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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二公子的脸上先是错愕,脚下忽然停住,随后错愕变成了欣喜,并且加快脚步,近乎奔跑的冲了过来,只可惜凌家的园丁将矮树丛修剪的太好,宛若一道小腿高度的矮墙,凌二公子在通过这道“矮墙”的时候,不幸绊倒在地。
“公……公子……您没事吧!”跟在后面的小厮以及周围的仆人急急忙忙的围拢过来,将他扶起。
刘小刁一见这阵势,知机的往后退了几步,无奈聚过来的仆人越来越多,他只能继续后退,直到马车旁边。
这时,凌景与何步尧也相携着从车上下来,身为家主,一见了这样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凌景当即大喝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纷乱的场面刹那间得到控制,仆人们分开两边,露出里面刚刚被人从地上扶起的凌家二公子,并且近乎齐声的说了一声:“老爷!”
凌二少爷的小厮慌忙的拍了两下主子的膝盖以及前襟的衣物,去掉了大部分刚刚沾染上的杂草,然后迅速掩至他家少爷身后。
凌家二公子一见自家老爹出现,顾不得身上伤痛,紧赶几步,略带羞怯的走到凌景面前,不大不小的唤了声:“爹!”
凌景微微轻咳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狼狈的儿子有些丢脸,便率先指示仆人散去,随后才转身对何步尧笑了笑道:“这是我儿子,凌熹。”然后转头对着凌二公子说道:“这位是爹的故交,还不快叫伯父。”
听自家老爹这么一说,凌二公子正想开口叫人,谁知抬头一看,当即就有些傻眼了,这一声伯父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其实这也能怨凌家这位二公子失了礼数,怪就怪在何步尧长的太妖孽了,明明跟凌景是同辈的人,可两人要站在一块,说他是凌景的儿子恐怕都没有人不信。
好在凌景似乎也没心情在这儿听自家崽子跟情人寒暄,见他叫不出口也不勉强,摆了摆手将刘小刁招了过来,然后吩咐道:“为父跟你黄伯父有事要谈,不想有人打扰,他是你伯父的儿子,你代我好好招呼。”说完也不待回答,便急匆匆的领着何步尧往内院走去。
凌熹听完大喜,待自家老爹一走,立刻恢复成刘小刁初见那时没有拘谨的样子,只见他喜笑颜开的走至自己眼前,开口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叫凌熹,你叫我凌二或者阿熹都可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刁此时正为凌景的离开松一口气,站在气场这么强烈的人身边总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凌熹这么热情主动,更是让他放松下来,当即也乐意的回应道:“我叫黄子同,你也叫我子同就可以了。”
“子同,子同,真是个好名字……”说完他便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挠着后脑,傻笑了一番。
刘小刁见他性格单纯,反应有趣,也生出几分好感,便开口主动问道:“那个乞丐怎么样了?”
谁知话音刚落,凌熹的笑容便僵硬起来,似乎有些不好启齿,等刘小刁再三询问,他才支支吾吾道明原委。
原来之前刘小刁上车离开以后,凌熹倒是想要将沦为乞丐的丰济送去医馆,还强令下人将他搬上了马车,可谁知道一连跑了三家,都没有人愿意收治,他没有办法,只得偷偷抬了回来,现如今给扔在了柴房。
大户人家的柴房跟穷人家的一样,除了堆柴火之外,也堆了许多乱七八糟平常无用之物,所以大多又脏又乱,又因为靠近厨房,出于放火安全的需要,大多建的比较坚固,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家主人发怒,多喜欢将人关进柴房的道理,这大木门上带一把锁,当真跟监牢无异。
开门的下人,一连换了三把钥匙,才将那大铁锁链打开,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霉味,凌二少爷忙用袖口掩住口鼻,略带厌恶的扇了两下,但当发现一同进来的子同公子没有丝毫异样时,忙将两手放了下来,一马当先的走入进去。
丰济被扔在一处柴堆旁边,从地上的一条痕迹来看,他是被下人拉着两只脚倒拖着进来的,依然维持着进来时的姿势,当凌熹靠近的时候,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要不是刘小刁如今的武功已经可以算作江湖高手之列,不然还真不好察觉,他越过凌熹,蹲了下来,伸手一扣丰济手腕,输入一道真气查探。
丰济此时丝毫没有抵抗,所以刘小刁查探的十分顺利,发现丰济的经脉受创并不严重,只需稍加休养,一两个月即可痊愈,造成他如此这样虚弱的状况,应该是外伤,于是他又输入一道真气护住丰济的心脉,随后便退了出来。
“能给他换一个稍好一点的地方么?”刘小刁抬头问道。
凌熹稍稍有些为难,今天恰好是他兄长成婚之日,邀请了大量的宾客,府里的客房早就住满,但一看到刘小刁那带些期待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朝柴房外喊道:“来人,把这乞丐抬西厢去。”
两个下人应声而入,但进来以后却有些犹豫,两人都疑惑的望着凌熹。
“愣着干什么,叫你们抬就抬。”
直到凌熹再次大喝一声,那两人才动作起来。
刘小刁耳力惊人,在他俩走远之后也能听见那两个下人窃窃私语,不由的嘴角一翘。
凌府的西厢是一处单独的院落,这里进去拢共只有一间房间,刘小刁进去以后发现里面装饰普通,诸物简便,除了一张热炕,家具便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以及一个书柜,墙壁左边挂着一副字画,右边则放了一张雕弓,乍一看并不像是一间富家公子的卧处。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书架上的书皆是厚纸精装,弓箭旁边的那十几支羽箭的箭尾都是用的五彩的孔雀翎。
这次请来的大夫是一位貌似老眼昏花的老头,据说是小厮跑断了腿,才说动愿意来为乞丐出诊的,当老头靠近丰济身旁,仔细的检查起伤口时,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规规矩矩的把脉开方,末了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两位公子仁义善心,不过单救一个两个是济不了事的,最好是设个粥棚,施点薄粥让她们过冬,每天便可少死几个,便算积了大功德了,这次的诊金老朽不收了,告辞!”
