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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摸腋下,全是汗味,哇,要赶紧沐浴。
跳下床刚想吩咐人给她烧洗澡水,却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门口。
熟悉的味道随着夜风拂进她心底,如雪中翠竹,雾中苍松,温冷而倨傲。
“你怎么来了?”庞弯瞪大眼看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
“哦,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既然阿浊都来了,你也当然能来。”不等对方答话,她已笑眯眯弯起眼睛,“你是不是心疼我,挂念我,所以才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跑过来看我呀?”她偏头看他,话语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得意,“哎哟,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猛的拉进对方温热的怀抱里,两具年轻的身体严丝贴合,几乎不留任何缝隙。
咚咚,咚咚,她甚至能听见他快速起伏心跳的声音。
“……喂,你不嫌臭吗?”
被人这么一动不动抱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庞弯终于按捺不住,没好气发问。
身上的味道连她自己闻起来都嫌弃,是谁发明“香汗淋漓”这个词的?除非事先熏过,没有谁的汗水是不臭的,玛丽苏女贵族们也不例外。
然而头顶人却仿佛被什么刺激了,收手将她揽得更紧,还索性将鼻子埋进她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臭,一点也不臭。”
他低声呢喃,有如梦呓。
“哇,你中邪了?!”庞弯吓得一股脑儿推开他,身子也朝后退了两大步,“谁给你下的蛊?还是你正在发烧?不,不对!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贺公子的脸皮做面具!”
贺青芦被她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伸手拖过她的指尖,朝自己脸上按去:“你摸摸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声音柔若春雾。
“热、热的。”庞弯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和弄得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真是贺青芦?你怎么啦?该不会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每次面对他的温柔,她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贺青芦看着她,眼睛微微敛着,琥珀双眸如同夜色深潭,有些潋滟的光暗隐。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朝床边走去。
“婚前保持贞洁乃拜月教的优良传统!”
庞弯大手一挥就去捂住他口鼻:“警告你不要霸王硬上弓啊,小心我憋死你!”
贺青芦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他将她抱到床上,又给她裹好被子,结结实实密不透风。
“外面风大,不要着凉。”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他充满柔情的看着她,仿佛生怕她受了一丁点的委屈。
“你!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坏了我的大事?”庞弯嘴一瘪,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你赶走了我的蝴蝶?还是给顾溪居送去了救兵?你说啊!你倒是给我个痛快!”
满腔柔情都化作了青烟,脉脉情意被疑神疑鬼的控诉扑得烟消云散。
贺青芦气得直接去揪她鼻尖,力道之大简直恨不得将那莹白的小肉团子扯下来。
庞弯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偏偏还硬挤出一个笑脸:“嗯嗯哼,这样就正常多了,哎哟。”
看着她机灵狡黠的娇憨模样,贺青芦只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哀恸,一分的欢喜,却换来十分的悲恸,一时之间满腔焦灼,却又无论如何无法言明。
所以他只好怔怔看着她,近乎贪婪的出神。
“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庞弯揉着通红的鼻头朝他凑拢过去,眼睫毛几乎戳到他的脸上。
“公子,你千里迢迢带上阿浊来看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
她诚挚的说着,语气分外认真。
毕竟她曾以为临沂一别就是永别,贺青芦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她生命里。
“这段时间我挺好的,划伤了昆仑掌门的嘴,吓跑了武林盟主,还害得他们一群人短期之内都下不了床,嘿嘿,我就是这么毒辣卑鄙。”她朝他笑,有些腼腆,“不要吓到了啊,我本来就是人人喊打的妖女,他们都不喜欢我的。”
“谁说的?”贺青芦握住她的手,面色一紧,“谁说你人人喊打,谁说没人喜欢你?”
庞弯笑着去戳他绷紧的脸:“哎,有谁这么不长眼睛?难道是你?”
贺青芦深吸一口气,拨开她不安分的手。
“是,我喜欢你。”
他安静看着她,琥珀双眸中没有逃避,没有迟疑,甚至连丝害羞都没有。
只有一望没有边际的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庞弯真的呆住了,她吓坏了。
贺公子的表白,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机械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心里想着要说出一句什么样的话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然而贺青芦的头已经垂了下来。
冰凉的唇贴上,柔软的,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一分罕有的虔诚。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所有的吻。
“可以吗?”头晕目眩中,庞弯隐约听见问话声。
可以?什么可以?她还没回神,贺青芦便已等得不耐烦,他悄无声息撬开了她的牙齿,舌尖儿轻轻度过来与她纠缠,辗转,吸允。
她不能死。
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死。
抚摸着少女茸茸纤细的后颈窝,年轻男子迷迷蒙蒙想着。
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灼灼的,噼啪而斑驳,热气腾腾,熏得他的眼睛都赤红起来。
他不会告诉她,腊月初八那天,自己易了容站在魔教的队伍里。
他不会告诉她,当看见一身红衣的她出现在山头,用不可能有的内力对那群人耀武扬威时,他有多么胆战心惊。
所以他才命阿浊赶紧留下照顾她。
直到阿浊带回了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在想什么?”他抚摸着少女乌黑的长发,看着它们在手心中如水滑落。
“我、你、这个……”少女被他强行禁锢在自己怀里,满面通红,有些语无轮次起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用丧服蛱蝶毒晕了顾溪居的人,而你们教主马上就要出关了,所以你不用再担心拜月教的事。”
贺青芦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要暂时离开这里,出一趟远门,阿浊会过来给你送药。”
“乖乖听她的话,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在,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温暖的怀抱让庞弯渐渐有了困乏感,她晕晕乎乎听着,心里想这个人真奇怪,忽然跑上门来表白,忽然又说要走,最关键的是,他说他喜欢她,却完全不在乎她是否也喜欢自己?
