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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
洪顺发说他要去政要那儿,说完就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一下就想到了华子。
华子再怎么好赌、好骗、好搞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华子会是公安插到我身边的线人。我之所以不往华子身上这么想,是因为华子在早年救过我——就是从警察的手下把我放走的。
那天安丽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小心身边的小弟,我曾经有一点想到华子,只是我从感情上不肯承认罢了,更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跟华子之间。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爱情、友谊、生命……
连生命都是无常和无定的,更何况附着于生命之上的爱情和友谊呢?
你的恩人不一定一生都有恩于你,你的仇人也不一定一生都加害于你。或许有恩于你的人,最后恰恰就是置你于死地的人,而你的仇敌兴许会变成救你出苦海的恩人……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恩人和仇人。
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我突然地就像一个开悟之人,顿入禅境——凌晨5 点钟的光景,晨曦未露。雪山的夜晚一定是沉在海里的,海上升莲花于我的脚掌之下,我看见了禅中的自己独对无人的海,面朝东方,神清气爽。
莲旋我于万水之中,万水似一袭袈裟,度我历劫的苦难。
我在苦难之中和苦难之外看见了什么?
苦难是无边黑夜,也是光明的岸。
而红日是黑夜烧制的光明,这光明是黑夜的一件量身订做的衣裳,它不多出一点也不少出一块,刚刚地好,刚刚地覆盖住夜,一点头都不会露出来,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光明和黑暗其实是一个世界的双簧,一个世界的正反面,一个世界自己对自己的替代。
当红日高照,我的生命正沐浴在心的苦海里,心身皆苦时,我双手合十,不求逃离,只求皈依……
第三部分第26节生死归一莲心也是一种苦,跟我的心相通,携我陷于无底的底里,以为入底便是遭灭顶之毁。
而不求重生,何以有毁灭?毁灭和重生,其实也是生命的两面。
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出现;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等待。
生死归一。
因为无定,因为无常。
生没有什么庆幸的,死亦不必心怀伤悲……
从禅境里走出来的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我。倘若真是华子,我不会恨华子,我也不会去看华子的脑后是不是长有反骨。每个人的生存都自有他的道理,无论那道理讲得通讲不通,就仿佛我们常念及到的命运。命运安排我跟华子小时候在小街上相遇;命运又再次安排我们以恩报恩地分离和重逢;然后再以另外的方式,在另外的地点,以完全颠覆从前的相遇而分离……
没有什么,只是命运。
我想起这一次华子回来是他主动的。一定在跟我闹僵的那一次,华子有了生变的心,他只屑遇到点燃他心火的引子。而那个引子是谁?这是我心中的一个谜。
华子最后一次回来是有目的的。华子主动要求贩运毒品,工作积极又努力……我以为华子真的是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可华子不是。华子没有应付这些事情的脑子。
在华子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强大的支撑,所以华子才能那么地从容不迫。如果华子那时候提出跟车走,我可能真要对他有所怀疑,可是他坚决地要求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他留在我身边其实是很冒险的,一旦我察觉了,他就没命了。因为即使我放过他,道上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这一举,恰恰打消了我对他的全部防范之心。
我不恨华子。华子能这样做,一定有华子的道理。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华子死心蹋地地跟着我卖命然后送死?像阿军,于我来说,阿军就像个英雄一样树在我心里,而在许多人的眼里,阿军可能是不可理喻之人。
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华子像阿军一样呢?
华子如此也就拯救了他自己。其实我何尝不希望获得拯救?每个人陷到不能返身之境地,都渴望被拯救。可是,上帝对有些人是连被拯救的机会都不给的……
我想通了这样一个道理之后,我决定保华子,而不是清理。
许许多多道上的老大都云集到M 国来了。大家要我给一个说法。
我说,我的小弟一直在我身边,第一批、第二批货也都成交了,失在最后一批货,我当然有责任,但9 个亿损失让我赔,我赔不起。可是,我可以尽我所能承担一部分……
聚会的那天,我总想起《教父》里也有黑帮老大们的一场相聚。可见无论什么年代,无论哪个国家,无论社会进步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一群人,总会以相似的面目在一种场里相聚,而命运最终的结局也应是一样的,没有谁可以善终。
就在那样的一天,我坦然地坐在他们中间。我甚至想,他们要是以为我就是公安的线人,把我在那一天除了,我认了就算了!那一天的最后,是洪顺发、韩朝和尚志他们共同出面做担保并替我说了话,大家虽然不欢但终有个散时……
所有的人都走了,我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阿明。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提起那批货的货主,而我也没有问。
我为什么没有问?就像我早就知道那批货是谁的一样。而且这种知道决不是现时现地才知道的,完全是久久远远的一种预知……
老陈给我找这个仓库,我甚至都没问一声仓库在哪儿。我一向是要问个清楚仔细的,而老陈给我找的那个仓库,就像我一直就知道它的存在似的。
我知道,这就是一场宿命。
我跟阿明彼此的宿命。
我清晰地记起了我跟阿明那惟一的一次相见。对于许多人来说,一生会有无数次的相见,每一次相见都是上一次相见的一种重复。但对我跟阿明而言,一次的相见,就是一生了。
而那第一次的相见,一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我们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挺像的?
