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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团指挥’,潜伏在英国期间,获取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并且因此获得了铁十字……”
“够了,你是在说他具备职业间谍的良好素质么?安德烈斯·雅各布上尉,你把这样一个轻而易举就被治安联防军抓获的蠢货安插在艺术学校里?我想要的是那个潜伏在占领区的苏联女间谍,那只狡猾的‘猫’!可那份反对党人的名单上怎么会有‘山鹰’的名字,别告诉我,他是指望在治安军的监狱里查出什么实情?!如今这个蠢货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栋大楼里!”
“非常抱歉,将军,这是我的失职。”雅各布上尉低垂着头,表情十分凝重,他跟随了这个男人三年,从来没有哪一次,见过他的情绪如此激动。或许他该闭嘴了,但是胸膛中涌动着一股情绪,让他又开了口,“请原谅,事实上,我向您汇报过不止一次,他曾经供职于海军情报处……”
雅各布上尉的话只是说了一半,并不是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住了,而是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在认真地考虑整件事情,“是我用人不当,我愿意接受处罚。”
他低垂下冰蓝色的眼睛,“你的话说完了?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你可以出去了。”
注视着这个行事干练、身材瘦削的属下离开,他再也忍受不了胸中的火焰,“豁”地一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面,这是这栋小楼里最隐蔽,也是最高的一个房间,可以透过狭长的窗子眺望到布鲁塞尔广场,广场那边有一座雄伟的大楼,洁白的大理石墙体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门厅非常气派,两侧是高大的立柱,国旗、党旗和军旗在风中招展,那是帝国海军司令部。
他黑色狭长的身躯笔直地伫立着在窗口,冷冷地盯着窗外,心里却烦躁的厉害,口袋里的烟盒空空如也,已经没有了烟,太阳穴在猛烈地跳动着,如果说那个心怀不轨的企图接近她的墨菲斯·珀尔,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他真正的对手——弗莱姆·凯里斯,一个狡猾的无孔不入的“谍报之王”,才是真正的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他拉上暗红色的窗帘,整间屋子顿时暗了下来,缓缓地沿着黑色的大理石窗台,走到了沙发旁边。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间抚摸过放置在茶几上那个纸盒子上扎着的缎带,这朵玫瑰虽然有些蔫了,但是花梗上的刺仍然尖利,他冷不丁被扎了一下,刺痛让他抽回了手指,眯起冰蓝色的眼睛仔细看着自己的食指,指头肚上渗出了一滴猩红的血。
那血珠越来越大,终于积聚成了一道细细的血流,在黑暗中静静地沿着指头留了下来,他没有理会,因为黑暗能使他镇静,疼痛会让人清醒。
40第三幕—13分别
碧云不知道自己该相信理智,还是感情。
又是一夜未眠,让她的脸色苍白,眼圈青黑,昨天从他的办公楼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有换下来,这件黑色的长连衣裙子和丝袜就在她身上穿了一夜。她知道自己无法冷静下来,用理性思考,千头万绪缠绕心头,不清楚该怎么去理清。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么?所有的别离和相逢都是他事先设计好了的。一想到这些,她的泪又涌了出来,低头抽泣着,无意间注意到了自己的脚踝,骨骼纤细的脚踝上一环黑色的刺青若隐若现着,那是他的名字,他在树林里放了她,又把这样一根黑色的线拴在了她的脚腕上,无论她逃到那里,始终逃离不了他的掌控,她根本无从判断他哪句话是真实,哪句是谎言,她好想知道逸安哥哥如今身在何处,昨天在他的办公室里质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她肯定的答案。
“凯蒂小姐,好像是弗里德里希先生回来了,我看到了他的车子。”艾米丽神色有些慌张地从院子里跑进屋,来到她的面前。
她蓦然抬头望向门口,只见那木制的大门并没有关严,一道狭长的黑色身影已经闪现在两扇百叶窗子的内门之后。
她注视着他进入了大厅,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步入这栋房子之后,就会脱下黑色的皮靴子和制服风衣,这一次甚至连帽子都没有摘下,那黑色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显得他下巴更加尖狭,他伫立在门厅口,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塑像。她低下头,看向深色的地板和茶几的一角。
他开始向她走来,黑色的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节奏性的响声,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尽管没有看着他,却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的心脏也跟着那步伐剧烈地跳动。
他停住了,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语气淡漠地开口,“这是这栋房子的钥匙,”他展开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平坦的掌心握着一把青黑色的铜质钥匙。
她下意识地朝他手心看了一眼,他没有理会她满脸的诧异,接着说:“厨师、花匠、女佣……如果你想解雇他们,随便你吧,不过就算你真的解雇了这些人,第二天早晨他们也不会到我的办公室报到的,”说罢微微弓下腰身,把这枚钥匙轻轻按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更加惊奇,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的脸,一瞬间与他的眼睛对视,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表情,而是绝对的冷漠,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的动容。这个男人还是那么英俊,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睛,那瞳孔是冰一样的蓝色,可是她突然感到他那么陌生,他和她的距离很近,只不过几步之遥,却像是相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顿时,她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再次涌了出来。
这一次,他同样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他的声调有些沙哑,唇畔浮起一丝冷笑,挑起食指轻轻指着她的额头,“从现在开始,这栋房子将属于你一个人了。”
