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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圣询,曹野那姬才掩面轻啜了声:“陛下。陛下可要为嫔妾做主。为小公主做主呐!陛下只瞧见这鹦鹉,可知其是为小公主丢了命!”
曹野那姬这般一说。在座人等不由面色一变,侧目向曹野那姬及小公主,不解曹野那姬何出此言。
殿内静极一时,龙颜越发沉了沉。皇甫淑仪端坐在旁,温声挑了挑眉:“曹美人何出此言,若有何冤情,当快些告与陛下才是。”
曹野那姬啜泣着,看了眼身后另一名近侍,但见那近侍立马又呈上前一方托盘,其上盛放有大半碗金汤,汤中还搁有一把玉勺:“回禀陛下,此乃小公主今儿个的晚膳,奴拿与小公主时,小公主正与绿衣使者逗趣儿,随手喂了绿衣使者一小勺汤食,不成想绿衣使者才啄食了下,便口吐白沫猝死。”
江采苹心下倏地一沉,不期原来如此,但转又一想,又莫名直觉事有蹊跷。小公主尚在娘胎里时,因正赶上南北突降大旱,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又逢上一连半月有余天降大雨,以致旱涝交加,大江南北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加之宫中某些有心人士煽风点火一时间宫里宫外谣言四起,都道小公主是天上煞星转世投胎,乃大不祥,必定容貌欹邪身品琐小,克害六亲,福薄寿夭,为此李隆基心生心结,原就因小公主未足月就早产下而嫌厌不已,连带曹野那姬也日愈失宠,忽闻今下竟又有人暗中加害小公主,乍听之下当真使人有些匪夷所思究竟是为何还要对一个生下来就不讨圣喜的孩童下此毒手。
“这各宫各苑的膳食,不是一向由司膳房掌管?”皇甫淑仪蹙眉看向江采苹,欲言又止。江采苹凝眉凝睇曹野那姬,敛神儿道:“可是本宫听说,金花落一贯自起庖灶,何以今日又让司膳房送膳备食了?”
江采苹所置疑的,并非妄言虚言,曹野那姬自从入宫就不曾用过司膳房的承应膳给使,即便是李隆基赐宴时,除却金花落所备的东西也嫌少动食其它的,小公主生下来后就连乳媪也未招,这两三年一直都是曹野那姬及其身边的两名近侍看顾着。曹野那姬如此的小心翼翼,有时甚至令人忍不住起疑,今个却又在御前禀告小公主的晚膳是司膳房所备下的,且晚膳里有毒,尤其是刚才听曹野那姬的近侍这般一说,显而易见,是无巧不成事了,只不知是否就真这般巧合。
“正如江梅妃所言,往日嫔妾甚少让司膳房送膳……”与江采苹对视一眼,曹野那姬看眼面色凝重的李隆基,凝向身旁一言未发的小公主,“若不是昨儿个,虫娘独个跑出殿外,正巧碰见常才人带着新平公主在园里,回来后便吵闹着跟嫔妾非要司膳房的汤食不可,嫔妾这两日也不会一日两趟的让婢奴去司膳房取膳,谁成想才送了一回,今儿个便差点害了小公主……陛下明察,可要为嫔妾做主!”
曹野那姬边说述,又嘤嘤抹起眼泪儿来。昨日一早儿,小公主本在庭院里逗弄鹦鹉,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曹野那姬慌忙带着近侍外出找寻,却见小公主正手提着鹦鹉独自一人躲藏在百花园外,而院内新平公主正跟常才人对坐在亭里捧着一碗薏仁粥一勺勺吃得正香,这小孩子家都觉得别人嘴里的东西不是一般的有滋有味,何况小公主就从未吃食过金花落以外的东西。
常才人听着园外有动静,起身一看只见曹野那姬正拽着小公主作势走离开,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尽管常才人素日跟曹野那姬并无多大的仇恨劲儿,但一想起当日武贤仪就是遭曹野那姬陷害,以至于今时仍被禁足在掖庭宫里,还褫夺了“贤仪”的封位降为才人,弄得其近年在宫里更无靠山可依,常才人就对曹野那姬的狠毒及其傲得简直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直狠得咬牙切齿。今刻好不容易撞见曹野那姬母女俩,怎会错失良机而不上前冷嘲热讽几句,以解压堵在心里已久的积怨,以泄心头之恨。
“呦,今儿是吹的哪阵风,竟把曹美人吹来了?”极尽骄矜之色的瞥眸曹野那姬,常才人嗤鼻一笑,“曹美人自打被收入后。宫,不就足不出户门麽,今儿是怎地了,竟舍得迈出门儿来游园了!”
