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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得了我!”
“等一下!”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喊道:“你们带我去吧,我可以照顾朵尔丹娜……”
是宇文素眉,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皮肤变得松弛,眼角也开始出现了明显得皱纹,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咄?和朵尔丹娜都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朵尔丹娜心想宇文素眉也是孤苦伶仃的女人,既然全心全意的喜欢李靖,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意。再说,红拂既然快要离世,李靖也是自然要续弦的,宇文素眉自然是极好的人选。
她拉了拉咄?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其时,永济、通济、邗沟三渠已通,江南河也差不多快要竣工,隋世水利之便当真是前无古人。但是,隋炀帝予智予雄,独占天下,水路上全是官兵,根本无法通行。他又课天下富人买车马,征天下兵丁民夫,百姓穷困,生机断绝,陆路上盗贼四起,也不太平。
咄?经过多番考虑,决定过沙漠,延贺兰山南下,避开官府与江湖仇家的耳目。
他长年驰骋于阿尔泰山下的大戈壁,对沙漠的熟悉程度,实在非常人所能及。对贺兰山东的千里黄沙,确实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他带了四名随从,一辆极宽敞舒适的大车,星夜赶往中原。
朵尔丹娜本意是带着摇光随行,但那摇光使了性子,死活不愿意拉车,咄?又嫌它过于碍眼,便索性留在阴山,只带了那只白鹰随行。
一路驰骋,朵尔丹娜一直躲在车里,从小到大,倒也没有享过这等清福。
“朵尔丹娜——”咄?靠着车厢,向里说了一句话:“咱们到了贺兰山了。”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似乎怕惊吓到车中的妻子。
轻轻挑起窗帘,贺兰山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朵尔丹娜居然打了个寒战,她伸出头道:“咄?,我们还是再赶段路吧。”
“你不舒服么?”咄?坚持:“你不舒服,我们才要休息啊,你禁不起这样的颠簸。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我们吃点东西,歇着吧。”
朵尔丹娜笑笑,没有再违了丈夫的殷勤好意。
她走下车,开眼便看见了一处岩壁,不知怎地,心中就是一惊。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占据了她的心,这场景很熟悉,就好像……是很多年以前,她瑟缩在一面山崖下,无助的面对无数步步紧逼的大军。
“怎么这么敏感了?”朵尔丹娜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驱赶心中所有的阴影,或许是快要做母亲的人真的有些不同吧。
几个随从忙活起来,篝火开始熊熊燃烧,锅里的开水滋滋作响,冒出一阵阵白雾。咄?皱着眉头扔进去最后一根木柴,叹气道:“昨天我说再带些木柴吧……”
“我去!”叠罗施自告奋勇地喊,他在马车里窝了一天,一跳下来,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爹爹,我去砍些木柴过来!”
“去吧!”咄?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吉略,尹合机也一起去,快一点!”他越来越喜欢叠罗施了,这孩子武艺进展的极快,特别是有了朵尔丹娜的指点,俨然已是一流的高手,人又聪明能干,咄?当真把他当作上天送他的礼物。
宇文素眉扶着朵尔丹娜下车,坐在一方铺好的锦垫上。小心的将一包药草倒入锅中的水里,药草渐渐展开,散发出一阵阵清香舒展的气息。
“素眉,怎么了?不会还在怨我吧?”朵尔丹娜笑问道。宇文素眉一直背对着她,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却是一抖,险些打翻了那口药锅。
看来,她真的是情根深种,朵尔丹娜暗地叹了口气,劝道:“过不了几天你不就见着他了?那时候,让他娶你过门,名正言顺的进了李家,好不好?”
“好……”宇文素眉忽然转身,眼中满是泪水,似乎有话要说,却只能重复道:“好,好……”
朵尔丹娜有些不忍了,拉着她的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怎么伤心成这样?快!药已经煎好了,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宇文素眉低了头,去捧了药碗过来。
“我来——”咄?端下药锅,轻轻沥在碗里,用小勺搅了搅,又送到口边试了试温度,这才喂到朵尔丹娜口中。
朵尔丹娜也不顾忌,只舒舒服服地靠在咄?怀中,就着他手中喝药,两个人都极是自然而亲昵。
宇文素眉看他们恩爱缠绵之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才想起她的心上人还在天边,朵尔丹娜忙岔开话题:“还是素眉姐姐细心,还记得带上安胎药。难得这药这么好喝……”
咄?懵懂不觉,笑嘻嘻地接口:“这个自然,咱们的女儿既是风云盟的少主,又是突厥的公主,嘿嘿,那是何等金贵?当然要小心了!”
朵尔丹娜直起身子,拨了拨火堆:“女儿女儿!你怎么知道是女儿?还没完了!”
咄?笑了笑,似乎整张脸都在发光:“我喜欢女儿啊!你想叠罗施不出三五年就能跟着我上战场打仗了,家里当然最好有个小女儿——”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下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分,叠罗施差不多去了一个时辰,居然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几番迟疑,咄?还是站了起来,又俯下身子道:“有事喊我,我马上就回来。”
朵尔丹娜心中一阵甜蜜,觉得雄霸天下的咄?王居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但即使是她,也觉得片刻的分离似乎也变得难以忍受,或许,这就是爱情。
咄?又回头看了朵尔丹娜一眼,她的侧影似乎被夕阳镀了一层金,看上去宝相庄严,不似人间的女子。
他也受不了自己的拖沓,几个起落,便掠入树丛中,眼下已是黄昏,树丛中阴森森的,哪里有儿子的影子?
