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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真的回来了?
在场三位堂主和众白衣卫士见少主和中使皆被箭阵围困而不敢反抗,也是一阵讶然,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莫飞朝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群英楼对面三层高的酒楼屋顶之上,一个黑袍散发人朝这边阴冷的看了一眼,忽然身影如鹰隼般疾掠而至,眨眼间已欺到近前。
“宗主!宗主救命!少主要杀了属下!”
李绰第一个反应过来,强撑着身上的伤爬到展颢脚前。他这一吼,身旁数千卫士立刻跪倒一片,三位堂主也是惊恐的噤了声不敢言语。
展颢命人扶起李绰,并给他松绑。回头冷冷的看了余火莲一眼,运了一口气,低沉的道:“你,回将军府等我。”
“爹!……”余火莲瞪着双眼,见父亲竟有意要放过李绰,愤然喊道:“李绰与辽勾结,罪大恶极,不可姑息!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他……”
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多么?展颢怒目吼道:“走!——立刻!”
余火莲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拗不过父亲,再耗下去也是于事无补,愤恨的哼了一声翻身上马狂奔而去。莫飞愣了一愣,迟疑的看了看展颢,也转身上马跟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责问
将军府
室外秋风送爽,阳光灿烂。
祠堂里门扉紧闭,幽暗沉重。
余火莲闭着眼睛,摆了个“大”字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不是喜欢折磨自己,只是这石板地的温度能以最有效的方式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毕竟,在展颢回来之前,他得为自己背着宗主火烧群英楼分舵编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展颢让他回将军府等着。——依照展颢当时的脸色,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方才余火莲刚一下马进府门,座驾闪电不知为何忽然异常兴奋起来,死命的脱缰而去,一溜烟跑没了踪影。余火莲本想飞身去追,可是又担心展颢回来找不到人会发火,他便立刻打消了念头。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展颢,可没什么好玩的。
祠堂的门被推开一道缝,清月朝里看了看,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她不喜欢这个地方。烛火奄奄,阴森恐怖,到处透着凉意。刚才她听见动静就知道有人回府了,找了一圈才发现余火莲竟躺在了祠堂的地上。她蹲在余火莲身边,轻声问:“火莲哥哥,你在这种地方也能睡得着啊?”
余火莲睁开眼,看见清月面色红润,双眼清澈有神,身体也恢复了,心里一喜。顿了顿,想起自己的处境又丧气的叹道:“我这会儿可睡不着。”展颢随时都有可能踹门而入,这个时候睡觉,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余火莲伸手摸了摸清月的脉象,欣慰的嘴角上扬,“你什么时候醒的?”
“今天早上。”清月笑笑,作思考状,“我只记得我从群英楼摔下来了,我昏了多久?”
“三天,”余火莲问,“还记得当时你看见什么了吗?”
清月扑闪着眼睛,回忆道:“我记得我在风迎客栈跟踪一个紫衣少女,她进了群英楼李绰的房间,我就爬到屋顶上偷看,当时房间里有三个人,除了李绰和紫衣少女以外,还有个头戴黑色大帽的黑衣人……”
余火莲三两句形容了若言的相貌,清月点头道:“啊,她就是那个紫衣少女!”
“那黑衣人呢?没看清是什么人吗?”
清月摇头,扁扁嘴道:“大帽遮住了面容,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我正想换个角度看呢,却先摔下来了。”
余火莲微微叹息,不安的握住清月的手,眼里传递着,是我让你身处险境了的歉意。
清月领会其意,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表示自己不怕危险,目光温柔而坚定。你不舍得让我身处险境,我又何尝能够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呢?
正在此时,院里忽然响起莫飞高八度的声音:“宗主!宗主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展颢看了莫飞一眼,没理,继续向祠堂走去。展颢那一眼让莫飞觉得自己仿佛被刀子刮了一下,可是少主让他在外面望风,他总得尽职尽责才是,于是又奔过去拦住展颢不要命的高声废话道:“宗主,你渴不渴,我给你倒茶?”