“我想飞,我想飞起来……”她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怀念自己身怀轻功纵横四海的往昔时光。
头顶的身躯有些僵硬,然而她已经无法感觉到,回魂丹药效发作,她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也许到了明天醒来,她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贺青芦,而深情隽永的男子,注定只能出现在妖女每夜孤寂的梦里。
回来啦!按时更新。
小贺贺受刺激了,恶战刚刚开始……
傻瓜与大傻瓜
七日过去,终于到了教主和南夷出关之日。
只要再等数个时辰,拜月教史上最传奇光辉的两位人物便能同时登场,全教上下都十分兴奋期待。
在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庞弯偷偷溜了出去。
她蹲在了山边悬崖的一块大石头上,呼吸新鲜空气。
这几日来她心脉的疼痛越发厉害,阿浊留给她许多药,喝的她几乎没有空余的肠胃去吃饭,然而吃了这些药却依然没有什么好转。
也许要等到把内力全部都散掉,才会渐渐变好吧。
她望着山下的白云出神。
顾溪来到悬崖边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红衣少女蹲在玄色大石上,眉如墨画,一双明珠般的大眼没有焦距,乌云般的秀发随风飞扬,这么远远望着,竟会突然有种她不是世间人的错觉。
“圣姑好雅兴。”他看着她,缓缓的笑。
他故意将话语放得很轻,但他有绝对的把握,少女会马上回头,因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声音。
果不其然,少女迅速转过头来,眼中先是惊惧,然后腾起漫天的怒意。
就好像一具本来断了线的木偶,因为仇恨而重新有了生命。
多好的眼神,多好。
顾溪望着她,差一点就要笑出声音。
“你来干什么?”庞弯捏紧手里的金鞭,朝他扬起下巴。
“来看看你。”顾溪不急不慌的朝前走去,脸上挂着挡不住的温柔笑意,就好像石上站着的不是要取他性命的对手,而是一个翘首以盼等了他很多年的爱侣。
“盟主的脸皮厚度,我等望尘莫及。”庞弯脸上露出媚笑,脚步已经悄悄换了方向——她不能跟他起正面冲突,她打不赢,教主尚未出关,她更输不起。
顾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他温和看着她,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小心后面的悬崖,摔下去会没命。”
庞弯觉得讽刺至极,差一点就想放声大笑。
——你会在乎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性命!
“你的假惺惺令人恶心!”她厌恶看了他一眼。
顾溪还是那样面如春风的笑着,半点怒气也没有,他看着她,就像主人面对自己胡闹的宠物,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与耐心。
“弯弯,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好似甘醇的清酒,冷硬的轮廓在一瞬间变得柔和。
“你学会了撒谎,学会了勾引,还学会了如何去陷害别人。”他用一种欣慰的口味,娓娓数落着庞弯的罪行,“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庞弯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以前,实在是小看了你。”他含笑摇头,“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也更加有趣。”
庞弯冷着脸没有答话。
“我知道,毒是你安排下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瘟疫,对不对?”顾溪静静看她,“我只是好奇,你用了什么方式下毒?饭菜水每日都有专人检查,这究竟毒从何而来?”
庞弯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
“这种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意味深长瞟了他一眼,“跟拜月教的妖女作对,你最好多长一百二十颗心。”
顾溪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弯弯,你知道吗?每次看你虚张声势,都让我觉得有趣。”他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你不会知道,当初我有多么舍不得你。”他看着她,怅然叹口气。
这句话几乎戳到了庞弯心底最痛之处,她眼一眯,差一点就要朝前甩出鞭子。
——不,不行,我应该冷静。
她深呼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是么?可你最后还是下手了,无论我多么有趣,也比不上你的企图心有趣。”
啪啪啪!
顾溪扬起手来,给了她三下响亮的掌声。
“你真的长大了,我的小姑娘。”他亲昵叫着她,就好像自己是她最仰仗信赖的长辈。
“是啊,所以我应该感激你。”庞弯面色平静。
顾溪点头嗯了一声,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她的“感谢”。
庞弯看着他,心里可笑又可悲,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蒙蔽?
“所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下毒的?”他目光灼灼继续看她。
然而庞弯已经厌倦了对他演戏,她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这个人。
“做梦去。”
她丢下三个字,从山崖边跳开,扬长而去。
顾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肩膀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微微颤抖。
他在笑,不可抑制的笑。
她那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