵妃面色发青,咬牙道:“本宫偏要如此,你一个小小采人又能如何?”
司马炽目中含泪,望向阿琇道:“多谢采人……娘娘,不用说了……”
“妾只是言正道仪礼,”阿琇停了停,环顾众人道,“宫人都注目而视,娘娘也该知道公道自在人心。”
田贵妃本已气极,听到她最后一句,忽然抬了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众人都簌簌然垂着头哪有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