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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拱手让人,江采苹既这般大度,其若不领情未免驳了江采苹的面子。
迎对着峨髻大发胸下夹缬的杨玉环的笑靥,江采苹浅勾了勾唇际,今日宫宴上杨玉环这一身褒博侈丽的妆扮,雍容华贵至极,也唯有那匹红玉才够格与杨玉环相匹,能做杨玉环的坐骑。
环睇互相谦让的杨玉环、江采苹,李隆基却是朗笑一声,一左一右执起江采苹与杨玉环的手:“也罢。朕本意将那匹‘百花辇’赏予贵妃,如此,便把‘红玉’赏予贵妃,‘飞香’赏予梅妃!”
桃花娇艳,丁香淡雅,桃花花朵丰腴,生态习性看似与梅相似。实则不然,丁香花筒细长如钉,仿乎带刺的蔷薇,那一簇簇成簇开放的薄丽花枝,却是写满愁绪,丁结,为之百结。
看一眼那匹百花辇,杨玉环秀眸一闪,貌似又有几分迟疑,那匹桃花叱拨虽不如那匹红叱拨那般夺目。但也毛色粉白,越看越令人不能移目,在桃花林中飞驰定也醉人心田。或是闲逸的骑在一片桃林中,感触着瓣瓣桃花飘落面颊,身着桃色孺裙,那也是别有一番情致在其中的。
杨玉环正较对着两匹汗血马出神,浮想游思。从其身后已是插入一只小手来。李适由杨玉环背后拽一拽李隆基的衣襟,恬着小脸说道:“阿翁把那匹马儿,赐予适儿……”
感觉被人从后拽了下,李隆基侧身一看,但见李适正伸着小指头指着六匹汗血马中间的那匹青叱拨,龙颜不由微霁颜。
沈珍珠见状。赶忙从旁步了过来,未想一不留神儿竟让李适挣脱手,插在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讨要汗血马。沈珍珠虽不懂马。但听江采苹刚才所说,这汗血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知汗血马乃马中稀品,否则,大宛也不会不远千里进献长安这六匹汗血马。大唐幅员辽阔,李隆基乃当今天子。又岂会为此展颜,还与群臣步出殿门来观看。
李俶与王忠嗣站在一旁,眼看妻儿步上前去,也连忙跟了过去,李适的胆子也忒大了点,都怪平日里沈氏宠溺,一声也不舍得打骂,才致胆大到如此地步:“阿翁,适儿少不更事,出言无状,阿翁……”
李俶刚欲代小儿请过,却见李隆基一抬手,李俶就地哑结。事出仓皇,沈珍珠心下更是不禁一沉,六神无主之际,不无失措的忙看了眼江采苹。今下东宫正当危难中,风波还未平,如若因由今个李适这两句话再被人有隙可乘,只怕东宫的情势更将风雨飘摇。
看眼李适,江采苹莞尔折纤腰轻抚了下李适红乎乎的小脸:“适儿这般年小,可会骑马?”
仰着脸儿看着江采苹,李适皱着两道淡淡的小眉毛,竟煞有介事道:“阿翁那日说过,待到年节,要在宫中操办‘马鞠之会’。适儿只有蹴鞠,不挑匹马儿,如何参比?”
听李适这么一说,江采苹与李隆基都是微微一愣。去年年节头个把月,江采苹不巧偶感风寒,当时李隆基正留驾在太真观,闻信儿起驾回宫的次日,沈珍珠带了李适进宫看探,正与皇甫淑妃、临晋带着小县主碰到一块儿,诸人说笑间李隆基确实有应承过开春在宫里办一场马球与蹴鞠之会,但未可知李隆基那日不是随口一说,是为哄一哄李适不缠着其踢蹴鞠而已,不成想李适却记在了心里,今时竟又提及。
“不得无礼。”见小儿以下犯上犹不自觉,李俶紧声就呵斥了声李适。李俶仗母自小长在宫中,纵便甚得圣心,都不曾敢跟李隆基讨要过东西,此刻李适不免有失安于本分。
李隆基抬下手,睨眙李俶,略沉,却冲着李适朗声说道:“君无戏言。朕便赏你这匹‘平山’,准你八月里参比,届时你若拔得头彩,朕,另有重赏!”
