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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僧儿的脸似涂了胭脂一般越发红了,轻轻坐到他身边:“自然是有的……”
那一刻,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玉僧儿梦呓般的娇声:“明日,你到底是谁……怎么手段跟那个人如此相似……天!连舌头都这么坏的……唔……”
太阳照到眼皮上,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穿戴整齐,玉僧儿正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种他琢磨不透的东西。
昨晚发生什么了?他晃一下宿醉后的脑袋,不记得了。
玉僧儿递上一物,似下了很大决心道:“明日,奴家会在日落前通知官府,现不留你了,这是你的腰囊,望好自为之。”
下逐客令了!他立刻清醒,今天是自己开始逃亡的日子,忙一摸腰囊,里面的两个重要物件还在,心定不少,按筹谋良久的逃亡大计,他开口道:“僧儿,我尚有个小小请求。”
玉僧儿面无表情:“请讲。”
连口气都生分了,他一时有点失落,也变了语气:“在下想把大灰寄养在姑娘处,不知方便否?”
他前后思量过,虽不忍与大灰分开,但玉僧儿报官后,大灰将成为发现他行踪的重要标志,不得已下了这个决定。
“可以,奴家一定会照顾好它。”玉僧儿表情依旧。
“叨扰多日,在下就此告辞!”他真不受用了,昨晚上还依依难舍,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戴上幞头,蹬脚穿靴,他别上腰囊,起身就走。
“等等!”到得门口,不期玉僧儿一声娇呼,他定住,弹软的香躯扑住他的后背,那柔情似水的玉僧儿回来了,“明日哥哥,不要回头,让人家就这样抱抱你、抱抱你……”
他的心随着玉僧儿的哽咽软语化了,几欲转身抱住他,便听到玉僧儿喃喃道:“明日,你知道么,自背后看,你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教僧儿此生难忘的人……”
他的心又凉了下来,原来将老子当作旧情人了,却听玉僧儿如痴如迷:“三官人,是你么……昨晚明明是你,可今晨又不是你了……僧儿昨晚一定醉了,这便是——情到深处便成痴么……”
天,她怎会将他与秦桧联想到一块,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难道昨晚我与玉僧儿……一定是了,酒为色媒么,男人再怎么变,在那一方面是变不了的,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玉僧儿当然忘不了他的招牌动作,幸亏酒意之下,玉僧儿无法确定,否则,可就纠缠不清了。此处已非久留之所,他硬起心肠:“僧儿姑娘酒醒了么。”
玉僧儿离开他的背,含羞娇歉:“明日,僧儿失态了,不知多少女子被你迷惑哩。你真本事,连我大宋猛将岳飞之妹与鞑子郡主,都为你要死要活的……”
“什么?”他如电击一般转过来,捉住玉僧儿肩膀,“岳飞之妹,谁是岳飞之妹?”
“三相公啊”玉僧儿倒惊奇了,“枉那小妮子喜欢你这么深,你竟不知人家来历,真替她不值哩!”
他摇着玉僧儿肩膀:“三相公是岳飞之妹,你如何晓得?又如何晓得我跟她两个的关系,说啊!”
玉僧儿被他的举动吓住了,讲出来:“岳楚乃岳飞将军叔父之女,岳飞与其弟岳翻、并她兄妹三人,同在军营,故得三相公之号。至于你跟她俩的关系么,却是某日她俩齐上妙艺坊找你,撞上人家,人家才留意上她俩与你。若说在绍兴打探消息么,僧儿可是最有办法的人,所以晓得。可否放开人家,你好大力哩。”
原来如此,都是自己惹的祸!他放开玉僧儿,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太冲击了:三相公竟是岳飞之妹,造化弄人啊,自己一门心思要跟大英雄搭上线,却不知机会就在眼前,若他早知道真相,他还会那么处理跟三相公的关系么?
这简直跟后世那些破影视剧的垃圾情节一样,天下之大,怎么会这么巧?难道自己注定要跟这个时代结上千丝万缕的瓜葛,天意乎?
