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他真如她所想的,放下那么一本医书,是为了让她为“路人”一说食言。那么,她想咬牙切齿地说一声,他做到了!
纵然时已入九月,天气已有了几分凉意,穿着并不厚的衣衫,挤过重重人群,终于见到那仿佛久违了的自家酒楼时,秦超伸手揩了一把额头上不停滴落的汗珠,顾不上已湿得贴了背脊的衣衫,对王卉凝道:“王大夫,前面便是舍下,这一路您辛苦了。”
若说前面只是抱着一份希望,纯粹为了求医而去,这一路面对王卉凝淡然却不失为他人着想的细心,心中已先存了几分感激与敬佩。
王卉凝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客栈门楣上高悬的匾额,便随着秦超快速地走了侧门进入后院。
一路之上,看到正瞅着热闹的众人扫过她头上的黑纱帷帽时先怔愣后眸光发亮继而纷纷侧首的反应,王卉凝方才记起,如今的她已不像从前。如今,这一顶黑纱帷帽,俨然已是她的金字招牌,众人一看到她帷帽下异于常人的黑纱,便纷纷指着她猜测:“这难道是城西医诺医馆中的王大夫么?她竟然走出来了?”
对于这样的话,王卉凝只能回以嘴角一抽:她活生生一个人,不走出来,难道被抬出来么?
当初为着医馆的生意不得不在人前露两手,听到外面所起的传言,她亦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今日面对诸多落在身上意味各异的目光,王卉凝仍是感到有些不适。快速地借着醉仙居的侧门挡住门外一众猜测打量的目光,她略顿了顿步子,在黑纱下轻舒了一口气,方随着秦超入了所住的与前面酒楼隔开的小院。
与无论是街面上的喜气还是前边酒楼里传来的热闹相比,这个小院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只有偶尔一两个丫环匆匆地从东厢房里捧出些染血的衣物或是装着血水的盆子,间或隔壁屋里传来一两声婴孩低弱的啼哭声。
许是听到了他们进院的动静,一个婆子从东厢房里奔了出来,不及看王卉凝,便急急地对秦超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刘大夫已经走了,二老爷急得寻您去了。夫人她,怕是撑不住了。”说完,却是别过脸去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不会的,芸儿她不会有事的。”秦超脚下一个踉跄,脸上闪过绝望之色,突然记起身边的王卉凝,一个转身对着她抱了抱拳,祈求的声音已带上了几丝沙哑,“王大夫,我家中一众儿女不能没有她,您一定要帮我留住她啊。”
“我自会尽力。”王卉凝只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言语,径直同翠儿一道入了屋中。情形如何她并不知晓,自不会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定帮他把人救活的虚话,与其说些安慰的虚言,不如尽己之力努力施救。秦超略一迟疑,终是抬步随在了她的身后。
随着婆子进入屋中,迎面扑来的血腥之味,比当日孙栋的媳妇余氏难产时还要重,这却是在王卉凝预料之中。快速地扫了一眼守在床头的婆子和床上躺着的面容灰白双目微闭的产妇,王卉凝脚步不顿地来到床头,翠儿却是脚步一滞,在门口缓了一口气,屏了呼吸方才在落了几步后随了进去。看着床头坐着的婆子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去换产妇身下被血晕湿的布时,却是忙别开了眼。
“你们老爷出去这段时间,夫人的情形可有恶化?”王卉凝一边查看着蒋氏的情形,一边询问着方才迎出去的婆子。
“不好了,夫人许是血崩了。”不及婆子回答,正在蒋氏身下忙碌的另一婆子却是出声惊呼,抓着棉布的手都抖了起来。众人转目望去,只见掀起的被角下,原本还只是血出淋漓不断的蒋氏,猝然其势若崩,瞬间便染透了的床单上隐见暗紫血色的瘀块。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身体打了个寒颤。便连王卉凝也是眸光凝了凝,抓着蒋氏腕脉的手紧了紧,沉声对翠儿道:“布针,快!”一直强撑着的秦超步子再一趔趄,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二十四章 母亲的留恋
“哇啊……哇啊……”隔壁屋里突然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宛如撕心裂肺般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暗黑的产房里死一般的静寂,在众人发冷的心头再次重重地敲了一捶,更是令得王卉凝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妙。
都说母子连心,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初自己溺水而亡后,紫兰在湖边所说的熙儿休克之事。难道,秦掌柜那才刚出生的婴孩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危险,这般刺耳尖锐的哭声,是想表达他的伤心与对母亲的留恋吗?
