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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待领了杨玉环吩嘱,娟美当即应声离去。
看着娟美二话未说,即时就照杨玉环吩咐去做事,且那股子干练劲儿煞是难得,霎时竟也叫江采苹禁不住想起了采盈。纵然采盈全不及杨玉环身旁的娟美乖顺,往昔陪伴江采苹时,却也没少跟着江采苹吃苦受累,说起来,身旁能有个可靠的知根知底的人,倒也切是好的。至少,总比孤身一人行事方便许多。
然江采苹又不可过度自私,那座金碧辉煌的宫苑,不亚于是处龙潭虎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又怎忍将采盈拖入险境。何况,珍珠村尚有江仲逊在世,较之于己利,江采苹更需要采盈替其代为照顾日趋年迈的老父。就算单纯这般做打算,讲句掏心窝子的话,江采苹亦已觉心有愧疚于采盈,深感把江仲逊托付于采盈,实则亦是在牵绊了采盈下半辈子的自由与幸福。
换言之,临离乡前夕的托鳏之重,却也是桩别无选择余地之事。在这个现世上,江仲逊乃是江采苹唯余的至亲,而采盈,则是江采苹唯一可信得过之人。
捕捉见江采苹竟于不自禁间晃了神儿,杨玉环遂不着痕迹地牵起江采苹纤手:“姐姐瞧,也着是赶巧,未想鄙府上竟有留客。虽也是碰巧路过堂殿,玉环且央恳姐姐小做停步,姑陪玉环一同入内,拜见下客颜,可好?”
杨玉环乃寿王府半个女主人,其所请之言,江采苹自然当众婉辞不得。但眼前的寿王府正堂,倏忽却又令江采苹油濛惧意,兀自莫名有分打怵。尤其是,在迎视向杨玉环那双于暗夜里像极荧光泛射的美目时,江采苹竟颤感自身甚逊一筹。
现下身处的周遭,那本就不怎明鲜的光彩及那本就不怎明鲜的亮度,所组织而成的那本就不怎明鲜的朦胧美,无形中统统全给杨玉环一个人吸收了个净彻,并萦聚于其身,使其整个人烘衬得愈为夺目。与此同时,亦反耀得江采苹格外黯浊,甚至在形缩的无地自容。
“姐姐未置可否,可是表示是在默肯了?”江采苹这份缄默态度,触及于杨玉环目,无疑不是种应肯。当下,未容他人分说,杨玉环即半环半推着江采苹齐步共跨向堂殿门槛去。
“哎~”这下,倒反弄得江采苹有些慌乱了手脚。可待其后知后觉反应过劲儿,再怎样措手不及亦已为时已晚,因为其已然置身于寿王府堂内。
待姗姗步入堂,杨玉环则甚显大方得体,顺势撩起门殿内侧悬挂着的那道水晶花珠帘后,随就颇甜脆地唤了嗓儿李瑁:“郎君!”
其实,李瑁先时就已分辨出,堂外诸人声中夹有杨玉环的音儿,但碍于有贵客在堂,其做为府主,时下不宜离场,便也未加理睬。孰料,尚未让侍候于门外的家仆先行入堂来做以何通报亦或是请示,哪怕仅是在走个形式也罢,杨玉环却就这样直接擅闯进堂,且还如是冒失,李瑁一见之下,不禁烦挫。
“你、怎生过来了?”李瑁绿着张拉长的脸,刚欲冲杨玉环扭头质呵,抬目却对视见与杨玉环同来的江采苹人影时,原是净掺杂有埋怨之气的话舌,于口吻上,则亦戛然转升三分温柔味。
“妾身听身边的丫鬟嚼舌头根子,道今儿个府里来了尊客……”对于李瑁神韵上的细微变化,杨玉环则当做压根就未探见,径自只管巧笑如嫣地说释着,媚眼便已凝神儿向了在座的其他座客,“妾身见过叔父,这厢有礼。”
杨玉环与李瑁之间的嫌隙,江采苹尽收于眸之际,自早就明晓薛王丛及高力士二人的存在。不过,江采苹却故意错开了薛王丛闻声投注而来的犀利目光。
再看杨玉环,待揖礼过薛王丛,紧接着便侧转向在场的另一位家客,亦即高力士:“不知这位贵客,玉环当如何称呼为是?”