他叹一声,跟玉僧儿相处许久没深入交流过,惹来临别时的意外发现,真是人急事不急,正欲问个清楚,却听外头有人敲门:“知府陈大人请红壮士过衙门一叙。”
他一愕,当即怀疑地看向玉僧儿,她亦愕然,反应甚快道:“晓得,容奴家与哥哥单独说会话。”
玉僧儿将他拉进帐中,正视低语:“明日放心去见陈大人,僧儿绝无走露消息,报官之事延一日,决不食言。”
在那双碧水微澜的妙目里洋溢着真诚,他如何不信,只是即便玉僧儿延容一日,他也不打算回玉红院了,不知今日一别,何日再能相见?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致于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他终忍不住吻下去,妙人儿的泪水夺目而出,任他的唇印满月貌花容:“明日,你为什么是明日……”
府衙后公房,陈规一身知府官装,刚审案下堂,见到他喜道:“来得好,快随吾去军器坊看打好的钩镰枪、巨斧母件。”
母件——样板也,即将逃亡的他心不在焉,哪有这份闲心,却不得不做出欢态:“甚好!”
“吾着令最好的教头与最好的工匠按实战需要作图打锻,几番改进,总算差强人意,红义士有何指教?”陈规若名士赏画一般将两件新造兵器仔仔细细看了一遭,征求他的意见。
他如何懂得鉴赏兵器,只觉这两母件虽尚未开锋,却渗出阵阵杀气,仿佛看到无数兵马前仆后继,喋血其吻,心寒之下,强笑道:“真乃天兵也,当尽屠鞑虏,复我中原!”
“天涯征战垦大荒,兵器销为日月光!这才是吾辈心愿啊。”陈规注目军器坊上空蓝天,发出长叹。
这是一座好大的军器作坊,像个小兵营,外部守卫深严,内部大小炉室足有数十间,诸多器匠正有条不紊地忙活。但见炉火熊熊,热气蒸蒸,外面百姓犹着冬装,此间匠人仅穿短裤。军器坊主事前面引导,陈规一袭轻服,带他一路参观,显示对他信任有加。
看到到处刚出炉的各般轻重兵器、大小军械,远较金军器械丰富,有如孩童见到了喜欢的玩具,男儿心性上来,他放下心头事,也顾不得满头大汗,不迭好奇请教。
陈规乃有心招揽他,见他感兴趣军务,正中下怀,便不厌其烦地一一介绍:军器坊分为单兵坊和巨械坊,其中又独立出甲具坊与火药坊。
单兵坊分坊最多,以枪坊和弓坊为首,只因宋军作战以枪和弓为主,枪有双钩枪、单钩枪、捣马突枪、环子枪、素木枪、大宁笔枪、槌枪、梭枪、锥枪,拐枪、抓枪、蒺藜枪等,其中二丈五尺的拐突枪、二丈四尺的抓枪、二丈五尺的拐刃枪主要用于守城;而那出名的神臂弓,乃踏张弩,可射三百四十余步,非一般兵士所能运用;其次刀坊,有手刀、偃月刀、屈刀、笔刀、掉刀、戟刀、凤嘴刀、朴刀等;至于其他十八般兵器皆有打造,数量不等。
巨械坊面积最大,自然是制造两个以上兵士使用的巨大军械之故。首先令他称奇的便是可重复使用的城防兵器:车脚檑、夜叉檑、狼牙拍、飞钩和铁撞木等,可有效利用有限资源;还有就是在韩世忠军见识过的砲车和巨弩等大型远射兵器,只是品种更为丰富,如旋风砲、虎蹲砲、拄腹砲、臥车砲、车行砲、合砲、火砲等,专为守城而造,看到“砲坊”的牌匾,他才知道这时代的“炮”应写做“砲”——投石机;而巨弩中的两床和三床弩还可在弦上绑一装数十支普通箭的铁兜子,专射攻城人马,不亚于后世的喀秋莎火箭炮。他回想起自己在楚州战役时并没有碰上这些劳什子,暗呼侥幸。
甲具坊种类最杂,凡兵马防护的盔甲、盾牌乃至战场上的其他辅助设备,如守城兵专用的防御盾牌——木立牌、竹立牌,用来代替被敌军破坏城门的塞门刀车和代替被破坏女墙的木女头,用于探测敌军挖地道的瓮听、地听,用于散播毒烟的风扇车,防备火攻的麻搭杆和水袋等等,应有尽有,教他大开眼界。
