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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彦不可思议地端凝她。他担心她们打出人命来,才好心好意通知警方过来
主持正义,没想到落人她口中却成了“多管闲事”,是谁说这个世界上好心有
好报?
“下车!”他霍然踩停煞车,丰田跑车随便停妥在路边的空位。“下来,下
来,我想问清楚几件事情。”
“有什么好问的,你又不是我老头。”话虽如此,既然汽车是人家的,她也
不好意思硬赖在座椅上。“好吧!你尽快问,别占用我太多时间,天色不早啦,
我明天还得上课哩。”
她推开车门,俐落地跳下地。其实她读夜间部,平时即使再晚睡也不至于迟
到,然而此时此刻倒是可以拿出来当个绝佳的藉口,以免他逼问她太久。
原来她也晓得天色不早了,明天该上学,时彦又好气又好笑。
此刻和她近距离面对面,他才惊觉她的年稚荏弱。小毕姑娘的头顶甚至不及
他的下巴,浑身上下只有三两肉,倒是脸蛋的轮廓圆嘟嘟的,眉宇之间还算清
秀,活脱脱是邻家女的标准形象,任谁也无法将她与适才抡起球棒扁人的狠相
联想在一起。
“你今年几岁?”他忽然提出一徊不相干的问题。
“十七。干嘛,你想替我拉皮条呀?”她掏出一片口香糖抛进嘴里。
时彦忍不住对她吊儿郎当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外表明明清新可人得很,偏偏
嘴巴和态度教人不敢领教。
“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叫小毕。”
“我想知道你的全名。”他耐下心来和她周旋。
敛眉向来对问题一大堆的人物敬而远之,能敷衍就敷衍,倘若对方再不识相
继续追问下去,她通常会好心地送他们一杯“特调加味红茶”——里面掺些绿
油精、死蚂蚁之类的,让他们解解渴。可是她非常明事理,做人要懂得报恩,
毕竟时彦大兄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好歹也该回报他几句真话。
再说,他给人的感觉挺不错的,虽然衣履有些凌乱,刘海垂到额前,但是仪
表干干净净,全身周转着一股书卷气质,比她学校的老师更像“学术界的高人”,
浑然找不出现代人普遍具备的铜臭味。最重要的是,一般人面对她时,自然而
然会流露出排斥感,彷佛她身上挂着“不良少女”或“必×”的招牌,然而他
的眼中却透出纯然的关心和百分之五十的疑惑,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负面
的情绪。
换言之,这男人若非太不知民间疾苦,便是人大公无私。嗯!奇葩一个,她
喜欢。
“OK,老实招认,我叫毕敛眉,收敛的敛,眉毛的眉,不过你最好叫我小毕,
因为凡是叫我‘敛眉’,‘小眉’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她先把丑话说在
前头。
时彦开始消化她透露的消息。敛眉,好奇怪的名字。通常父母都希望自己的
女儿一辈子无忧无虑,因此取个“展眉”、“笑眉”、“扬眉”的名号博得好
彩头,怎地她爸妈不但希望她“敛眉”,还巴望她“必敛眉”?
“你读哪个学校?”他继续身家调查。
喔哦!这个可不能让他知道,谁晓得他会不会向训导处告密。
“野鸡学校。”她随口混过去。“你呢?你在哪里工作?今年多大啦?娶老
婆没有?”
什么时候轮到她盘问起他来着?时彦啼笑皆非。
“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去在路边,自己走罗!”恐吓她试试看,说不定有
效。
“好呀!你走吧!拜拜。”她居然比他更潇洒,扛着铝棒悠哉地踏上信义路
四段。
时彦总算见识到新生代年轻人的帅劲。
这厢该如何是好,总不成叫他眼巴巴追上去求她回来吧?
管他的!石藤清就常常告诫他太滥用自己的善心,人家也不见得会感激。或
许他该听听好友的劝告,反正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犯不着再搅和进一个问题
少女。于是他坐回车子里,发动引擎,噗地一声开走。
啥?真的走啦!身后传来汽车走远的声音,敛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超级无
情无义的男人,算她看走眼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
哼,你想走,我偏不让你走。
于是她故意挑中一条乌漆抹黑的小巷子弯进去,甚且自动解开衬衫前襟的四
颗扣子。果不其然,几个面目猥琐的小流氓看见猎物出现在正前方,年轻鲜嫩
得今人唾涎骨嘟嘟地直冒上口,眼珠子只差没掉出来。
“哟,小妹妹,三更半夜不怕遇见坏人喔?”一个阿飞吹了声色迷迷的口哨,
紧紧盯住她半遮半掩的雪白酥胸。
“当然怕,所以才带了根球棒防身嘛!”她嘟起红唇,瞟过去一记娇滴滴的
媚眼。“大哥哥,人家好像迷路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人家的胆子好小耶!”
“好好好,那有什么问题?”阿飞吞了口唾沫,挥手召出隐在暗处的同伴。
“走,大哥先带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玩完之后再陪你一起回家。”
找死!她暗暗冷哼。
“好,来追我吧!追到就是你的,你们想带我到哪里都成。”暗巷里扬起银
铃般清亮的笑声。
她转过身,率先奔出黑暗的怀抱,踏上信义路宽广的路肩。
“小妹妹,别跑呀:哥哥请你吃消夜。”三个痞子呼啸着追上去,嘻嘻哈哈
的神情俨然把她当成俎上肉。
远远的,时彦的丰田跑车以蜗牛的速度向前爬行。他的脑袋里想得洒脱,其
实心中仍然放心不下,对方终究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踏错脚步是难免的。
他这样冷酷地转头就走,生怕小毕带给他无谓的庥烦,态度上与其他怕事的愚
夫愚妇有什么不同呢?亏他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他越是反覆考虑,越是觉得过意不去,眼眸不断从后照镜里观察她的举动。
两分钟前她走进那条巷子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他正想回头进去搜寻,才一
会儿工夫,就见她急匆匆跑出来,恍如火烧屁股。
发生了什么事?
