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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穹冷笑,奇异地看了雾一眼,“他死了,你会哭吗?”
雾被一个人拉开了,在她要掉下去的一刹那,那个人并不比雾高多少,却轻捷有力,拉开雾之后,窗口霹出一张小女生苍白清秀的脸,幽幽异异,她出手极快,一把抓住了川穹的衣领。
“我死了,他连一滴眼泪都不会给我。”川穹说,突然大喝一声:“放手!”
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女孩虽然抓住了他,却只留下川穹的一块衣服。
川穹落下,藏血也被他一把拖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阵玻璃落地声,十四楼的玻璃彻底被砸开了。真秀完全来不及让他们翻进十四楼,情急之下,他反应快极,顺着砸玻璃的势,一把推了出去。
川穹和藏血刚刚落下来的身体,速度还不是很快,被真秀通过十四楼的窗户一把推向背后齐楼高的树枝,“快抓住!”真秀大叫。
藏血一把抓住了距离地面十多层楼高的树枝,树枝断裂,他再抓,一下子树枝连连断裂,直到约莫十楼的高度,他才停了下来,一手抓住了一条比较结实的树枝,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川穹,川穹一头撞到了树权,昏了过去,被藏血一手抓住在半空中,静静的不知是死是活。
十四楼的真秀转身往下奔走。
十五楼有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是那个脸色苍白眼睛很黑的女孩,“藏血,雾被我打昏了,你别介意。”
藏血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体重,几分钟之内就要支持不住了,到时候他从十楼的高度掉下去,不成肉饼才奇怪,除非又有名檀来接他,闻言只能苦笑。
“她被我打昏之前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女孩幽异地说,“她说,请你为了她留下来。”
请我——为了她留下来——
藏血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是否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只是注意着,身边又有谁离他而去,他谁也留不住,但如果一个人终究是要为了另一个人留下来的,他会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喜欢为了一个人留下来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他,人人只是说,藏血,你应该留下我,藏血,你应该学会留住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藏血,请为了我留下来。
从来不向人提任何要求,从不勉强任何人,以为纯然自由的生活,才是不会拘束的快乐。可是原来,被一个人要求为了自己而留下来,居然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对雾来说,我是最重要的。藏血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人们总是哭着说他无情,为什么他们都带着怨恨或者悲哀离开。原来我始终不曾觉得,他们是最重要的,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被要求留下,对情人来说,是这样幸福的感觉,是这样重要的事情。
我……喜欢被人这样要求。
不知不觉之间,藏血浑然不觉手指的负重,他呆呆地在树上多挂了十分钟,一直到真秀迅速找来的消防员的云梯升到了藏血身边,用防护索绑他的腰他才清醒,原来他已经留下来了,谁也不会死。
银冢洗着牌,从中间抽出了一张。
和早晨一模一样的抽法。
本该抽出那张全黑的代表死亡的牌。
但在银冢鲜红的指甲之间的,是一张星星升起的图案。
“咦?命运的丝弦重来了。”银冢若有所思,拿着纸牌对着太阳照着,像照着钞票一般,看看它是否是真的,“真的重来了。”
第十章善恶使者和司狐
“藏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斯文人。”仲海的大脚翘在雾的病床上,屁股坐在病床外的一张椅子上,挤得椅子吱吱地响,令人怀疑它随时都要散架。
藏血的双手都涂了一些药,都是磨伤和擦伤,最严重的是拉伤,他的双手用了太大的力。“我一向都很斯文。”藏血斯文地推了推他的新眼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仲海。
雾的伤还没全好,虚弱地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就要看藏血一下,以确定他不会不见了。
“这丫头,从小妖女变成了牛皮糖。”仲海看着她,嘿嘿地笑,“你居然可以一手把自己和比我还大块头的那家伙挂在树上,我真看不出你还有练举重或是吊环的天分,真不配你这张漂亮的玫瑰脸。”
玫瑰脸?这是什么词?藏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在想要不要去整容。”
“整容?”仲海错愕地看着藏血,“你要整什么容?”这家伙已经貌美到妖魔鬼怪都要和他亲近的地步,整容?
“我在想是不是要整成一张又酷又帅的脸,”藏血若有所思,“然后到加州海滩去冲浪,去阿尔卑斯爬山,捉一只漂流信天翁在头上飞。”他捏捏自己的脸,“仲海,你说我这样酷不酷?”
仲海匪夷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转过头去,“你还是算了吧,认命。”他安慰地拍拍藏血的肩,“横竖你就这张玫瑰脸,认命吧。我很同情你,但是是不可以用相貌判断人的嘛,妈妈都是这样说的,对不对?”
雾闭着眼睛,细若游丝的声音,“日之,你在吃醋吗?”
藏血叹了口气,“你说呢?”
雾细细地说:“我要买香水。”
“你想要什么香水?”藏血诧异,这丫头喜欢扮清纯,从来不用香水的。
“我听说最近法国出了一款新的香水,叫做‘天使’。”她依旧细细地说,“味道和名檀的味道很像,我要买那个香水。”说完了,她嘴边是丝丝狡猾的笑。
“你在嫉妒吗?”藏血只能叹气,为什么这两个人的嗅觉都这么好,嗅得到他身上什么名檀的味道?
“为什么我就没有闻到?”
雾翻了个身,依旧没睁眼,抱住藏血一只手臂,细细地说:“这种味道,只有情敌才会闻到,我不要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我很冤枉?”藏血捏雾的脸,“我就没闻到你身上有川穹的什么味道,难道又是我不够在乎你?”