莫飞立时为自己赚来一个响亮的耳光。展颢看着他恨声冷道:“放心!你也跑不了!”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过。
才走两步,祠堂门开,清月钻了出来,小鸟似的蹦跳着跑过来一头扑进展颢怀里,“宗主你回来啦!”
展颢看得出这个拥抱可不像是串通好的。他想起陈方信上说清月病重,担心的立即动身往边关赶来,如今看到清月病已痊愈,不禁大为宽慰,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下。言归正传,他温和的问道:“火莲在里面?”
清月看到展颢回来了喜不自胜,想也没想的答道:“是啊!火莲哥哥在里面躺着呢。”刚说完立即遭遇莫飞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下意识的赶紧捂嘴,一双大眼睛怯生生水汪汪的看着展颢,“不是不是,是……恩……”
展颢见她发现自己说漏嘴的可怜的小模样,心生怜惜,回身吩咐莫飞道:“你带清月去陈府,”见二人神情皆有些不愿,又补充道,“秋娘在那儿。”
清月一听秋娘也回来了,脑中浮现起温柔的眼眉和好吃的点心,立时忘了眼下的事,主要是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月拉着莫飞就往外走。莫飞也知宗主和少主的事他不便插手,只好随着清月离开直奔陈府。
祠堂里,余火莲已经噌的爬起来迅速面朝香案笔直的跪在屋子中央。
他听见门外的说话声,听得展颢说秋娘回来了现在陈府,当下恨不得跳窗逃出去,只要回到秋娘身边就万事大吉了。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若展颢一定要他对今天的事有个交代,自然有办法避开秋娘整治他。看得出来,展颢已经够气了,余火莲不想火上浇油。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又有极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半晌的沉默。
余火莲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再多的动静,只看到从打开的门缝里渗进来一道日光。他不敢回头,视线不知所措的落在地上飘忽不定,背上淌下冷汗。他恨不得展颢一进门就冲过来给他一脚倒也痛快。此时不知道展颢在酝酿怎样的愤怒,想想都让他胆战。
展颢沉默,面沉似水。他是愿意相信余火莲的判断的。还记得十年前年幼的余火莲向他告发容毅策划谋反。这个孩子触觉敏锐,思维迅捷,展颢相信李绰肯定有不妥的地方,否则不会惹得火莲兴师动众围剿分舵,因为火莲不会无事生非。
但是展颢不喜欢有人背着他搞内部斗争,他简直痛恨这一点。更何况李绰是曾与他一同上过战场拼死杀敌的战友,虽说不是像陈方和驼子那般的生死之交,但他也不允许他死的不明不白。
展颢决定把李绰暂时关押起来。他的心底真切的希望火莲能够给他个明确的解释。如果有证据证明李绰当真与辽人有勾结,展颢会一刀砍死他绝不迟疑。
展颢看着烛光下火莲跪在地上的清冷的背影。忽然想起火莲小时候,常常躲在黑暗中的,那样落寞、孤独的一团。他让他回将军府等,他就来了这里,这是展家的祠堂。——这个孩子,到底是从心底把他当作父亲,把自己当作展家的子孙了。展颢觉得欣慰,火莲回到这里,顺从的静思己过,没有吵没有闹。展颢觉得火莲真是个乖顺的孩子。
然而,一想起他自作主张的聚众烧杀,搞得全城人尽皆知,一想起他此时恭顺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方才他还舒舒服服的躺在祠堂的地上——展颢立刻就被拉回了现实。
展颢关上门走上前,伸手在余火莲颈后摸了一下,手指触及背后一片冰凉,果然是躺在地上有一会儿了。展颢发觉他的身子颤了一下,便放开手,缓缓的围着他绕了一圈,仿佛在从各个角度观察他的表情。当展颢听陈方说余火莲在边军大营里放火逃狱,气的简直就要吐出一口血来。展颢以为他长大了,可以放心的让他主事了,没想到他还是做事冲动毛躁,到处惹事,并且变本加厉。
展颢开口问道:“你想干什么?”