面对常才人的嘲谑,曹野那姬全未理睬,转身就走,怎奈身旁的小公主却扭着脖颈在望向跟在常才人身后也跟了过来的新平手里的金汤玉勺,硬是馋得迈不开步。这下,却是让常才人抓住了口柄逮着了理儿,当场就嗤笑道:“想是虫娘长这般大,还不曾尝过司膳房的汤食,眼看时下便迎入孟冬时气,这薏仁粥最是美味滋补!”
见虫娘直盯着自个碗里的汤食看,眼馋的吧嗒吧嗒的样子却又不敢上前来讨要,新平遂步向前一步,将手里才吃了几口的薏仁粥递向虫娘。常才人看在旁,索性从新平手里接过汤碗,舀了勺粥送至虫娘嘴边上:“来,尝口!”
“不劳常才人!”常才人手上的汤勺才在虫娘嘴边晃了下,曹野那姬已然一把拉过小公主,冷声迎向常才人,“不扰常才人好兴致了!”
看着曹野那姬撂下话,二话未说就生拉硬拽着虫娘离去,常才人登时火冒三丈,再想着曹野那姬昔年就是盛气凌人的一副架势,常才人心里的火闷越加气儿不打一出来。新平站在边上,看似也对曹野那姬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咕哝着埋怨了声,觉得曹野那姬不可理喻。
曹野那姬虽将小公主带回了金花落,然而小公主却像是对新平手里的那碗汤食所迷,待早膳呈上楞是一口未吃,还把自己关在寝房任谁叫门也不搭理。直到夕食时分,曹野那姬亲自端了膳食进去,小公主仍是连看也不看一眼,显是在跟曹野那姬闹脾气。
知女莫若母,曹野那姬自知小公主是因何耍小性子,无奈之下只好让近侍去司膳房要了碗白日常才人口中所说的薏仁粥来,权当夜宵端与小公主吃,果然小公主一见那碗薏仁粥就喜笑颜开。这不今日又让近侍去司膳房取,只当是让小公主吃个够也就不上瘾了,谁成想就出了乱子。
VIP章节 第386章 狭嫌
听过曹野那姬的哭诉,李隆基半晌沉寂,抬手示下侍立在一旁的高力士上前:“传司膳房庖长!”
“老奴这便去。”高力士立马应了声,转身恭退向梅阁外。
看眼仍在低声啜泣的曹野那姬,江采苹与皇甫淑仪相视一眼,俱未做声。薛王丛、李亨、李俶等人亦未吱声,说来这只绿头鹦鹉当年还亏得是李俶带入宫中来的,李俶曾送过和政、永和一只绯胸鹦鹉,是以对鹦鹉的调教颇有分心得,杨崇义命丧自家府邸那夜,刘氏与李弇这对奸夫淫妇为掩罪状,翌日故令童仆觅夫并告官,巧的是李俶正从杨府门前路过,本是入府一看而已,不成想却破获了这桩命案,并将这只绿头鹦鹉带到御前指认出了真凶。若非李俶将挂在杨府厅堂里的这只绿头鹦鹉带进宫,架上鹦鹉道出“杀家主者,刘与李也”,刘氏与李弇也不会轻易具招实情,京兆府、万年县无从查起杨崇义一案免不了真相难以大白于人前,也正因此,这只绿头鹦鹉才有幸被李隆基称义封为“绿衣使者”,但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倘使当初这只鹦鹉未被带进宫为主伸冤,亦不见得今日就会这般不明不白的丢掉小命,或许当日就该将它早早放生,指不准今时还可多活个一两年。
坦诚讲,看着这只羽翅已是僵硬的死鸟,李俶不无心疼,自曹野那姬让近侍将这只绿头鹦鹉呈上前来,李俶的面色就一点点在变沉。沈珍珠半揽抚着李适坐在旁边,倒未显何异色。李适皱着两道淡淡的小眉毛,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只双目紧闭不叫不跳躺在托盘上的绿头鹦鹉,一张小脸反却像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瑁、韦氏并坐在对侧,原以为不过是死了一只鹦鹉罢了。