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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紫忙道:“我从来都没想要天魔令!”
“天生煞气,迟早会入魔道!”
“我并没害过人。”
“本性难移!”
重紫闻言抬眸,直直地看着他。
知道他的偏见,所以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只为博得他的好感,谁知到头来仍落得一句“本性难移”!
她缓缓道:“仙尊说的不错,我是天生煞气,可那又如何,我没想要生成这样,这些年我从未做过坏事,更没有安心害过谁,仙尊身为督教,赏罚公正,为何始终对我执有偏见,这与以貌取人有何区别,我不服!”
万万想不到她敢出言顶撞,四下一片沉寂,闵云中气得噎住。
“混帐!”
“师父。”
“为师收你为徒,是让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呈口舌之利么。”
重紫垂首:“弟子知错。”
洛音凡道:“还不与仙尊赔罪。”
重紫忍了委屈,果然朝闵云中磕头:“重紫无知,情急失言,但凭仙尊责罚。”
明知道他护短,闵云中自恃身份,晚辈既已认错,就不好再多计较,半晌嘲讽道:“护教的徒弟生得这般牙尖嘴利,果真由我来判,量她也不服,既然是护教门下,事实俱在,还是由护教亲自发落吧。”
洛音凡沉默片刻,待要说话,耳畔忽然传来虞度的声音。
“师弟且慢,此事其实不简单。”
。
虞度召天魔令至面前,转脸朝一名大弟子递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即走上前,抬起右腕,两指在腕间一划,殷红的鲜血立即流出,滴落于天魔令上。
虞度示意他退下:“师弟,以你的修为,要除净血迹想必不难。”
洛音凡不语,抬掌拂过令牌。
心知有异,他特意使出了最高等的净水咒,眨眼之间,方才弟子滴落在令牌上的血污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度看着他。
洛音凡愣愣地看着天魔令,心底满是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新的血迹虽然消除了,可是先前残留的重紫的鲜血仍醒目地印在上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鲜艳,仿佛已经和令牌融为一体。
顶级净水咒,去秽除尘,不可能这样!
虞度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叹道:“我与师叔想尽办法,都不能将她的血迹从上面除去,可见此事非同寻常,我原以为天生煞气只是巧合,谁知她竟似与此令大有渊源。”
“逆轮并无血亲,封印仍在。”
“无论如何,事关重大,师弟……”
洛音凡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转眼看向重紫。
方才二人这番话是以灵犀之术传递,旁人并未听到,都在奇怪,惟独重紫脸色惨白如纸。
淡淡的神情万年不改,可是她感觉得到,他正在离她远去。
重紫一动不动跪在他面前,喃喃道:“师父,我没说谎,真的没有。”
只要他相信她,不要生她的气,别人怎么冤枉怎么责罚都不重要,无论会受多重的刑,甚至是魂飞魄散,她也不怕的。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这里,都在等着他的决断。
沉默了大约一盏茶工夫,他终于开口了。
“事实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重紫颤抖,望着他:“重儿没有说谎,就算师父要我死,我也不会认的……”话未说完,就听得一声闷响,她整个人直直朝石级下滚去。
在场所有弟子都未反应过来,正愣神之际,重紫已止住滚落之势,身体飘起在空中,缓缓落回地面。
闵云中收了浮屠节,冷笑道:“事实俱在还想抵赖,这等孽徒,护教还要袒护不成!”
洛音凡淡淡道:“既是重华的逆徒,我自当处置。”
脸上额上渐渐浮现几处擦伤痕迹,重紫顾不得疼痛,膝行至他跟前,拉着他的长袖:“师父!师父!血是我的,可我真的不会什么血咒,我没有骗你!”
