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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手里拿着一叠衣服,俏脸上带出似惊又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意态上的笑靥!
岳怀冰由于过度的惊吓,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黑衣少女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在注视他一刻之后,像是忽然憧憬到了害羞,禁不住默默地垂下头来!
“你……是谁?”
岳怀冰匆匆把脱下的一件上衣匆匆再穿起来,但是顾得上顾不了下,实在是狼狈之至!
这才见那女子,把手中一叠衣衫轻轻搁下来,然后冉冉向着岳怀冰面前福了一福!
岳怀冰张惶还礼道:“小姐——?”
“婢子石灵珠,奉爷爷之命,是专门来侍候相公的!”
“石灵珠……?”
黑衣女子站起身来,微微笑道:“我爷爷石飞泉,相公已经见过了,主人兄妹都管他老人家叫苍须奴!”
“啊——”
岳怀冰这才大悟道:“原来苍须老前辈竟是姑娘的令祖!”
“相公千万可别这么称呼我们——”
她边说边自走过来,伸手主动地把岳怀冰身上的那件破脏的衣服脱下来!
岳怀冰怔了一下,忽然想到此间原是世外仙境,自不能以凡俗龌龊念头冒渎各人。
是以,他在微一惊愣之后,也就处之泰然!
石灵珠一面为他解脱上衣,一面吹气如兰地道:
“岳相公,自从婢子出生至今日为止,还是第一次接待客人,这里规矩大极了,相公你只管呼叫我灵珠就是了,可不要叫我姑娘呀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少主人少小姐不骂我,我爷爷也是饶不过我的!”
说时岳怀冰上衣已褪,仅着长裤。
灵珠正要伸手去脱,岳怀冰实在不习惯,后退了一步,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灵珠款款走过去,拿起了床上的一叠衣衫,道:
“少小姐说相公身上有伤,着婢子备了一些药物,等一会儿相公浴毕,再为相公搽抹!”
岳怀冰尴尬地道:“这实在是不敢当,请问浴室在哪里?”
灵珠一笑站起,前行带路。
岳怀冰在后跟进,前行十数步,来到了壁角,那里原先就垂着一抹湘帘,灵珠这时轻轻用手撩开,妙目一引道:“那里面——”
岳怀冰可就又怔住了。
所见的一切在在都使他感到不胜惊讶!
只见湘帘后是一片天然林园,那园子不过亩许大小,却陈设着两池清水。
水当然是天然引进来的!
虽说是在一个园子里,可是看上去水的色质却是大异其趣,一池水色纯清,一池却是颜色纯蓝!
蓝色水池里袅袅地冒着浅浅的一层白色烟雾,可以想知水的温度一定很高;另外那一池,看上去水色纯碧,水的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岳怀冰却注意到底层之下,却有微微旋动的涡流。
他试着用手去摸了一下,水质如冰!
灵珠笑道:“这还是老太爷在时,由雪山山脉里,特意引来的两道泉水——”
她指尖一指那池蓝色的道:
“这是雪山特有的一道‘五香泉’,听说对于道家练气练功,有很大的帮助。山中寒气重的,染上了风湿,只消在这里洗泡些时候,不药可愈!”
然后又介绍那池子冰泉道:“这是雪山最深处的一道‘地骨泉’,老主人费了三年零三个月的时间,才由百里以外沟通来到这里,听说这种水最能培炼人的元气,有洗骨易髓、去芜存菁的功效呢!”
岳怀冰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
他放目园间,发觉到有几株早开的桃花,软红草软软地贴着地面衍生下去,还有一种像是狗尾巴的红色小花,点缀在园子里!
园子的后面尽头,峭立着一面千仞冰壁,高可插天,平如刀削,左面与主人兄妹的黄石房舍相连接,当中并没有院墙,只是衍生着奇吐怒伸的藤蟒奇花!
岳怀冰顿了一下,微微窘笑道:“你可以先行回避一下么?”