森冷的声音把余火莲内心的不安和仓惶吊到了最高点,他抬起头看着展颢眉眼间的冷漠威严,脑中胀痛的忽然忘了说辞,忙垂下眼——如同以往,一万个有理到了展颢面前也变成了没理了。火莲结巴的道:“我我……我清理门户……”
展颢真想立刻给他一脚,清理门户?背着我清理门户?!不过展颢还是忍住了。他耐心的问:“你有什么证据认定李绰与辽人勾结?”
展颢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静等着余火莲的回答。没想到余火莲挣扎了一会,吐出几个字:“现在还没有。”
“你说什么?!”展颢不是失望,他简直是震惊。没有确实的证据?!没有确实的证据,余火莲也可以召集三堂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下绞杀分舵舵主?!
余火莲当然不想这样回答,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从辽贼夜闯军营的事起,他就开始怀疑李绰;然后是狱中辽人亲口承认李绰是他们的领头人;还有费劲千辛万苦保住一口气的若言在临死前的指认……可是可是,辽人没搜到,若言也死了,证据,他目前还拿不出证据!
他当然可以回答说有,但是当展颢继续追问的时候,如果搬出这些个残缺的根本站不住脚的证据,那样,情况只会更糟。所以他只好说,现在还没有。
展颢暴怒,他问不下去了,他抬眼四望,寻找着什么。
余火莲脸色刷白,发觉他刚刚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坟,忙哆嗦的补充道:“不,不过,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
晚了。展颢已经从墙壁上取下一根被黄布包裹的长鞭。他一把扯开黄布,回身运足了力气抡了过来,鞭子“呼”的一声抽在了余火莲的背上。
余火莲听见了破空的风声,可是他不能躲也不敢躲。在展颢的手下,他从来都是无处可逃的。他眼前黑了一瞬,被重重的击打带得身子不住前倾。他咬着嘴唇,嘴唇立刻就出血了。他觉得背上像被人劈了开,又着了火一般的疼。
纠着铜丝的四棱长鞭撕碎了衣服,每一下都在背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一连挨了十几鞭,根本没有喘歇的间隙。疼痛如洪水破堤,席卷而来,五脏六腑似乎都抽结在了一起。没有痛呼,没有抽泣,他把不断泛起的浓烈的血腥都压制在喉间。他咬紧牙关,硬挺着身子忍着,双手颤抖着紧紧攥着腿上的衣裤。
展颢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怒气顿然消减,心里也有一阵疼。他走到火莲身旁,慢慢蹲下身来,只见火莲面色苍白,额头浮着一层冷汗,唇上一道血红,低垂着眼,睫毛轻颤。
展颢微微皱眉,痛心的缓缓道:“陈方把你关押候审,你跑什么?你逃狱,不就坐实了罪名么?”
余火莲沉默。
展颢道:“军营的牢狱有什么待不住的?……陈方又不会对你上刑,更加不会要你死,你非要跑出来,杀人抓人,烧了群英楼?”
余火莲沉默。
展颢道:“你就不能等我回来主持大局么?”
余火莲终于抬眼看他,哀伤和无助在眼眶里抖动,嘴角抽搐了一下,虚弱的低声:“对不起。”展颢看见那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狂放之气也没有精光四射,只单单蕴着一层水雾,在烛光熠熠的照映下波光潋滟。
展颢心里突的痛了一下,他想,或许他错怪火莲了。
也许这里面还有故事,火莲也有难处。
作者有话要说:
☆、守护
他说对不起。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控诉,他忍受了暴虐的责打,不反驳不吭声,然后低眉顺眼哀伤动容的说着,对不起。
展颢觉得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