“事到如今,仍不思悔改么。”
清晰的声音,击碎重紫仅剩的信心,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相信她,也和闵仙尊他们一样,认为她迟早会堕入魔道。
她仰脸望着他,摇头:“师父。”
他抬眸看天边,一字字道:“打入昆仑山冰牢,百年。”
“不要……”不要离开他,不要离开南华,她宁可死了。
“冰锁之刑,百年。”重复。
。
冰锁之刑,通常是仙门处置身犯重罪的弟子以及魔族用的,谁也想不到,如今会用在这样一个妙龄少女身上,其实此事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重紫这次所犯罪过不小,关键是,上下都熟悉她的品性,怎么看都不像以往那些十恶不赦之徒,自然令人唏嘘。
困锁于万年玄冰之内,神智清晰,却不能动弹半分,没有阳光,没有生气,有的只是无尽黑暗,彻骨冰寒,百年寂寞。
底下一片哗然,慕玉等人都呆了,惟有虞度苦笑,方才已经暗示得很明显,这是个难得的又不落人口实的机会,谁知这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闵云中冷笑:“只是困个百年?”
洛音凡道:“师叔让我处置,我便处置,不妥么。”
闵云中脸色差到极点,天机册上就是事实,仙门弟子有这念头,震散魂魄也不为过,无奈方才心高气傲答应让他处置,亲口说过的话,当着众弟子的面总不能反悔,只得哼了声:“是不是罚得太轻了些?如此,恐怕难以服众。”
洛音凡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四下扫了一遍,包括闻灵之在内,无人敢应声。
闵云中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势不对,虞度忙制止:“重紫年纪尚小,念她又是初犯,我看师弟这样处置很好。”毕竟此事古怪,洛音凡真要庇护徒弟,借口再判轻点,也是谁都奈何不了的,可见他并没忘记大局。
掌教既这么说,料想结果难以更改,众弟子看着重紫,多数人都隐约察觉到此事尚有蹊跷之处,不免更加可怜起她来。
燕真珠急得跪下,大声道:“尊者,虫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们都看得明白,你老人家还不清楚么,她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心思!”
此话一出,不少弟子也跟着求情:“尊者开恩。”
慕玉亦道:“重紫并未学过术法,如何懂得血咒,此事尚有难解之处,冰锁之刑委实太重,求尊者网开一面。”
一个天生煞气的丫头,竟引得这么多人为她求情,连自己最看重的徒弟也被迷住,闵云中大怒:“天机册上都看得明白,掌教还会冤枉她不成!饶她死罪已是开恩,身为首座弟子,不作表率也罢,反而对南华罪徒诸多维护,还不给我滚去祖师殿思过!”
慕玉道:“弟子受罚无妨,但此事的确……”
他没有继续说完,只因洛音凡已驾起了五彩祥云。
重紫通红了眼,紧紧咬住唇,双手撑地,身体仍是微微摇晃。
她忽然望着半空大声道:“重儿不求饶恕,只求师父再留片刻,听我几句话。”
洛音凡定住云头,却并未回身看她。
闵云中道:“还要纠缠!”
重紫没有分辩,迅速擦干眼泪,面朝底下众弟子拜了一拜:“多谢慕师叔和真珠姐姐,也多谢众位师兄师姐师侄,重紫认罪,你们不必再替我求情了。”
众人默然。
她转身再拜虞度:“多谢掌教开恩,事实俱在,重紫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想不到她会这样,虞度意外,脸上也有些下不来,只得叹道:“你先去,此事本座会再查,果真冤了你,必定命人接你回来。”
重紫称谢,最后朝云中那熟悉的背影拜下。
抬脸时,一双大眼睛里已满是泪水。
“重儿不幸,天生煞气,蒙师父不弃收在座下,这些年多得师父教导庇护,死亦不足为报,师父既心怀苍生,重儿又岂敢有入魔之心?更从未想过要什么天魔令。”
她郑重地捧起星璨,望着云中高高在上的人,含泪道:“此杖名星璨,师父当初亲手所赐,重儿从不敢忘记师父教诲,也绝对不敢欺骗师父,如今认罪,只因此事的确是我做下,但从头到尾,我并未说过半句谎话,更不知道什么血咒。”
“原本只想清清静静度日,留在紫竹峰侍奉师父,此番甘愿去昆仑,只希望师父能相信我,百年之后,让我重回紫竹峰,继续侍奉师父。”
说话之间,星璨忽然光华大盛。
众人都看得呆,连同闵云中也一愣。
眼泪终于再次夺眶而出,重紫伏地,哽咽道:“只求师父……求师父他日路过昆仑时,能记得来看看我。”
哪怕就看一眼,她也知足了。
白衣在风中起伏,手中逐波似也在颤动。
“遣送昆仑,即刻起程。”他淡淡说完,驾云离去。
许久,行玄先叹气打破沉寂,看看重紫,又看虞度,老脸上神色有些不安,星璨天然带正气,莫非真是自己出错,冤枉了她?