灵珠微微一笑,转身自去!
岳怀冰看看再无外人,这才放心大胆地脱下衣裤,由于他身上有伤,所以不能贸然下入水质温热的“玉香池”,却只先行试着下入到“地骨池”内!
哪知他身子甫一入内,只冻得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两片手骨“嘿嘿”战抖不已,慌不迭地跃身而出!
他自从迁居万松坪,两年来以冰雪濯身,早已练成极扎实元气底盘,却未曾想到这地骨泉水,竟然较诸冰雪更要冷上十分!
何以如此冰寒砭骨的水质,却未曾结冰?可就是他所想不通的了。
池边上,他冷得发抖,当下试着运行了一阵子内功,待到身上生出了一阵子暖意,才敢再试行落水入池!
这一次他摒息调元,勉强地在池水里洗涤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只觉得五腹六脏都似乎被冰镇住了一般,再不出来,非冻死在池子里不可了。
他勉力地爬回到池外,早已唇紫面青、同时间只觉出全身血脉内有如数万冰蚁一齐在啃噬爬行着——
那种痛楚,简直非人的毅力所能忍受得住,他张开嘴,只觉得舌桥不下,头脑间一阵子昏眩,已昏倒池边。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屋子里的人好像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的!
岳怀冰发觉到自己平平地卧在那张铺有金丝猴皮的白玉榻上!
他身上好像裹着一层薄薄的白绫子!
一双女子的手,正在他身子上各处推拿捏按着,指掌过处一片温馨!
他除了感觉得出对方手指内透出的一股暖流以外,对于女子那柔美的纤细肤脂,也可以很微妙地凑合出来!
室内的温度不热不冷!
光线不明不暗!
“人”的感觉,更是那般说不出来的懒洋洋的!
——只是岳怀冰却不敢留连于片刻的安逸里,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气息,倏地睁开了眸子!
也就在他眼睛方自睁开的一瞬间,背上正在为他按摩移动的手指,忽然也停止了。
岳怀冰迅速地转过身子来,不觉间神色一呆——
房子里站着好几个人!
换句话说,自己所见过,也是这冷魂谷所见仅有的四个人全都到齐了!
方才为自己亲手推按的,并不是那个叫“灵珠”的女婢,正是岳怀冰想煞、怕煞、怒煞、爱煞的那个年轻的女主人——
她似乎永远是那般的严肃,脸上难得一见笑容。
尤其是现在,看上去她那张脸更是冷若冰霜,一双蛾眉轻轻颦着,眼睛里轻轻现着沉郁,那几缕发丝散在她宽阔的前额上——
一颗闪烁红光的半月如意珠,轻轻地悬挂在她前项上,白如凝脂的玉肤,与红光耀眼的明珠衬在一起,给人以无比“高贵”、“雍容”的一种感觉。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由对方颈项上的那颗红宝珠跳到了对方脸上——
年轻的女主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再移向第二个人——雪山鹤!
雪山鹤倒是一脸的喜悦之色,那副样子很想上来跟他说话,可是好像又碍于妹妹在场——好像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点要看他妹妹的脸色说话似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型的女人,她美丽高贵,艳若桃李,冷似冰霜,虽不语而解语,虽不嗔而自威!
雪山鹤的妹妹就是属于这一型的一个女人!
岳怀冰的眸子又转向第三个人——苍须奴!
苍须奴的表情至为沮丧,原本就够红的一张脸,这时更胀得像是一个大扁柿子似的,蓬乱的头发像生满刺的栗子一般地支开着!
他深深地垂着头,不发一语!
房子里并非没有一点异声!
有人在低声地饮泣着!
声音是那么的低,可是岳怀冰已经很清晰地听见了!
就在这间阁室的角落里,那个叫石灵珠的俏丽女婢,直直地站立着。
她还在哭,不时地用手背去抹擦着脸上的眼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的一颗颗地洒落下来!
全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只是她在哭的声音!
