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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琇见她面色不似正常人,兀自强按下心中惶恐,轻声道:“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册封大典。”
纤罗笑了笑,忽然仰起头来,突兀道:“他欠我那么多,我也对他存有秘密。你说我和他是不是两不相欠了?”
阿琇蹙眉望着她,却见密密的梅枝透过月光在她面上落下深浅的光影,她衣衫上金闪闪的镶金丝撒花凤形绣纹此时却都显得暗沉沉,缀在凤袍上更显得累赘。唯有双眸间划过一段浅浅淡淡有莹白流光,明珠一样漾出神采,这一瞬的明丽鲜艳,风姿端华,竟是耀眼灿烂,直教人不能直视。
这大抵是纤罗留在阿琇脑海中最后的印象了,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匈奴五部曾引以为傲的花朵,便在这夜悄然凋零,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踪迹,有人说她死了,是坠井还是投湖?刘聪命人把宫中所有角落都翻遍了,竟是死不见尸。可活亦不见人影,她带着她那一身华丽的凤衣,一如她出嫁时的样子,永远消失在这深深宫闱中。苦寻了三日未果后,刘聪只得对外宣布,上皇后呼延氏暴病而亡。
木槿悄悄地问阿琇:“娘娘,那夜在梅园中……”
“是她。”阿琇淡淡道,却是眺望着远处,“她那样一个人,若是想彻了,便是新的一番天地。”
木槿试探道:“那皇后娘娘应该是没有死吧。”
阿琇笑了笑,语气却是唏嘘的:“她不该是属于这里的。”
木槿默然地退了下去,似是若有所思。
七日国丧后,刘聪鲜有地却来了晖华殿,只有李桓跟在他身后。他一挥手,李桓便退了出去,悄悄掩上殿门。刘聪脸上似是很疲惫,低声道:“她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阿琇端然倚在榻上,脖颈微微挺直,回答简洁:“是。”
“她说了些什么?”他忽然开口问道。
阿琇侧头想了一瞬,淡淡道:“她说与你两不相欠了。”
他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忽然走近几步,在她身旁停住道:“这些话她为何来寻你说?”
“你是疑心我把她藏了起来?”阿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哂笑道:“陛下未免太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小小一个采人,何德何能可以这样受到陛下重视。”
他被她语气激怒,忽然迫近了她,嘴角轻轻抽动:“这宫里人人都看出朕的心事,独有你不知道!”
阿琇反唇相讥:“陛下有何心事,是杖死我宫中侍女的恩德,还是鸠毒死我叔父的恩典?臣妾在此一一都替他们谢过陛……”
她话音未落,他忽然将她揉进怀中,呼吸近在咫尺,暧昧至极,却不适宜这样的氛围,他低声道:“明日朕要出征,便不能陪陪朕吗?”
她有心躲闪,可哪里拗得过他,情急之下一脚踢了出去,却恰恰踢在他右膝上。他闷哼了一声,她心中一惊,忽然想起他膝上是有旧伤的,佝身便要去看,可凑得近了却忽见他唇边抹上一丝得意的笑容,低低地暧昧道:“你心里到底是有朕的。”她来不及反驳,只觉唇上忽然一热,已被他深深吻住。
声响传到屋外,木槿两颊滚烫,有些局促地想移开目光,可转眸却见李桓仿若无赖人一产,只盯着脚下金砖出神。她心中窘极,却听李桓低声道:“去打水来。”
“打水做什么?”木槿一怔,有些迟疑地仰起脸。
李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到底是怎么在宫里当差的,娘娘等会儿可不要沐浴?”木槿愣了愣了,忽然回过神来,红着脸跑了开去。
建元二年八月,刘聪领兵连克幽州、冀州,当年九月,发兵长安。围城整整一个月后,长安遭陷,晋愍帝司马邺出降。大军回至洛阳,宫中已皆是喜色。唯有晖华殿仍是冷的冰窖一座,不通任何讯息。
刘聪回朝之日,便重议册封四后之事。朝中还在揣测谁能为上皇后,隔一日,上谕便传来,中军靳准有功于社稷,靳氏之女册为上皇后。消息传到晖华殿,木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地望着李桓道:“上皇后?是册封谁做上皇后?”