闵云中道:“法器认主,想是已被她的煞气同化。”
虞度没有多说,转身吩咐:“闻灵之听令,着你速速带五十名弟子送重紫去昆仑,即刻起程,不得有误。”
闻灵之忙应下。
闵云中虽对这结果不甚满意,但转念一想,封困百年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原本虞度很早就建议了,可惜当时被拒绝,困锁昆仑山底万年玄冰内,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作怪,何况只要她离开南华,也能令人安心。
突然发生这种事,众弟子简直就像做了个梦,默默散去。
。
云中,两道人影对面而立。
“难道真的弄错了?”焦虑。
“不可能。”
“既然没错,天魔令的封印为何没有解开?”
“我看,或许是她煞气不足的缘故。”沉吟。
“现在怎么办,真让她在冰牢里困上百年?”冷哼。
“你且下去,我自有道理。”
。
闻灵之奉虞度之命,当即带了五十名弟子遣送重紫下山,匆匆赶往昆仑,连与慕玉燕真珠等人道别的时间也没有。途中,女弟子们受闻灵之指使,对重紫百般苛刻,无非是变着法子嘲弄羞辱她。重紫此时是带罪之身,不敢再惹事,惟恐洛音凡知道了生气,只得默默忍住,再回想这番变故,诸多委屈,一连几天都失眠,白天又被逼着赶路,未免露出憔悴之色。
对于那个古怪的梦,重紫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她明明不会血咒,为什么天机尊者卜测出来的结果不一样?
答案其实不重要了,她不是傻子,虞度说什么追查接她回来的话,不过是敷衍,他和闵云中因着天生煞气的事一直对她抱有偏见,恐怕很早就想要处置她了,何况她对天魔令的特殊感应,已经让他们更警惕了吧。
被冤枉,重紫不在乎,她只在乎师父。
冰锁百年不要紧,为什么,为什么他宁肯失望,气愤,也不愿相信她?她一心当他最听话的徒弟,敬他,爱他,怎么会骗他?
六年朝夕相伴,所有的温柔与甜蜜,轻轻一句话就全部抹杀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昆仑还有多远?重紫茫然望着前路,大眼睛几乎失去了焦距。
“发什么呆,乱闯。”有人伸手拍她。
接连几日精神不济,全靠星璨通灵,带着她稳稳当当行进,此刻突然受这股力,重紫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朝旁边一歪。
周围响起惊呼声。
那罪魁祸首并不惊慌,如苍鹰般俯冲而下,又快又准地将她接在了怀里。
重紫犹未回神。
他低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小……师妹。”
原来卓昊率青华宫几个弟子外出,办完事正要赶回青华复命,两派素来交好,遇上了自然要停下来招呼,卓昊见带队的是闻灵之,因当初她出言激怒阴水仙,有害重紫的嫌疑,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打算客套两句就走的,哪知眼前突然冲出个熟悉的身影。
重紫压根没留意周围发生的事,跟着星璨木头木脑往前冲,周围负责看守她的几名女弟子都不拦阻,只是想让她在同门跟前出丑罢了。
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