大家都沉默着。
好一会儿的工夫,雪山少女才走到了床边,目光垂视向着岳怀冰,冷冷道:“你差一点死了知不知道?”
“我……我敢请姑娘说清楚一点么……?”
“哼!”
她的眼睛向着壁角的灵珠瞟了一眼,微微嗔道:“她是否没有告诉你么?”
“她?……”
雪山少女眸子又转向苍须奴道:“你这个孙女所犯的错,我也不再说了……你要严格管教!”
“是……老奴知道!”
苍须奴频频地点着头,一双黄眼里,淌出了泪痕!
忽然,那个叫灵珠的女婢扑过来,跪倒在雪山少女面前,痛声泣道:
“小姐……小姐……你原谅我这一次无意过失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有见过……没有……”
“呸!”雪山少女望着她轻啐了一口,素脸上带出了一片红晕——
“你做的好事——灵珠!你可不要忘记了,你母亲是怎么个下场,你爷爷又何尝不是受了你的牵连!如果不是我早来一步……”
雪山少女一口气说到这里,好像显得碍于出口,脸上的颜色更鲜红了。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双澄波眸子盯住灵珠,像是要看穿了她的心似的!
“一错!再错!这一次我决计不能饶你!”
雪山少女眼睛回到苍须奴身上道:“你自己看看怎么管她吧!”
听了这些话,灵珠哭得更大声了。
苍须奴频频叹息道:“孙小姐,此女乃其母夜梦桃花,感染岚瘴而受孕,生来就具异质……这些年老奴也曾多方拘束于她,又用园内玉香泉水,为她去芜存菁,年来已很有进展,只是……岳相公来的不巧,正好是此女三月思情之际,是以,是以……”
雪山少女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才让她迁居后面‘红梅阁’,为什么你又特意把她调来冷香阁服侍岳相公?”
苍须奴叹了一声,呐呐道:“这件事,老奴实有难言之隐……”
他看了床上的岳怀冰一眼,期期难以出口!
雪山少女哈哈一笑,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想必是意欲借助岳相公的元阳气息,来驱逐你孙女的沉阴之秽,是与不是?”
“这……个……”
苍须奴垂下头来,呐呐道:“小姐明察!”
“亏你还说得出口!”
雪山少女蛾眉乍挑道:“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这位岳相公迟早亦是我道中人,说不定正是我爷爷蕉叶简上所载之人,果然要是他,……该是我们冷魂谷梦寐以求的一颗福星,如为你那个下贱的孙女毁了,这个罪名由谁来担当?”
岳怀冰在石榻上,真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真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是问题的中心是他,那是毫无疑问的。
至于他怎么会卷入到这事件的漩涡里?灵珠又犯什么错?发生了什么大事?
谜团实在太多了,简直是一点也想不通!
他只知道,自己接受婢女灵珠的指导,到“地骨泉”里洗了一个澡,由于水质过于冰寒,以至于无法忍受而昏了过去,以后他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是他第四次见到雪山少女,也是他忽觉到她最最无情的一面!
他真有点不能相信,一个如此美艳的少女,竟然会在人前那般苛刻,严厉地去责备另一个人——而那个被责备的人,却是个看来软弱无知的女婢!
下意识里,他不禁对灵珠生出了同情——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灵珠到底在自己身上犯了些什么错?如何不利于自己?
苍须奴在女主人的指责之下,只是更深地愧疚忏悔着,没有一点点不服意思!
他趋前向着雪山少女拜倒道:
“孙小姐……老奴一切都知罪了,一切罪过都由老奴一人担当,只请你宽恕灵珠一次吧……”
灵珠也哭着冉冉拜倒,泣诉道:
“小姐,小姐!婢子再也不敢了,请小姐宽恩,别把我再关在‘红梅阁’里,那个地方我实在是受够了!”
一旁久未发言的雪山鹤见状,叹息一声,道:“妹子,灵妹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