“你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他还那么小,你难道忍心就这么抛下他?”拂去心头的压抑和沉重,用力地抓了一把蒋氏的手,抛下这一句重若千斤的话后,王卉凝迅速地拿起翠儿备好的银针,游走于蒋氏的丹田、中极、肾俞、子宫等十数处要穴。
她是一位母亲,所以知道母亲对于孩子的那份牵挂。只要尚存一丝气息,做母亲的也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蒋氏的情形比王卉凝预料的还要严重,她又是施针又是让翠儿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蒋氏却还是下身血如泉涌。众人大惊失色慌乱忙碌,蒋氏却仿如陷入睡梦中一般,只有那仿佛因着些许疼痛而微微有些起伏的腹部还在昭示着她的存在。
看着蒋氏身下势头越来越猛的血液和她越来越灰暗无生气的脸色,听着耳旁犹如揪着人的心尖的婴儿哭声,王卉凝的脑海里快速地掠过熙儿孤独可怜的小模样,甚至浮现出秦含霜对着熙儿的狰狞面孔。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妇人,便是她自己。
“在她耳边大声唤她。告诉她孩子有多需要她。”王卉凝紧抿着樱唇微哑着嗓子对着坐在地上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秦超沉声喊道。黑纱下的她神情间竟少了几分往日的沉稳,手上的动作更是显示出她的几分急切与浮躁来。
有继母便会有继父,对这句话的体会,没有谁会比她深刻。生母早亡,继母苛刻,亲生父亲一味向着继母,那份苦楚与辛酸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可恨的是她的熙儿也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隔壁的孩子还那么小,许是因着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许是无形中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失去母亲。再走上她和熙儿的老路。
“快,老爷,快!”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两腿发软的婆子被王卉凝的一声沉喝唤回了心神,拍了一下大腿含着泪对秦超又喊了一声。
浑浑噩噩的秦超终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跪半趴在床头,却直到婆子抹着泪率先哭喊了两声,他才明白过来大家叫他干什么,一把抓住蒋氏已见冰凉的手:“芸儿。芸儿。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孩子们还那么小,老五才刚出生几个时辰。连名字还没取呢,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他啊。”
“好多的血,好多的血……”拿着棉布站在床尾发抖的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曾经历过这样令人脚底板都发寒的情形,看着床上几乎要被血浸透的棉被,已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喃喃着这么一句。
“芸儿,你倒是应一应我啊。芸儿,你难道真打算就这么走吗?”婆子的喃喃声加深了秦超心中的绝望,嘶吼般地叫了一声后流着泪对着王卉凝道,“没有用了,她都不应我了。”
平日里他只需轻言几声,她的妻子便立马会答应他。而如今他放开喉咙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真的要就此离他而去了吗?他如果知道妻子会是如此情形,他说什么也不会要她生下孩子来的。
“不,她一定听得到你的话,她一定舍不下你们的孩子们。”王卉凝仿佛完全知晓蒋氏的心思,话语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快用话将她留住,你快用孩子们将她留住。”
牲畜尚且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天下间没有哪一位母亲,真得舍得下自己的孩子的。蒋氏的气息越来越弱,脉搏越来越沉缓,可她仿佛感觉到每次秦超说完孩子之后,她沉迟的脉搏会有一次突然的强跳。这一定是蒋氏听到了他的话,在与死神作抗争。这足可见,蒋氏完全如她所料,亦是舍不下自己的孩子们的。
只要蒋氏还有牵挂,还有求生的愿望,她多坚持一会儿,她将她救活的机会便能多一点。
王卉凝的话再次给了秦超几丝希望,几滴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在蒋氏的手背之上。没有看到蒋氏垂在床内侧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又开始哑着声音大声呼喊她。
“百劳、风池、膏肓……”王卉凝沉凝着双目心中默念着,手中的银针却刺得飞快,恨不得生出十只手来,将针同时刺入蒋氏的各处要穴之中。这些穴位都能帮助蒋氏止血,只要容她一一扎过,就一定能起到作用的,一定!
许是哭累了,婴孩的啼哭声渐渐变小,直至最后消失。屋中便只有秦超断断续续的带着沙哑的呼喊声:“芸儿……你怎么舍得下孩子舍得下我……你让我们母子几人要如何过……”
“小了,好像小了。”翠儿的声音带着迟疑,又透着无以言说的慌乱,时不时便转头看一眼蒋氏身下的王卉凝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喃喃道,“有效果了,真的有效果了。”
这话无疑给秦超打了一剂兴奋剂,抓着蒋氏的手更用力,喊道:“芸儿,你听到了我的话,你一直都听到了我的话,对不对?你一定要挺住,老五还不曾喝过你的奶,你一定要醒来给他喂奶啊。”
“血止住了。”又是一阵快速地针刺,直到确定蒋氏的身下真的不再有新的血液流出,王卉凝将几枚银针自她的体内拔出,终于虚脱般地双手的垂在了身侧,早已僵了的手竟连指间的针都捏不住,任银针掉落在地。
“救过来了,芸儿被救过来了。”感受到掌中妻子冰凉的手动了动,秦超激动得眼泪流得更快了,转头看着王卉凝的眸中含了几分仰望神灵般的崇拜和感激。
王卉凝却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完全无力地靠坐在了床前的地上,方才感受到了背后的湿漉和额头鼻尖滴落的汗珠。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缓了缓之后,王卉凝又对着蒋氏重新诊治了一番,确定从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蒋氏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又为着她开了一些诸如大熟地、白术、当归、黑姜、人参等补血调理的药后,今日的诊治便算结束了。谢绝了秦超的磕头大礼和重金相谢,主仆二人提着药箱和赚到的诊金,在秦超的相送下走出醉仙居的小院,准备乘着刚刚才赶回来的马车回医馆。
许是触动了内心太多潜藏的情感,直至跨出酒楼侧门的门槛,蒋氏那暗黑的屋门已望不见,隔壁屋里婴孩偶尔一两声低弱的嘤咛声也不再入耳,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无法平复。自学医以来,她所经历过的危险甚至是生命攸关的场面并不见少,却唯独这一次,婴孩尖锐的啼哭声扰乱了她的心神,使得一贯平静的她多了几分急切与浮躁,心底从来没有过的希望蒋氏活下来将孩子抚养长大的愿望很是迫切。
“你便是最近京城中盛传的医术不赖的医诺医馆中的女医者?”一道饶有兴味的男子声音从身侧传来,将才走出小院不过几步的王卉凝说得步子一顿,回味着那虽只听过两回却全然不会听错的声调,眉头微挑,墨黑的眸子立时凝成了两团化不开的浓墨。
又是他?!当真是冤家路窄,为何每回出来都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