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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高力士面有难色道:“适才老奴问过了,翠儿只道是为武婉仪而来。”
“人都已不在,还不让朕省心。”李隆基面色微变,口吻听似有分不悦,一摆手,沉声道:“传!”
高力士默声恭退下,旋即引了翠儿入阁来。
江采苹颔首握下李隆基温热的手掌,与之一并先行于坐榻上坐下身,报与一笑。武婉仪已是香消玉殒,对此李隆基表面上像是无所谓样子,态度极冷淡,实则不尽然,有时候,一个人就是对待某些人某些事太过看重,故才装作一副满不在乎之态,来掩饰内里真正的情愫。
“奴参见陛下,见过江梅妃。”翠儿埋首伏于地,声音有些嘶哑,多半是把嗓子哭哑了。说来翠儿不失为是个忠心侍主的好婢子,即便是在武婉仪幽禁于婉仪宫中的十余年间。对武婉仪亦从未有过二心,一直都在尽心竭力侍奉武婉仪周全,单就这一点来说,委实比宫中一些逢高踩低的仆奴有人情味的多。
只可惜,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深宫少情,此处难觅有情天。未到恨时难知愁,愁起心头不知恨,情多累美人,反却是种累赘。
凝睇翠儿,李隆基神色极为肃穆道:“一大早,何事见朕?”
翠儿伏首在下:“奴,央恳陛下开恩,允奴去为武婉仪守孝三年。”
看着翠儿,江采苹心下一惊。着实吃惊于翠儿竟作此决定,一时不无喜忧参半。喜的是,为武婉仪身边能有翠儿这样的宫婢而发自内心深处的倍觉欣慰不已,死生不弃的光环。竟罩在区区一个再卑贱不过的婢子身上,该叫世间的痴男怨女情何以堪?忧的则是,翠儿这一去,不止把大好的年华陪葬在武婉仪陵墓前,只怕多半是有去无回,终其一生也要与亡灵相守,着实可惜了点。
反观李隆基,乍听翠儿出此一言,为之显是不无动容,虽说三年之丧乃天下之通丧。但鲜少有婢子入皇家陵园替后。宫妃嫔居丧之事。其心倒是可表,其行亦可嘉。只是如此一来,须是师出有名才好。如若全无名由允准此事,日后难免惹人蜚短流长,前朝后。宫乃至天下,异议声恐将一片。
阁内良久宁谧,摆于一侧的金质熏香炉中袅袅升溢出一缕缕低回而悠长的青烟,幽香氤氲。
“朕记着,你并非武婉仪陪嫁丫鬟……”轩一轩长眉,李隆基意味深长道,江采苹静听于旁,心头划过一抹异样,却又难以言喻是何滋味。
翠儿依在伏首于地,只不过身子明显颤了颤,半晌无语,才细声道:“回陛下,奴虽不是婉仪陪嫁丫鬟,但这些年来,婉仪待奴不薄,且,当初对奴有知遇之恩。时,婉仪仙逝,奴甘愿丁忧三年。但请陛下成全奴。”
昔年有后妃殁者,一宫仆奴一般改遣其它宫苑听候使唤,诸如言行有德的婢子,往往可调差给位分更高一些的妃嫔,譬如从七品的长宫女,侍主勤谨有加的话,或许有幸破格擢为正七品的掌事,无论如何,衣食住行上至少比披麻戴孝前去守陵过得滋润。
环目立于一旁的高力士,李隆基天威难测的嘘口气,一手抚上江采苹玉手:“此乃后。宫中事,爱妃意下为何?”