咄?搜索了几步,“阿爹——”远处传过几声极缥缈的呼喊,正是叠罗施的声音,似乎遇到什么极是紧急的事情。
咄?略一迟疑,想了想宇文素眉和那两名侍卫功夫都不错,朵尔丹娜的功夫即使对折之上再打个对折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应对不来的状况。猛一顿足,向着叠罗施呼叫的方向奔去。
太阳已经落到了与地面相平的天边,东边的沙漠上金光变幻,不可方物。
“你看落日,真红,象不像一大堆鲜血?”朵尔丹娜的脸色有些沉重:“我吹个曲子给你听。”
她从怀中摸出那个小小的土埙,一缕低沉悲壮的大荒之曲在天地间飘荡开来。
那支曲子,让她想起了一个年轻人,曾经教她吟诗,教她读书,教她吹笛子……她学会了平生第一支曲子,也是唯一的一支,这曲子很难、很凄凉、很悲伤,她自信,这首曲子吹得比那个人好,也比那个人身边的绝世佳人好。但她以后,只会为另一个男人吹笛子,另一个爱着她、护着她的男人,一个注定和她厮守一生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
宇文素眉看着她,也被往事淹没了。她想起了一个春天,想起了无忧无虑的年少青春,她想起了生平的第一双绣鞋……甚至,她想起了那个晚上,李靖吃惊地看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惊讶的无话可说,她闭着眼睛,痛楚而骄傲地躺在那里——她做了那么久的伍夫人,但她的身子,白兰花一样娇嫩芬芳的身子,是为那个人留着的……她终于可以和那个人长相厮守了,她为他居然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她根本无法想象的……
两个随行的侍卫也陷入了沉思,这曲子似乎真的可以勾起人埋藏的最深的往事。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但总曾经有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发生过一些又甜蜜、又糊涂的事情……是那个已经远嫁的姑娘,还是每天等在帐篷里的女人?
苍蓝和龙山——两个王爷的随身侍卫,居然和宇文素眉那个小女子一般,长满络腮胡须得嘴角绽开一丝微笑,而后,眼中竟流下两滴浑浊的泪滴。
《哀郢》,就好像是大漠中荒废的一座古城池,诉说这一些岁月后的故事。
埙声嘎然而至。
“什么人?”朵尔丹娜手中的埙飞了出去,似乎在半空中打中了什么,裂成了无数碎片,但其中几片依旧箭一般打在极远处一条黑影上。
苍蓝已经倒下,脸上犹自挂着微笑和泪水,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很美的梦,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龙山已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剩余的左臂握紧了钢刀。
龙山的断臂和苍蓝的身体已经迅速发黑,朵尔丹娜用一根焦炭拨过他的尸体,只见后颈上还留着一截针尾。
居然在三十丈外发针,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为!
朵尔丹娜沉思道:“想必是用了极霸道的弩弓,但是射到这里,才会力竭,还留下一截。那个人若是再靠近一点,只怕就要倒下。”
但针上的毒却是见血封喉,端的利害无比,可以让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死去。
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朵尔丹娜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不方便,她几乎可以确定敌人就在左近,却不敢贸然搜索。——是的,她有了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敢惊醒睡的正甜的孩子,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
“去!带人回来”她毫不犹豫,抖手将白鹰放了出去,白鹰已经很老了,依旧全力一飞冲天。朵尔丹娜的声音又变得冷漠而决绝:“退!这个地方就是箭靶子,我们走,到东边的山崖下去!”
宇文素眉点点头,跃到马车驾驶座的位置上。
朵尔丹娜微微一晃,人已到了车厢中,一手移形换影的身法,依旧精妙无双。
宇文素眉扬鞭,马车全速向前,朵尔丹娜一掌震下半个车厢,视野顿时开阔,她警惕地四下张望,指尖已有寒芒闪动。这些年来,她面对危险的次数已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多,眼见强敌将近,她周身肌肉开始紧张,但手指却更稳定,冷冷注视着每一个可能的人影。
忽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象闪电一样劈中她的大脑。“这是怎么了?”她恐惧的想。
剧痛一阵阵传来,朵尔丹娜的指节也因用力握紧而显得苍白,这讯号已愈来愈准确无疑了:这个孩子,这个八个月还不到的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到人间凑凑热闹。
“唔——”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怎么了?”龙山捂着断臂,惊慌的问。
宇文素眉也跳下车来,紧张地道:“下来,你这个样子不能再向前走了!”
宇文素眉急着将车上的铺盖衣物一起拖下,把朵尔丹娜扶出车外。龙山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抓起刀大步走开,为她们护卫。
朵尔丹娜已经浑身是汗,嘴唇也开始发白。
“你……是要害死我啊!”她吃力的喘息。
“不是!”宇文素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这才发现朵尔丹娜只是在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朵尔丹娜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逐渐透彻而犀利。
但她已没有力气再说话。“呃”,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痛,她的手一松,一柄短剑掉在地上。
那原始的、撕裂的痛楚一阵阵传来,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咄?……”她的牙关在打战,手指已抠入泥土中,指甲因为用力而断裂,鲜血渗进土缝中。
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辉,那是凝重而诡异的赤红色,象她身下流出的血一样,刺得连回忆都生痛。
“哦……”朵尔丹娜的力气已耗尽,衣衫被汗水和血污湿透。
而那个小小的生命也随着太阳的落山降临人间。
朵尔丹娜的嘴唇已经咬得稀烂,她轻轻拾起地上的短剑,切断了孩子的脐带。
“哇——”随着夜幕的降临,寂寞的贺兰山下传来了一个新生命的呼喊。
“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