“当然是册封你家娘娘。”李桓只道。
木槿忽然愣在远处,心中欢喜无限,眼中涌出泪来。
李桓急道:“哭什么,快叫你家娘娘出来谢恩。”
木槿哎了一声,赶忙奔入殿入,一壁奔走一壁大声道:“娘娘,您被册为上皇后了。”
不多时,她搀扶着阿琇出来,二人立在殿外,却见李桓恭敬跪下,竟是给阿琇行了大礼。
阿琇面色倒是极淡,只道:“先皇后尸骨未寒,陛下倒这样急着册封。”
李桓见四下无人,忙恳切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娘娘万勿做此不吉之语。”他只一侧头,身后的内官伶俐地捧来几个黑檀金漆的木盘,上面却盛着崭新的凤冠霞帔,俱是内府新制,阳光下一照,如是金光万道。
阿琇瞧着那凤冠霞帔,却是淡笑道:“这样好的衣裳料子,给我穿岂不是可惜了。”
“娘娘。”木槿有些害怕地低声道,“快谢恩吧。”
李桓见阿琇站着一动不动,叹了口气,亲手捧起那凤冠霞帔递给木槿,轻声道:“替你家娘娘好好准备,七日之后就是册封大典。”
阿琇忽然问道:“长安的愍帝是不是也到洛阳了?”
李桓心中大骇,皇帝有令此事定要瞒住晖华殿,可她如何便知道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老奴不知娘娘何指?”
阿琇冷笑拾起那一袭华丽的凤袍,却道:“弟为阶下囚,姊为堂上妇。陛下却是这样费的心思。”
李桓越听越是惊心,终是不敢掺和帝后家事,只道:“娘娘早些歇着,陛下必会来看望娘娘的。”
木槿知道阿琇心事,却不敢多言是非,只小声道:“娘娘要不要将这衣裳上身一试?”
阿琇定了定神道:“替我去请司徒夫人入宫来。”
木槿会意地点了点头,赶紧出去传话。
阿琇指日就要贵为上皇后,宫中人自是趋炎附势,不过片刻工夫,木槿便回话道:“司徒夫人入宫求见。”
阿琇抬起头来,只见献容面上带着笑容,款款走上殿中,满面笑容道:“娘娘今日怎么得空?”
阿琇屏退左右,却说道:“献容,我想出宫一趟。”
献容大是讶异,问道:“你为何要出去?”
阿琇心知瞒不过她,索性和盘托出,只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献容瞬时已知她心意,摇头道:“不行。”
阿琇急切地拽住她的袖口,轻声道:“若你不帮我,我再也无法可施。”
献容只是摇头:“那人被关得何等严密,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怎能瞒得过陛下出宫去。”
“我若出去定是瞒不过的,只有一个办法。”阿琇双目直视她道,“去你们府上,才不会引人注意。”
献容皱眉道:“这如何使得?”
阿琇失望地转过头去,“原来连你也不肯帮我。”
献容极为为难,劝道:“阿琇,此事不妥。”
阿琇侧身靠近了她,轻声道:“你若帮成我此事,我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献容霍然心中一跳,只道:“你说什么?”
阿琇嘴角一弯,淡淡道:“五公子不是想铲除田密吗?”
献容转眸望向她,却见她眼中旋过一丝笑意。她心中极是震惊,片刻方仓促道:“此事我需回去和曜郎商量。”
阿琇微微合目,疲惫道:“不急,我等你的消息。”
入夜时分,献容命人送来一张薄薄的纸笺。阿琇看过之后便就着烛火烧了,却吩咐木槿道:“去问问陛下今晚歇在哪里?”