李隆基不怒而威,李适小眉毛一挑,目露亮彩,立地叩谢道:“适儿谢阿翁!”旋即爬起身来,径直奔向那匹青叱拨,伸出小手极其轻柔地拍抚了几下平山。
那匹青叱拨像是被李适挠的有些痒,嘶噜噜就四蹄原地摇了摇马头,扯着马缰绳蹭了蹭李适,那感觉,好像认得李适这个小主一样。这匹青叱拨一“嗒嗒~”踏马蹄,两旁的紫叱拨、黄叱拨也相继嘶鸣了两声,高力士遂示下几个小给使先行将那六匹汗血马牵往笼马监,省却扰了圣兴。
众臣交头接耳在四下,亲睹着李隆基待李适的这份宽宠,李林甫、杨慎矜等人面色微变,但也未敢置喙,别看其等敢明里暗就的用尽手段构陷李亨,但对李俶及李适,其等却不敢轻易下手,甚至不敢动李俶、李适父子俩一根手指头,毕竟,只要想方设法把李亨从太子之位上拉下马,今后即便李俶、李适再怎样讨圣欢也难成大气候,何况李亨又不只有李俶这一子。
江采苹原还在想若李隆基不予恩允李适的讨要,回头就将御赐的那匹丁香叱拨转送与广平王府,一来其本就不会骑马,二来其也不习于骑马,骑在高头大马上虽威武,却也不尽如想象中那般舒坦,一颠一簸也很硌人。今见李隆基如此厚待李适,不言而喻,无疑也是在宽宥东宫,看来,今年的千秋节又要热闹上一番了。
诸人观过汗血马,正欲随驾坐回殿内,这时,只见董芳仪身后带着两名宫婢朝花萼楼步来,且面颜有分憔悴。
“嫔妾参见陛下。”
一步上殿阶,董芳仪就紧走了三五步,上前来礼了礼。李隆基龙目微皱,睇目姗姗来迟的董芳仪,示下起见,今日是百官进宫朝贺之日,先时董芳仪的坐席上就空在那,宴飨开席前,江采苹本以为董芳仪片刻就至,不成想直到这刻才来。
眼见龙颜隐有不快,董芳仪低垂下面首,跟在其身后的一名穿水红襦衫的婢子倒是屈膝禀道:“昨儿夜里,公主染了风寒,芳仪一宿未寐,这会儿公主才退了热,便匆匆赶来……”
未待那宫婢把话说完,董芳仪就拿眼睨了眼身后的红衫婢子,那婢子立时埋下首,未再多言。
“可有召太医入宫?”江采苹旁观在旁,颔首关切了声。
董芳仪强颜笑了笑,对江采苹礼一礼,声音略带沙哑道:“今儿早上已是请了太医,太医道是偶感风寒,把了脉,开了几副汤药,现已煎服下,无大碍了。”
“那便再好不过。”江采苹凝眉顿一顿,才又含了笑启唇道,“时,时气不定,夜里可要多留意着,姊也要好生惜体为是,莫太过吃累。回头吾去看看公主,让彩儿、月儿多备几样公主素日爱吃的糕点一并带去。”
这一年多,芳仪宫与梅阁渐行渐远,尤其是自打皇甫淑仪晋位为淑妃起,董芳仪再未登门梅阁一步,似是在怪怼江采苹当日只在御前谏请晋封皇甫淑妃而未多为芳仪宫多多美言,是故日加不与梅阁走动了。而这大半年里宫中又多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搅的前朝、后。宫不得安宁,董芳仪竟也离群索居起来,像极怕被牵累一般。
反观董芳仪,今刻也不似往年那般与江采苹亲厚,面对江采苹的关慰,只淡淡的回了礼:“这人在病中,吃甚也是食不知味,太医说已无碍,便不劳江梅妃费心了。”
董芳仪的答礼,越发显得生疏,江采苹浅勾下朱唇,擢皓腕扶了董芳仪起身:“也罢。这两日,吾便不去扰公主休养了,待公主病愈了,姊带公主来梅林赏梅,吾让彩儿提早备下茶点候着。”
旁观着江采苹与董芳仪面对面站在那说话,杨玉环心中微微一动,早就知晓宫里还有位芳仪,位列六仪之一,与未晋位为妃之前的皇甫淑仪一样一向与江采苹交善,入宫这般久今个却是头回见着董芳仪。