李隆基言下之意,颇令人捉摸不透,有道是“圣心难揣”,江采苹于是霁颜启唇道:“嫔妾不敢妄言。但凭陛下决意。”
凝目江采苹,李隆基长眉微皱:“朕,想听一听爱妃之意。”
抬眸对望眼李隆基,江采苹垂首移下坐榻:“嫔妾不敢僭越。倘或陛下非让嫔妾拙见一番不可,嫔妾唯有斗胆一说,古人云,‘福寿康宁,固人之所同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能无’,生荣死哀,乃人之常情,古今一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事死如事生,当是谓慎终。”
听罢江采苹说示,李隆基略思,倏然从坐榻上站起身来,并执过江采苹玉手,扶江采苹直立起身,含情道:“爱妃所言,见微知著……”不愠不怒的说着,正色唤向高力士道,“传朕口谕,辰正召万安觐见,着,万安教习其礼教,礼成之后,前至追福。”
看一眼翠儿,高力士忙应声:“老奴遵旨。”
“奴叩谢陛下隆恩!”翠儿蓦地抬起头来,微怔之余,竟忍不住喜极而泣,感沐皇恩之下,一叠声山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江采苹心下稍慰,未再赘言。李隆基握一下江采苹的素手,这才径自提步向阁门方向。江采苹遂就地肃拜道:“嫔妾恭送陛下。”
朝江采苹躬一躬身,高力士紧走几步亦步亦趋随驾于后,紧声柔尖着嗓儿起道:“圣人起驾!摆驾兴庆殿!”
目注李隆基龙行虎步径直步下阁阶,乘坐龙辇早朝去,江采苹缓步至翠儿身前,搀了翠儿起见。
翠儿却屈膝在地,嘤然有声:“奴尚未拜谢江梅妃于御前美言。”
江采苹及时挽住翠儿臂腕,浅勾了勾唇际,和声道:“不必相谢,权当本宫还武婉仪一份人情罢了。但愿武婉仪在天有灵,可含笑九泉之下。”
这时,月儿与彩儿于外俱步入阁内来,睹见翠儿潸然泪下,一时也不知应从何劝慰。至于阁内的事,二人刚才侍立于门外皆听得一清二楚。
轻吁口气,江采苹才又敛色道:“守陵不比在宫中,本宫只想问你一句,往后里长夜漫漫,孤苦一人,汝可悔兮?”
翠儿含泪一笑,啜泣着蹙眉道:“奴实非是一时意气用事,婉仪生前待奴情义深重,当年若非婉仪垂怜,奴早病死在掖庭宫中,岂可有命苟活至今时今日?今下婉仪归西,奴已生无可恋死不足惜,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为婉仪守陵追福。倘如有日老死婉仪陵墓跟前,实乃奴之福幸,何有怨言。”
望着翠儿濯濯清亮的眸子,江采苹心头不禁泛酸,由己及人,如果换做是其一夕卒亡,采盈势必也会一如翠儿一样,尽忠到底。尽管是愚忠,翠儿一心追随武婉仪,至死不渝,不见得即合武婉仪遗愿,却是叫人感念谕怀。
隐下心中纷扰,江采苹莞尔柔声道:“既如此,本宫便也不多加过问了。汝且安心先回,少时本宫自会让彩儿、月儿备下一应所需之物,以便路上有所打点。且待汝离宫之时,本宫不便当面送行,届时会让云儿代本宫送汝一程。”
听江采苹这般一说,翠儿尽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之于翠儿而言,方才在御前江采苹肯替其说情,已然无以为报,此刻江采苹更是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方方面面尽可量顾全其与武婉仪的面子,怎不催人动容。
泪眼相向着江采苹,翠儿二话未说直接跪下身,朝江采苹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江采苹忙俯身搀向翠儿:“这是作甚?何需行此大礼?岂不折杀本宫……”
翠儿泪眼婆娑扬起脸,声泪俱下:“江梅妃的大恩大德,奴今生无以为报,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江梅妃今世之恩。”