“你……!”她完全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是对于她的指控全然承认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甚至想,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误会,如果他奋力地解释,给予她的理由足够合理,她甚至会考虑继续信任他,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解释,一个字都没有。
她突然感到慌乱,为什么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就颠倒了过来,明明是他欺骗了自己,她才是那个该讨伐他、该控诉他的人,他没有给她任何控诉和追问的机会,甚至连搞清楚目前状况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或许她该拦住他,立刻问个明白,但是,仅剩的一点尊严,让她没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没有继续追问他,而是低下头不再看他,紧紧咬着嘴唇,强忍住掉泪的冲动,余光却看见他立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就转身离开。那狭长的黑色背影像风,迅速地来,又迅速离去,不带一丝牵挂。
女仆艾米丽轻步来到了大厅里,只见这个黑发的女孩儿,僵直地蜷缩在沙发上,漆黑的眼睛里尽是粼粼的泪水,她那么柔弱,楚楚可怜,又哭得那么伤心。艾米丽的语气有些愧疚,“凯蒂,昨天你去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帝,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你,先生的车子在那天傍晚回来过这里。”
“这不关你的事儿,艾米丽,你不用自责,其实我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碧云欲言又止,抹了抹腮边的泪水,“我想,我们要分别了。”
“你说什么?”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你打算去哪儿?”
“回家。”
“回家?回中国么?”艾米丽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我的上帝……”
“是的,艾米丽,我想回家,在北部的港口城市,应该有船可以到沪上,只是不知道,我的证件能不能顺利出境。”她点点头,望向女仆褐色的眼睛。
“你……真的决心要离开这里么?”
碧云低垂下眼睛,没有回答女仆的话,事实上她不知道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在他想消失的时候,就会彻彻底底的消失,即使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办公地点就在布鲁塞尔广场的那栋三层小楼上,知道他办公室的位置,他也不会给她留一点机会的。
艾米丽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褐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真诚的光,“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我愿意帮助你,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现在是我回报给你的时候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到北部的港口去,我有一个亲戚在船上做水手,应该可以弄到一张船票。”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过,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去首都火车站。”
“谢谢你,艾米丽。”碧云扯动嘴角,心里非常感激,却只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今天先好好的休息,明日再动身?”
“不了,我想现在就走。”碧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来到了卧室里。其实她的行李很简单,所留在这栋房子里的最重要的东西,全部都在那个柜子的第二层抽屉里,她跪在地板上,轻轻拉开抽屉:最上层放着一件旧的旗袍,尽管那料子是上等的,又是故友所赠,但始终还是一件破旧的不完整的衣裳,没有必要留着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她展开来,中间包着一两墨绿色的茉莉香片,茶叶那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以往她舍不得喝,只在最倦的时候,下几片提神,如今也没有必要带着了,回到了故乡之后,祖宅的后舍就是几亩上好的茶园;两本书稿,她校对了一本,近来没有心情去校书,另一半,只好留着回国后再细细地看了;在抽屉的最深处,那长方形的油纸包里有一笔现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2万帝国马克……她用一条大的方巾平展在地板上,把两本书稿取了出来,突然间,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掉落到了地上,她眼神一怔,心头莫名地挑动了一下,随手把盒子放在了裙子的口袋里。
突然觉得脚心一阵痒痒的,她回头看去,是“小雨点”一面呜呜地叫着,一面拿毛茸茸的身体在蹭她的脚。
“小家伙,我们也要分别了,”她把小狗抱了起来,放在脸颊边,亲了又亲,“对不起,我没办法带着你做一个月的轮船,没办法带着你回国。”
小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边呜咽着,一边拿舌头舔她腮边咸咸的泪水。
她给小雨点戴上一条细细的皮质的链子,交到了府邸女佣的手中,这位能干的妇人,一向把它照看地很好。
艾米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子,一脸凝重地站在大厅里等着她。
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了,但是她忍住了,始终都没有回头。
司机载着她们到了火车站,这个平日里说话很少的男人,用了一句话向她道别。她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向他道别,径自下了车子,朝火车站的候车室走去,艾米丽提着行李箱子,跟随在她的身后。
火车晚点了,她们在拥挤、肮脏的候车室里,渡过了几个小时,碧云喝了一点水,啃了一块艾米丽给递给她的黑面包。终于在将近五点的时候,乘警开始通知大家,北去的火车已经进站,请乘客们到站台候车。
她们跟随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登上站台,一列蒸汽机车停靠着,站台上有不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