察觉杨玉环请教着,即滑了睨己身所在位次,李瑁心领神会之下,便也慌忙从座上几步走至杨玉环身旁,从旁释道:“娘子,这位乃是高将军。”
“高将军?”闻李瑁介绍之语,杨玉环娥眉轻蹙,“可是宫中那位赫赫有名的高大将军?”
而于这工夫,高力士也已站起身来,并率然朝杨玉环拱手道:“老奴参见寿王妃。”
杨玉环遂也复欠身颔揖:“这般解来,果是高大将军也!玉环这厢有礼。玉环眼拙,切望高大将军宽予……”
“寿王妃言重了,老奴惶恐。老奴岂敢受寿王妃行此大礼?”高力士立刻亦忙疾步走奔下堂来,哈着腰身躬应道,“早闻寿王妃国色天香,果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寿王好福气呀!”
听高力士这么一美誉,李瑁脸上登时涩灰。而杨玉环笑靥上的那一对酒窝,却绽放的异样绚烂:
“高大将军谬赞玉环了。倒是高大将军,确令玉环仰慕久矣。今日有幸得见高大将军,实乃玉环三生有幸才是。”
高力士同李瑁与杨玉环一时投机,彼此貌似甚为谈得来,薛王丛和江采苹围观在侧,反而楞显得被人晾冷场,视如空气般了。
眼下这场状,仿乎亦正应了句俚语——但凡是美人儿所到之处,所享受的待遇,顶真就是不一样。确实断非姿色平平者,可羡慕嫉妒恨之。
正文 第067章 礼轻义重
尽管江采苹概不知悉,昨个夜里薛王丛与高力士俩人究是如何安排的关乎今日进宫的某些走程,但今个一大清早,天才蒙蒙渐亮时分,便已是有人候在门外轻叩门扇催唤江采苹起晨梳妆。
昨晚宴席之后,江采苹并未再随同杨玉环主奴二人返往杨氏在这所寿王府内的所居之处,而是在李瑁的特意吩嘱下,单独由寿王府上的三名丫鬟伺候到了王府的一处别院里,单独休息度夜。而由那仨名于昨夜里一直也未曾远离几步江采苹借宿的那间厢房房门的丫鬟口中,江采苹亦含糊的打探得知,薛王丛和高力士一干人等,就在前晌的那场晚宴散席不久之后,其实就俱从寿王府后门,各自带着手下人骑马离开了寿王府。
无人知晓薛王丛及高力士于半夜三更骑马去往了何处,江采苹也就无从查询。然而,江采苹借宿的这处别院外头,昨儿夜里却依是有当差于门院外者。且,那三五名一整夜均在走来走去值守于庭院里外的当差者,亦实非是寿王府府上的家丁,而是先时就跟随于薛王丛和高力士身边的宫中翊卫。
纵然这几名翊卫另换了装束,但近些时日里,约莫半月有余的日夜同行以来,倘若有心记住一两张脸相,也并不是甚难事。是以,关于这一点,江采苹亦单是隔着窗棂,只需瞟一瞥,即可百分之百的予以辨识于目,那几道人影的真正身份。至于个中缘由,自是也了然于心。
这当中,名义上,对外自然声称是为保护江采苹,但与此同时,说其亦是种变相的监视,确也不为过。身为一个入宫在即的女子,毕竟,今时已然尤为不同于往日,加诸于其身的各色各样的说辞,连带种种即将扣戴于其头冠之上的诸类冠冕堂皇的条礼,多角度剖析观之,实则无不掺杂有所谓的避嫌之味。
“恕奴多嘴,小娘子,薛王早是等在了院外。如若小娘子认为,奴为小娘子妆扮得这身打扮尚可入眼,奴且敬请小娘子早些出门上轿。”
闻身后人之请,江采苹径自挑眸映于铜镜的己身装扮,于是二话未说,随就从妆台前站起了身,继而面朝替其描画这身衣饰外加头饰及眉饰几近长达小半个时辰之久的身后之人,遂稍欠身揖礼道:“有劳。”