刘小刁听完倒是有些感动,在经历了这么多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血腥杀戮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怀有良心的好人,一下子似乎又唤醒了潜藏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当下想也不想的便出言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
随后一整个下午,刘小刁都忙着处理丰济的伤口,老郎中虽然开了药,但刘小刁依然按照现代的常识为他将那身赃污的衣物除去,然后帮他清洗伤口,用匕首挑去腐肉,在伤口处理干净以后再撒上老郎中开的伤药,最后绑上绷带。由于伤口发炎,丰济在喝了药以后开始浑身发烧,为此他还特意取来雪水为他的脑袋降温,及至晚饭过后,出了一身大汗的丰济才第一次“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在付出这么多功夫之后,总算没有白费,刘小刁此时也不自觉的露出开心的表情,笑着问了一句,此刻凌熹被叫去参加他兄长的婚宴,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是你!”丰济的瞳孔稍稍增大了一些,但随即又疑惑的左右望了一眼,随后问道:“这儿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刘小刁见他神智清醒,微微吐了口气,放下心来,抬起身推开两步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才说道:“这是凌府,我救了你。”
接下来,刘小刁稍稍询问,便大致了解了丰济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原来黑魔谷一役,龟甲门主鹤庆生被向时雨当场击杀,而他也失去了一条手臂。攻破黑风教之后,龟甲门因为出力颇多,所以从无双城获得了许多好处,而鹤庆生之前又并未指定自己的继承人,龟甲门内因此而引发内乱,丰济作为前任门主的亲信之一,下一任门主的有力竞争者,理所当然的一番争斗下来,他因为伤重不敌,龟甲门的另一位堂主荣登大位,而那位堂主即位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展开追杀。一路逃亡下来,原本还跟随他的弟兄相继被害,而丰济身负重伤之下为了活命,也只能无奈的伪装成为乞丐,本想一路掩人耳目逃亡南方,没想到途中伤势恶化,钱财也被人抢走,最后沦落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对于这样的江湖惨祸,刘小刁并未表示意外,开口安慰了几句,谁成想丰济闻言之后竟嚎啕大哭,让他始料不及。
此后一连三天,凌府都在大宴宾客,凌老爷同一位苏州来的好友同塌而眠,形影不离,而在这三天里,刘小刁几乎足不出户的留在房间照顾丰济,吃饭煎药,拉屎撒尿,一切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所以三天之后,凌府的下人间在流传着自家老爷的风流韵事同时,也流传着府里来了位好心肠的表少爷亲手照顾一个独臂乞丐的故事。
三天以后,宴席撤去,但在凌家的大院门前却聚集起了更多的人群——他们大多都是乞丐。
刘小刁接受了当初那个老郎中的建议,准备在凌家的大门口设了个粥棚。
他将他的想法告诉给了凌熹,凌熹十分开心的为他算了笔账:“施粥当然不能敞开了吃,每人每天两顿,有一斤半便够了。城里上千乞丐,再加上城中无钱的穷人,就说有四千人,一天是六千斤粮食,合五十石,六天就是三百石。每人每天两个钱的菜蔬,算下来要五百贯,一个月便是两千五百贯。”
刘小刁没料到做善事这么便宜,何步尧随便逛一趟番市便花掉了几万贯,而他在无双公子身边收到的礼物,随便拿出一件卖到当铺,至少也能卖得个几十数百贯,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好几张大额的交钞可以用,当下便自作主张定了主义。
为此他还谢绝了凌熹自掏腰包的好意,这使得凌二公子十分失望。
起初刘小刁还想付施粥的下人工钱好搭起粥棚,谁知凌熹知道以后立刻摇了摇头,随后他带着刘小刁来到长安城乞丐经常聚集的地方,下了马车,紧走几步挑了处围墙爬了上去,扯开喉咙喊道:“有干活的,过来几个!”
人群一下围了过去,七嘴八舌道:“少爷,要几个人使?给多少工钱?”
谁知凌熹却摆了摆手道:“一文钱不给!”人群一下子失望的叹了一声,但随后凌熹又道:“这位苏州来的黄家小少爷要在凌府门前施粥,找几个热心的,搭处粥棚。”
人群稍稍沉默片刻,然后轰得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一群汉子动作快的,顷刻拆了附近几个芦棚,七手八脚扛在身上,当下便有人问道:“那个凌府?”
“城西那家。”凌熹飞快的答了一声。
凌家的酒宴摆了整整三天,长安城只要去了的都可以敞开了吃,城里几乎无人不晓。
由于坐了马车,凌熹跟刘小刁先一步回府等候,不一会儿那些人便到了,七手八脚搭起一处棚子。
接着几名粮店的伙计也推着装满粮食蒲包的板车到达,凌熹从人群中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