李隆基提步回殿,诸人自也趋步在后坐回原位,杨玉环若有所思的跟着一回身,浅提衣摆就要迈进殿门时,眸梢的余光不期竟与仍直立在殿门一侧的李瑁的目光相交到一起,顿觉浑身麻酥,瞬间心神更遏制不住的为之一震。
自先时入席就座,杨玉环就在刻意躲避着下座的李瑁,却察觉到李瑁今日在一个劲儿地净往其身上扫来扫去,而李瑁的身边还同案并坐有韦昭训之女陪饮共欢着。此时竟又与李瑁走了个对脸,杨玉环掩在曳地裙摆下的绣履不由得一带,差点磕绊了脚,忙不迭垂眸移开眸光,心绪无以平复而又甚觉窘困的紧随了李隆基入殿去。
微妙时分,李瑁立在门侧,似欲伸手搀扶,而垂在身侧的长指终是攥在了袖袍下,杵着身一动也未动。
VIP章节 第427章鸡鞠之会
又是一年寒食上墓之季,今年的祭皇陵,李隆基全权交予了李亨操持,并委任裴耀卿协理。
李亨历经两次大案,饱受了两场婚变之苦,时下正是有苦难言,被委以此重任,正可缓度。
裴耀卿为官正廉,非是与李林甫、杨慎矜等人一党者,此番祭皇陵,李亨势必也会倍加恭谨,以免再被人揪住把柄。
不管是前朝的事,亦或是后。宫的事,近来江采苹都甚少过问,这两年三宫六院很是一团和气,各宫各苑相安无事的安宁着,武贤仪一派早就树倒猕猴散,余下杜美人、郑才人几人,纵便还想为祸宫闱也得先傍棵大树依附。而今下在这宫中,除却江采苹、皇甫淑妃、董芳仪三人位分较显贵,便只有杨玉环一人圣眷日深,淑仪宫、芳仪宫又多与梅阁有几分旧交,杨玉环早年亦与江采苹有分姊妹之情在,是以对其她妃嫔而言,眼下无论趋附何人似乎都是在投奔向梅阁。
宫里宫外日渐抱成团,江采苹自也乐得清闲,自打年节宫宴上李隆基御赐了那匹汗血马,梅阁却也添了些热闹。彩儿见日周勤的伺候着飞花,每日晨早都头个奔进马厩,又是为飞花梳理毛色又是喂飞花,三天两头的去趟笼马监索要马料,隔两日还给飞花“拌汤”改善伙食,倒是与飞花打得火热。
看着彩儿一天到晚的净是围着飞花打转儿,连庖厨的活都不顾及,却是累坏了月儿,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不光要为人备食还得为马备料,就从未见过彩儿何时侍奉江采苹如此的勤谨过。不过,自从飞花入住了梅阁。并把耳房改成马厩,几个人倒也真多了不少的乐趣,随着时气渐暖,春暖花开,江采苹时常在傍晚日落时辰,在梅林的小道上练习骑马,从初始在马背上坐都坐不稳到两腿一夹敢手握马缰绳在林间奔驰,上下自如,不知不觉间已是入了三伏天。
彩儿、月儿只道是江采苹是为八月里的鸡鞠之会,却不知江采苹并不是为参比。身为这千年前的人,女人骑马可谓威风,江采苹却是要为来日的死里逃生做备。决意在几年之后的安史之乱中逃出生天,故才从现下起就苦练马技,倘使魂断在这深宫高墙藩篱之下,又如何还能回得去,这些年为眼前的权宠所迷失。近乎忘却最初的心愿,毕竟,其并不属于这儿,其原本只是个局外人,若非某种因缘际会根本不会身陷在此。
转眼千秋节已临近,整座皇城都沉浸在普天同欢的氛围之中。花萼楼三日千秋盛宴上,鸡鞠之会早已钦定下,为此于阗国还特派使臣及时进献来长安两匹专门用于打马球的马。回纥汗国、南诏国也各是遣了使臣赶来参贺。
自天宝三年,骨力裴罗联合葛逻禄击败拔悉密,杀颉跌伊施可汗,自立为骨咄禄阙毗伽可汗,建立回纥汗国。汗庭于乌德鞬山,并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