慢着!她是被人追出来的,后面还踉着三个流里流气的少年郎。
他赶紧掉转车头,火速迎上她气急败坏的身影。
“小毕!”他连忙跳下车。
“救命呀!”她猛然扑进他怀里。“时彦,快救我,他们想非礼我。”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小痞子居然连国家幼苗都敢乱采,他气得七窍
生烟。“你们想做什么?”
阿飞们煞停脚步,呈扇形的杵在他面前。
“不干你的事!把她交出来。”带头的老大呼喝。
“时彦,他们好过分哦!我走进巷子里,想找公用电话叫无线电计程车,他
们忽然包围过来,不但说了一些下流的话,还扯我的衬衫钮扣。幸好你回头救
我,否则我~~我~~”她哭得梨花带雨,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往下看,开敞
的衣襟让春光尽数外泄在他人的眼底。
时彦的无名火刹那间窜得又疾又猛。“你们去不丢脸,三个大男人居然合起
来欺负一个小女生!”
严格说来他也应该负些责任,居然把十七岁的小姑娘丢在路边,自己走人,
现在想想都觉得惭愧得不得了。
“你——”阿飞老大正想驳斥时彦,其中一个兄弟忽然拉住他。
“大仔,我看有问题哦!他们两个说不定是约好的,想抓我们仙人跳,我们
还是走吧!”他的兄弟显然比较有见地。
“快滚!”时彦也懒得反驳他们。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尽遇上一些不良少年、
少女惹事。
“你给我记住。”小流氓撂下场面话才离开。
眼见机不可失,毕敛眉忽然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地拉鬼柙。
“好可怕哦!真的好可怕——呜——”她捂着脸拚命抽噎。
时彦越看越不忍心。一点小事就把她吓成这样,可见在同伴面前充老大是一
回事,本质的她仍然是个小女生。
“夜那么深了,你一个女孩儿家本来就不该独白走在路边。”他正好来个机
会教育。
“我又不是自愿的,是你赶我下车的呀!”她合着满眶泪水控诉他。
他登时被她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是……”她可以选择不下车呀!“好好,算我不对,走吧!我送
你回家。”
“不要。”她使出牛脾气。
“为什么?”难道她吓不怕?
“我讨厌人家问我一大堆问题,除非你答应不逼问我,我才要让你送。”
拜托,送她回家可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惠,她竟然拿出来和他讨价还价。
“我是关心你,所以才会对你做身家调查。”算了,瞧她绷着俏脸不说话的
表情,即使他陪尽了好话也没用。“顶多我不再多间就是了。”他无奈地投降。
“那就好,上车吧!”横淌奔流的泪水转眼间被她收得干干净净,她带着施
恩的表情坐进跑车前座。
不知怎地,时彦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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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驾照。
姓名:时彦,出生日期:56、04、01。 ——哗,老她一大截,而且他是愚人
节出生的,哈哈哈,笑死人!
住址:仁爱路三段。嗯,家境不错哦!
现金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元。这家伙是有钱人。
一大堆名片,外加两张金卡,以及他自己的名片:欧亚科技,电脑部主任,
时彦。
“小毕!”死党宋韵青忽然凑近她耳畔大嚷。
“啊!”她吓得跳起来,手上的东西扔了满地。幸好下一节是体育课,接着
就放学回家,同学大都去操场集合了,她的“犯罪证物”才没有吸引太多的注
意力。
“你在看什么?”宋韵青替她捡起咖啡色的长形皮夹。“哇!钱耶!你从哪
里赚来的?”
“拿来。”她老实不客气地抢过来。“这皮夹是别人的,我无意间捡到,过
几天就要送还给人家。”
“你疯啦?”宋韵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里面起码有好几万块,你干嘛眼
巴巴地退回去给其他人快活?你上回不是说房东想涨房租吗?这些钱正好用来
交租,你也省得一天到晚为了张罗房租而忙得团团转,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义之财不可取。”敛眉老气横秋地撂下一句。更何况她摸走时彦的皮夹
是另有计画,区区一万多块算什么?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想办法骗个轻松而且
肥水多的工作才是正经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范君敏差点被训导处记大过,结果‘老板’出面替她压
下来?”老板是综合商业科的学生为科主任洪志扬取的绰号。
“什么?!有这种事?”她还以为姓范的这支大过记定了。
前夜的械斗,范君敏虽然没被警方逮个正着,受捕的同伙却供出带头大姊的
名字;至于她的人则比对方帮众机灵上百倍,全部全身而退。于是,隔天傍晚
少年警察拎着手铐到夜间部来提人,训导主任为此几乎火大得脑中风,甚至扬
言要将范君敏退学处分,没想到她居然有法子拉老板当保人而逃过一劫,看来
以后可不能小看她了。
“老板的死性子大家都‘哉哉耶’,听说她老爸捐出一笔‘友善的捐款’,
名义上提供科办公室添购器材,私底下全入了老板的荷包,所以老板才心甘情
愿替他保住女儿的学籍,甚至向警方宣称械斗当天范君敏留在学校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