不期这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说道,但不管个中是非曲折有何隐情,今个这场家宴可是为李琎接风洗尘所操办。金花落这桩事端着实生事儿的不怎是时候,曹野那姬更是早不来晚不来非挑这时候跑来梅阁又哭又闹,也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原本好端端的一场宴飨,眼看就要被曹野那姬搅了,李瑁今日携了韦氏一同入宫拜谒,可不全是为李琎而来,尚有其它的事意欲借着今个这场家宴说上一说。这会儿被曹野那姬从中一搅和,少时只怕是没法子再开口跟李隆基当面说提了。
不动声色的环目在座人等,江采苹凝睇曹野那姬及其身旁的小公主,小公主自打娘胎里生下来,李隆基就一直未赐名。这“虫娘”的小字还是曹野那姬为小公主取的名儿,听似不怎入耳,想是也只为唤着方便。稍敛神思,江采苹的目光落定向曹野那姬:“本宫适才听着,曹美人口口声声要陛下为小公主做主,却只道是这绿衣使者是啄食了小公主的汤食,但在本宫看来,司膳房备膳一向仔细,小公主又是金枝玉叶。恁司膳房有天大的胆子,又岂敢从中动手脚毒害小公主,莫不是这其中有何误解?”
尽管曹野那姬主奴三人及金花落的婢奴平日里多唤小公主为“虫娘”,但江采苹总觉得唤起来不怎顺口,每当与之照面时依是唤其小公主,今刻宫中闹出这种事。仅由曹野那姬主奴的话意上来做断,可见这只绿头鹦鹉实则是个替死鸟,如若正如曹野那姬所言,是这宫里头有人几欲加害小公主,那这绿头鹦鹉不是替小公主丢了命又当作何释。此刻江采苹之所以一再问询,其实也只是想从曹野那姬话里加以凿定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换言之,若非司膳房所为,十有九成就是另有隐情。
反观曹野那姬,又嘤嘤抬首向李隆基,颜面凝噎道:“嫔妾自打诞下虫娘,这两年便足不出金花落,即便昔年嫔妾圣宠在身那两年,素日也多是忍让,尽可量不与人结怨,只不知今下究是得罪了何人,楞要夺了嫔妾的虫娘。”嘤然有声的泪盈于眸说着,曹野那姬已如剜心般搂了小公主入怀,“非是嫔妾得理不饶人,早年嫔妾尚怀着虫娘时,这宫里便有人容不下嫔妾母女二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嫔妾若不是为了保得皇嗣安平降生,又何须那般与人忍气吞声,时下嫔妾色衰爱弛,陛下更不再似往日那般垂怜嫔妾,便又有人处心积虑的欲谋害掉嫔妾母女二人……陛下,若陛下心中已无嫔妾,不再怜惜嫔妾,嫔妾恳请陛下,还不如放嫔妾回去南诏,嫔妾宁可孤儿寡母的回南诏讨生,从此了却残生,也不想再留在这深宫里苟活度日,看人脸色受人欺凌!”
睇目楚楚可怜的跪在下啜泣不已的曹野那姬,李隆基似有些不耐的一抬手,龙目微皱:“此事尚未弄清,爱妃且起来再说。当着薛王、汝阳王之面,这般哭哭啼啼吵闹个不休,成何体统。来人,赐座!”
面对李隆基的安抚,曹野那姬这才由身边的近侍搀扶着站起身来。小夏子赶忙眼明手快地让人另置了张坐席在边上,以便曹野那姬领着小公主坐过去。
江采苹凝眉垂了垂首,也未再多问,瞧着曹野那姬今刻这软硬兼施的架势,显是有备而来。曹野那姬既搬出南诏来说事,李隆基又对此恩威并施,不想把眼前这件事闹大,江采苹倒要拭目以待,看看曹野那姬此番来告御状到底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又是何居心。
曹野那姬明知李隆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