彩儿和月儿旁观于侧,面面相觑眼,无声的垂下眼睑。环睇彩儿、月儿,江采苹兀自松开手,回身背对过翠儿,垂目说道:“本宫见不得生离死别,汝等暂且下去吧。”
翠儿抹干面颊上的泪渍,月儿上前扶了翠儿起来,与彩儿三人一同恭退下,并随手掩合上阁门,各行其事去。
万安公主乃李隆基第七女,开元四年(716年)五月二十日,一生两度登基两让天下的先帝睿宗崩于百福殿,二十五日即以万安为女道士,为其追福,从此万安便一直隐居宫中,闭门谢客,见日诵佛,十几年如一日,不与宫中闲杂人等来往。
即便江采苹入宫迄今,亦不曾见过万安公主一面,就连半面之缘也不曾有过。宫里的筵席,万安从不出席,传闻更为少有听说,想来倒极具神秘色彩。今下李隆基竟把翠儿全权交由万安教习,多少也是因缘际会,可谓翠儿三生之幸,坦诚讲,江采苹实也没甚么放心不下的,此番离宫修行,远离了宫闱,或许对翠儿大有裨益也未可知,不管来日如何,全在于翠儿造化了。
不过,一提及女道士,江采苹总有点五味俱杂,自是心结所致,只因不久的几年之后,大唐还有一位暗度陈仓假借女道士为名摇身一变荣封贵妃的后来人。后来者居上,只不知今日此例一开,究竟应不应该为之,算不算是后患无穷,自招祸水。
正文 第255章 战袍
翠儿随武婉仪棺椁离宫时,未再来梅阁跟江采苹道别,江采苹亦未露面,只依言差了云儿前至通阳门代劳送行。
至于传闻中的万安公主,本尊既未造访梅阁,江采苹亦未有幸见上一面。一晃已是半月有余,武婉仪的事,日渐在宫中被人淡忘,就好像这时气的秋叶一般,一旦凋零落地,随风吹走,便留不下一丝的痕迹。
李隆基日前便已下旨将婉仪宫闭门,听说殿内一应摆设全未撤换,仍与武婉仪在时无二,只可惜风往尘香花已尽,今下人去楼空,即便它日又有新人入住其内,也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后。宫中人一如既往,几人欢喜几人愁却未可知。阳月里,芙蓉显小阳,葭月葭草吐绿头,转眼已至季秋。
湿庭凝坠露,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坐翠微,见日间江采苹依是鲜少出阁,多是独坐秋千上望着四下偌大的一片梅林出神儿,只不知对着萦绕满庭的丛簇梅枝究竟在想些甚么,云儿与彩儿及月儿三人侍奉的越加勤谨,一切人与事仿佛皆归复往日原貌,然而一些人与事却已不复再。
这日,李隆基退朝移驾梅阁,龙颜似有凝重之色,隐有不快。高力士随驾在旁,看似也在谨小慎微的侍奉着,不敢多言一句。
“嫔妾恭迎陛下。”江采苹搁下手中针线,赶忙上前迎驾。月儿侍立于侧,于后垂首屈膝行了礼。
“免礼。”李隆基口吻极淡,听似有分不冷不热,径自步至坐榻端坐下身,随手取过一旁的刺绣,细看了两眼,只见上面绣着几片尚未成形的云霞。于是又侧首向江采苹,“此乃爱妃所绣?”
一见李隆基拿起适才来不及收掖起来而放于坐榻边上的织绣,江采苹浑然不觉已是素颜羞红,李隆基忽又作此一问,面面相对着李隆基侧脸,江采苹只觉面红耳热。一时臊得双颊红若流霞。
“陛下怎地随便动嫔妾东西?”当下顾不及多想,江采苹疾步过去。别了金针便把刺绣从李隆基手里夺过手揽于怀抱作一团,背过身垂目娇嗔了声。
李隆基显是一愣,旋即轩了轩入鬓的长眉,未怒反笑道:“爱妃几时这般小家子气了?方才朕还未看完,快些拿与朕共赏之。”
含娇凝睇李隆基,江采苹娥眉轻蹙:“陛下有心把玩,去别处赏玩好了。作甚一味打趣嫔妾?”
江采苹这话一出,高力士静听于旁,心下不由一紧。月儿侍候在阁内,正作备端茶倒水的手更是一僵,玩笑归玩笑,倘使江采苹这席话为外人听去。可是有大不敬之嫌。旁人不知情,高力士却是知之甚详,先时早朝上,李隆基已然有些烦郁,之所以摆驾来梅阁,为的便是图个安静,散闷下心绪,是以,现下不无唯恐江采苹出言无状激怒天颜。
反观李隆基,半晌若有所思的抚掌斜倚于坐榻之上。方敛色道:“朕。是为爱妃夫君,有何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