火药坊最神秘,亦是他最感兴趣的,胖子陈矩介绍的霹雳砲、蒺藜火球等配合砲车的火药弹自是有的,倒是陈规特地着匠人抬两个新玩意至空处,请他赏见。
其一是个硕大柜状物,以熟铜铸造,下安四足,上置四卷横筒。两匠人在柜顶揭开一铜盖,露出一口,将一罐火油注入柜中,然后另有四匠人各往一横筒后內'奇‘书‘网‘整。理'提。供'装一木杖,那木杖杖首缠散麻,前后各穿两节铜管,杖尾有横拐,拐前贯一铜圆环封闭筒口。在铜柜前方十步外放置两草人,在横筒前端插入四支点燃的火药楼,四匠人自后抽杖,並以力压之,便见自火楼中喷出一股烈焰,“哗”!那两草人转眼灰飞烟灭。他吓得蹬蹬蹬连退几步,只差一屁股坐倒,只以为自己回到了后世,看到了那恐怖的火焰喷射器。
“此器名曰猛火油柜,乃吾受前人启发制成,用于守城,如鬼神之威,敌见之无不丧胆!”陈规很满意他的反应,指着匠人手中的另一物件,“此物却是吾独自研出,尚未实用,请为红义士演试。”
他傻傻地转头,看向陈规“独自研出”的东西,一貌不惊人的长竹筒而已,他不敢小觑,只见又竖起一草人,距离远了一倍有余,此物操作简单多了,三匠人一持筒,一填丸——应是火药弹,一点放,一气呵成,“啪”一声,一点火星自筒口射出,正中草人,“哔剥”烧将起来!
相比较而言,此物威力不如猛火油柜,却胜在机动,更有意犹未尽之感,陈规些须自得道:“此物堪称前无古人,吾称之为‘火枪’,可主动出击,烧敌攻城器具!”
“火枪!”他激灵一下,再仔细看这“火枪”,忽明了意犹未尽于何处,它跟“震天雷”之流的辅助性弹药本质不同,具有自行发射能力和准确度,成为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武器——真正的火器,它已非传统意义的冷兵器之枪,已具有后世热兵器之枪的雏形,难道这就是世界上的第一支步枪?依稀记得热兵器的始祖便是诞生在中国,后西传至欧洲而改写了欧洲乃至世界发展的历史。
他不由目露崇敬,眼前这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出身文官,却以军功扬名,更可能还是一位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家,真正创造与改变历史的人是这些人才对,决不是他这种来自后世的自以为优越的家伙!
恭敬地向陈规一拜,他由衷道:“前无古人,大人当之无愧矣!小人亦受到启发,有个小小建议。”
“红义士请讲。”陈规一副谦学之范,远远想不到这支糙陋的“火枪”对后世产生的革命性影响。
一种影响未来的激动令他心潮难抑,不能克制地向陈规描绘未来热兵器时代的美好蓝图:“一是将火枪缩小为单人兵器,并可随身大量携带弹丸,如弓箭般成为单兵必备;二是将火枪扩大为巨型兵器,增加弹丸威力,提升射距,提高中的,如砲车般集群施放;二者皆可以本军至少损失带给敌军至大伤亡,如此无论于战御攻守中,其作用皆远非克制攻城器具可比。”
这也是他组建“不杀军”的战略指导思想。生于后世的他一直有“武器决定论”的迷信,以为只要他在这时代发明出威力巨大的新武器,将会向后世的核威慑一样令对手不战自败,实现“不杀止杀”的目标。
所以,他在荒岛上埋头空想,指望自己能造出一件那样的武器来,然而,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几乎灰心,才明白,什么人种什么地,什么地种什么瓜,以他可怜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