且不论这三名丫鬟,昨晚皆是整宿也未合下眼皮子,只就那般直立在厢房门槛处,静静默默地给江采苹站了一宿的岗,换做现代,那敬业职守的程度,也早已堪称是一名合格的警卫员水准。单论今晨,打从江采苹下榻脚着地起,这仨人竟又是打水更衣盘发插钗忙活了整整一个早晨,样样件件可谓均事无巨细,直至这会儿为江采苹梳妆完毕才为止,暂停下了手头的忙活劲儿。现下,江采苹对其等不卑不亢地施个礼,却也在情在理。
反观那三名丫鬟打扮之人,神态上对此则显然地有分受宠若惊反应。眼见江采苹朝其等颔首行礼,慌措之际虽未吱应字词,却俱是忙不迭低下头后腿了数碎步,直接躬身退却到了门扇旁去。
江采苹见状,便也未再多加承谢何辞,随就迈开莲步,径直跨出了身前的那道门槛,孤身一人踏上通往墙院外去的那条唯一的庭径。
今儿日的阳光,少有的温暖照人。
江采苹就在那束束五光十色的日光沐浴下,一步步走至别院院门所在的方位处。原本并不怎长远的一条庭径,即便往最长里说,这条径道最多也不足百米距离远,但江采苹却兀自感觉,其仿乎走了半个世纪一样。
忖算番,由千年后,失足跌入这千年前来,江采苹又何止是走了半个世纪。这遭旅程,切是足足已跨越了十个世纪的时间那样久远才是。而直到今时今日,江采苹的这程人生旅途,方可称得上才将正式拉开其命定的那帘帷幕。纵然可预知结局,却也无以谱定,这一脚迈出去之后,袭面而来的下面的路程,每一程又该要如何走踩下今后的节拍去。
“本王皇命在身,代为当今圣人,特来恭迎小娘子。”
待江采苹一身男儿装束现身于尚俯候在寿王府别院墙院外头的诸人面前时,薛王丛直立于众人之首位,在睹迎见江采苹恬淡的无法再恬淡的素颜的瞬息略显诧异之余,则也率然冲江采苹伸出了手。
江采苹当然甚懂,薛王丛言外之意指的为何。眸梢环瞥四下,高力士亦果是并未在场,为此,江采苹也同镜明,想必于昨晚上,高力士已经返至了李隆基身旁,今朝再度伴驾在朝。而薛王丛,无疑则委身摇变为今晨前来亲接江采苹步入那座宫门重地的引渡者。
“劳烦薛王。”事已至此,江采苹的玉手,便也惟有搭上薛王丛已然朝其递及跟前来的臂腕。
时下,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与其多说无益,反只会徒增伤感平添殇情,倒不如只当陌路,亦权当从未曾遇识过彼此更是为合宜。
说论起来,这并不是薛王丛第一次持江采苹之手。反之于江采苹来讲,这一回合,薛王丛臂腕上的力道,却比往昔每一次碰触之时肢体上的感知度,臂肌绷得更为发紧上一分。貌似,理应犯紧张者,实非是江采苹,反而该是薛王丛。
李隆基专遣来的这顶轿辇,虽不及凤鸾奢华,可也比上不足比下则绰绰有余着。但凡眼神正常者统瞅得出来,这实乃是顶不寻常的轿辇,因为其比任何一顶平日里可于街头走巷瞧见的普通轿辇,四面上下均镶嵌有薄褥蝉翼般的明黄锦帛。
“起轿!”
待将江采苹步步扶上轿辇,并随手撩落轿帘,薛王丛这才转身,正色冲杵在外侧的抬轿者发话道。
何为历史上传闻里的八抬大轿,而今,江采苹也算真格的亲身体味在脚下。只不过,其内里,却净无丝毫欢欣可言。适才上轿时,每走一步,薛王丛尽目不斜视,而江采苹亦未敢夹睨正紧挨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