不过片刻,木槿便来回话:“今夜陛下在太极殿理事,还未歇下。”
阿琇换过衣衫,终是悄然立在太极殿外。左右慌忙跟了过来,李桓跪在最前,惊惧不已:“娘娘。”
阿琇怔怔站定,恍惚半晌,轻声说道:“无事,我只是想去看看陛下。”
李桓很是惊喜,忙道:“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阿琇摆了摆手,已是一手提起衣裙,慢慢拾级而上。李桓远远地瞧着她的身影,只觉得是极萧索的,微微摆起的裙裾仿佛不胜秋风的寒意。
这熟悉的大殿,恍然还是旧时的样子,便连殿窗上的木刻花样,也并未改变半分。她伸指细细描着上面半脱的朱漆,忽听殿中人疲惫的说道:“是谁在外面?”
“是臣妾。”她推开殿门,瞬间便换上了一脸愉悦的笑意。
良宵静好,两人相对都少了言语。
只觉秋意中别有几分温柔。
细纱的宫灯下,他细细辨着她面上神情,只觉那如花一样的笑靥中,似乎蕴着淡淡的苦意。可这仿若只是幻觉,他一眨眼,她依旧是温柔顺从地笑着,连唇角都未有半丝改变。他握住了她的手,却只觉手心冰凉,他柔声道:“你冷吗?”
“不冷,”她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唇边,仰着脸轻声道,“聪哥哥,我在你怀中,便不觉得冷了。”
她有多久没有这要唤他了?他心中一动,将她搂得更紧,声音微微低涩:“阿琇,不要离开朕了。”
她埋首在他怀中,双手交缠住了他的脖颈,却掩去了眼角眉梢的神情。
阿琇从太极殿出来时,尚不过二更,李桓见她只一怔道:“陛下……”
“陛下睡熟了,”阿琇冷冷道,“谁都不要进去打扰他。”
李桓“诺”了一声,只眼睁睁看着阿琇离去。
刘曜携了献容亲自候在宫门外,恭敬道:“娘娘,臣已经恭候多时。”
阿琇面上带笑,上轿时却是瞥了献容一眼,只见献容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神情却有几分惊慌。
到了刘曜府上,张灯若白昼一般。刘曜将阿琇请入正堂中坐定,方才说道:“娘娘,你要见的人在地牢里,必须有陛下印信才可见到。”
阿琇抿了口茶,说道:“印信已然取到。”说着她摊开手掌,掌中是半枚白虎符,几与她掌心同色,刘曜接过印章看了看,只见虎符上十二个字鲜明至极,这果然是刘聪贴身不离的白虎符。
“说说你的条件吧。”阿琇见他迟迟不起身,便点破道:“你帮我此事后,需要我做些什么。”
“娘娘果然是明白人。”他脸上笑意渐浓,“我要的也很简单,不能让田妃为后。”
阿琇有一瞬的愕然,望向他时,却见他也直直地看着自己。“田妃若为后,也只是中后。”她迟疑道。
“中后也不行。”刘曜的言语十分简洁。
阿琇心中忽有几分忐忑,只觉自己的心事亦被他瞧破,便点头道:“好。”
刘曜赞许地望了阿琇一眼,简洁道:“很好,现在到天亮只有三个时辰,娘娘必须在天明前将印信送回陛下身边,才不会被发觉。娘娘速速随我来。”
阿琇点了点头,刘曜便在在前领路。两人走到书房之中,只见一面偌大的书架遮住了墙壁,他伸手拨弄架上机关,却听声音轻响,那正面书架竟翻转过来,露出墙后一个约略人高的小门。两人拾级而下,阿琇只觉得眼前黑得紧,愈往前走便愈觉得潮湿阴冷,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转过一道石门,忽然眼前一亮,竟是从一座小小的假山中转了出来。
刘曜拨开面前的杂草,却对阿琇道:“娘娘,这是南市。”
阿琇展眼望去,只见自己身处一座小巷,远远能听到车马嘶响,此时天色晦暗,可城中最贫贱的挑夫走卒却已起身准备谋生计了。她回头望了刘曜一眼,忽道:“那日洛阳城破前,你便是靠着这条地道将王衍他们送出去的?”
刘曜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两人转了几转,却到了南市最东首的一排营房前驻足。阿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此处营寨前驻守都是军士,戒备颇是森严,刘曜却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