“我已经不爱川穹了,可是你不会忘记名檀。”雾控诉,细细的。
“小姐,不要翻旧账好不好?”藏血苦笑,是谁说不逼他忘记名檀的?
“我不要你忘记他,但是,”雾咬了藏血的手臂—口,“你要对我好一点。”
“哇!”藏血吃痛缩手,“坏习惯!”
雾睁开眼睛笑,她刚才根本就在胡闹,什么名檀的味道?她又不是狗,过了那么多天,谁还闻得出来?连那什么香水都是她信口胡扯的。
“这么肉麻的话可不可以等到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时候再说?”仲海的大脚在雾病床上晃来晃去,“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你们不知道这样有碍观瞻啊?”
“笃笃”两声。
“进来。”雾胡闹够了,笑着开口。
“黑面煞星来了。”进来的是真秀,手里拿着一叠东西,进来之后把那叠东西往手里敲了敲,在仲海和藏血头上各敲一下,“日之藏血同学,你的期末论文什么时候交?实验缺考,医用化学、医用生物学都没去上课,你是打算被我开除是不是?”说完了藏血,真秀转向仲海,“还有你……”
仲海投降,“我认罪,我认罪,我自己念。”他一句话就说完了,“我很多课都没去上。”
“很多课?”真秀似笑非笑,“你自己知道是什么课吗?”
仲海干笑,“这个嘛……”他怎么知道他到底有哪些课要上?他根本就从来不去上,连教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还在这里坐?还不快给我去上课——”真秀笑骂,“再不上课,我期末休了你。”
“休了我?”仲海闪出门去,遥遥地说,“忘恩负义的小人,上次谁帮你摆平一件大事?你居然要在期末休了我?……”
雾忍不住躲在藏血背后偷偷地笑,他们真的很好玩。
“川穹怎么样了?”藏血笑过了不再开玩笑,问。
真秀微微一笑,双手插进口袋,背后靠上墙壁,“醒了。”
雾看着真秀微微低头,让眼睛隐入阴影的姿势,“你还有话要说,是不是?”
真秀抬起头,“还有——他说,他在跳下去的时候,看见名檀了。”
藏血开口,想说什么。
真秀一笑,抢在他前面,“他说要去做牧师。”
雾叹了口气,“他以前……以前是什么也不信的。”
你已经猜到了,对不对?名檀并不存在这个人间。裁血凝视着真秀,真秀依然那样舒眉舒眼地一笑,什么也没说。
“过半个月我和榛子要去远屯岛烧烤,有没人要去?”真秀打量了病房一眼,“到时候你们的伤也应该好了。”
“我不去。”藏血抢着开口。
“不去?”真秀奇怪地看着他。
“我要做论文,要补考,没空。”藏血是好学生,和仲海那混混不同就是不同。
“那雾呢?”真秀转向雾,“不是说要和榛子学空手道?”
雾想了想,嫣然一笑,对藏血说:“你说我去不去?”
藏血斯文地推了推眼镜,“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雾细细地说,蜷缩在藏血身后,像一只妩媚的小猫。
真秀耸耸肩,从墙壁上站起来,“那还是我和榛子两个人。”
藏血只是笑。
雾抬起头对着真秀嫣然,“出去玩,还是两个人最好,不是吗?”
真秀莞尔,“看来我以后休想拉藏血出去约会了。”
“留下来陪我。”藏血终于懂得开口,用这样平淡自然的语气,说出他本永不会说的话,藏血是好人,但不是好情人,他从不挽留任何人。
不是的,雾了解,他只不过是个很怕被伤害,不会处理感情的——逃避者。
让彼此为了彼此留下来,不要轻言离开,许多伤心的梦,都因为彼此,没有寻找到足够为彼此留下的理由,因而饬了心,流了泪。
她为了他留下来,因为她爱他;他为了她留下来,因为,他爱她。
天空。
千万道白色的丝弦汇成的翅膀,一个全身白颜色的人从更遥远的天顶降落下来。
长发的名檀向他走过去,风衣,长发。
带翅膀的人狡黠地笑,“善,好久不见了。”
名檀的眼睛像万年化就的冰川,冷冷地说:“去年你上哪里去了?”恶使者的名字就叫做“使者”,去年一整年都踪影全无。
使者无所谓地耸耸肩,“去年是你管的世界嘛,我去玩了玩。”他降了下来,围着名檀转了一圈,“你身上有人类的味道。”
名檀闭嘴。
“你也跑下去玩了玩,是不是?”使者狡黠地笑,“游戏虽然好玩,但是你要小心啊,一旦栽了下去,神也救不了你。我就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名檀冷笑,“你回去过去的时间,触碰了一千多年前那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身上的衣服渐渐颜色淡去,化出翅膀,如丝弦般圣洁耀眼的翅膀亮出天空的纯白,“管好你自己的事,触犯规则的事,还是不要做得好。”
“没心没肺的善。”使者没趣地渐渐往下降去,“去年,世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名檀扬起翅膀,往天之顶升去,冷冷地说:“停灵士司狐盗走该隐的荆棘,魔界的战乱停止,魔王司狐带着荆棘闯入人间,也许该隐为了夺回荆棘,会入侵人间。”
“天啊,你居然可以让这种事发生?你就不会管一管吗?”使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层间。
名檀的身影也已渐渐消失在天空最高处,“司狐和该隐的恩怨,也应该了结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为什么要管?”他冷冷地说。
天空拉开距离,善恶使者交替了职责,人世间的命运,悄悄地重新开始。
白萧伟昂咖啡馆。
“我要一份意大利提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