哪里,最起码我从来不留你这种板寸头的。
我以前也喜欢留你这样的头型,只是在部队的那几年,只能留板寸。留惯了,后来再留什么也不觉得比板寸好。而现在我以为,板寸是最善于伪装和遮盖一个人的智慧的,板寸的这份平常就仿佛一个人的平常,而你恰恰可以在给人留下平常的错觉里,干点不平常的事儿嘛!而且,遇到事儿的时候,我可以平头平脑地溜掉。你却不行,你会有把柄被抓。
就凭我这几根头发?让他们抓好了。
林生,你还真别大意了,只要能抓住一根,你就跑不掉了。
那你也休想让我跟你一块留板寸。
哪里,我知道,你就是留了板寸,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啊![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而阿明跟我说话的那个时刻,我的心里的确是存着某种异常的感应的,我们是彼此有着某种牵连的人啊!那时,阿明还有一段很宿命的话,这时突兀地跳进我的耳鼓——林生,你知道吗?我这人命里缺木,我总想给自己起个“森”呀“林”的名字,可是,有一次去庙里,有个算命半仙拽住我说,我是天马行空的大鸟,万不可栖林而居,鸟逢双木必惊飞。
我记得我当时说:阿明,双木可是“林”呀,我姓林,你不怕我将你惊飞了?
阿明当时听了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今日犹在耳际。
阿明说,命里所指是内林,你是外林,哪里就惊飞了我?
可是,我仍隐隐能看到我们两人有着某种殊途同归的结局,只是,那结局异常模糊,无法分明……
那无法分明的一切,今天在我看来是异常地分明了。〃奇〃书〃网…Q'i's'u'u'。'C'o'm〃阿明说得对,我们两人是极像的两个人,都对自己过于自信,都以为内力是最强大的,任何外力都撼不动我们……
可是,人其实就是无根的风和水,什么样的波动都会把你的命搅散。
可是,即使重视了外力又有什么用呢?假如我就是阿明的一场宿命,阿明这只大鸟早早晚晚都会“鸟逢双木必惊飞”的。
我确定那些货就是阿明的。没有人会像阿明那样痴迷于研究和制造毒,他就像一个狂妄的生产主,他起初或许是为了钱,后来可能是想要证明自己一些什么,再后来可能就想要以自己制造这惊天动地的成就覆盖一些什么,而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走到那样的一个时候,我想阿明接近了疯狂和僭妄……
而我从阿明的身上分明看到了我自己。阿明是我自己的一个透视体,我难道不是也陷在疯狂和僭妄之中吗?我在这一些时日里所做的一切,仿佛都不受我大脑的支配,仿佛有一个魔鬼操纵和指挥了一切,所以我无法听得进安丽发出的警告,我也看不清一切人的真与假、虚和实。华子,老陈,龙眼,还有安丽,他们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让我的眼睛浑沌而无法清亮?是我心中的一个欲魔,它是我自己在心里慢慢养大的,养大到足以超过了我的心的承受……我试图摆脱它给予我的巨大压力,所以我想逃离,最后的逃离。逃回到我想要的简单得伸手可及的宁静中。而宁静就像生命里的一面镜子,我在许多年前就把它打碎了,生命的镜子打碎了就永远地打碎了,它们碎成流水,永永远远地流逝,寻不到一块碎片……
已经是清明了。我必须给母亲再上一次坟。
我坐在母亲的身边,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样子,母亲的样子,想起童年的那条小街和小街上站着的我、华子和小慧……
那时候是多么的贫穷啊,可是,那时候的贫穷对于现在如此富有的我来说,却成了一种再也无法抵达的美好境地。
人生如梦。
没有人明白自己的一生到底需要什么。当我坐在母亲坟前的时候,才突然明白,人生所需不多,就这么一捧泥土足矣!
山野全都绿了,又一茬儿的罂粟花开了又谢了。
我知道罂粟花的凋谢意味着又要收割,而人的凋谢却是离世。
我知道生命纷繁。一季一季的消失和离散,一季一季的没有再回返。
冬天朴素的树木,蜕去一世的繁华,归于平实,归于沉寂。
我有离世的烦忧,我有对亲人的不舍和牵挂……我想这一切都不是平白地生出来的,万物皆有情、有义、有眷恋,可是啊,人生也像这季节里的树木,该归于平淡时即归于平淡,该归于虚妄时即归于虚妄。
然后便是无牵,然后便是无碍。
我在无牵和无碍里入禅,总会在雪山的一隅,在我眼睛落在它身上的时候,瞬时长出一朵雪莲花。那朵凝着天露的雪莲花,便是我在禅境世界里的一个相知。它不是我心想之中的一种出现,它是一种神会,在我的意念之先便跟我遥遥地相对了。它不在我入禅的早一分,也不在我入定的晚一分。我想,那便是从我的身体里出去的魂魄了,比我自己还要知心……
它的蕊里挂着金子一般的雨滴,它们汇集了雪峰上的所有雪的脉息,它们在高天里旋转,旋成一条条蛇,我的手自然地在迢迢遥遥里承接着它们,它们不用我的导引,就知我生命的那条通道。我的头顶仿佛真有一个天窗,它们来时,它会自动地打开来,它们行走在我的经络里,它们走过一个小周天,再走过一个大周天,然后,它们自然地停在丹田里。那是一个人生命的最中央。万物并不是围绕着根脉生存着,万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