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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墨,火莲一脚刚跨进无间总坛大门,就有白衣卫士急急火火冲进了展颢的屋院,抱拳精神抖擞的大声:“禀宗主!少主回来了!”咱们终于可以下班了!
展颢轻轻握着秋娘的手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不就回来了吗?又白担心了一场。”略一思忖,转头朝屋外:“怎会这么晚回来……你瞧见他可是喝醉了的?”卫士想了想道:“属下猜想应当不会。少主谈吐清楚,思路明晰,还吩咐了要把通往后山的密道封死,以免贼人闯入招来无妄之祸……不过……”展颢刚舒出一口气,又蹙了眉头问:“不过什么?”卫士回忆道:“属下瞧,少主的鼻子好似被人给打了,他一说话鼻孔里直往外冒血泡……”
展颢“嗯”了一声:“叫他去书房等我。”又向秋娘安慰道:“你听见了,没什么大事。时候很晚了,你先歇息,我去瞧瞧就回。”
展颢披衣下山来到大殿书房。那时火莲正在犯困,闻得门声站起来:“爹。”展颢点头,先略打量了一眼,还好,伤势不重,只不过鼻翼出血红肿,拿了药箱取了净布,展颢轻哼了一声道:“午间你不是同我说想念小离要去方家看望么?怎么,人家不欢迎你,竟弄回来一脸伤?”
展颢过来按了火莲坐下,仔细一看,他的眼角也有挫伤,下颌一小片未散的淤红,看来是一场恶斗出手不轻。在小心的确认了鼻梁骨未有损伤之后,展颢边上药边叹道:“实在想不出方家有什么人能给你造出这些伤来。你这是又上哪去疯了?”
火莲眼神闪了闪,微笑一下:“是孩儿不小心撞上了柱子。”展颢也不急,直接否定:“胡说。”要知道,常听假话也是能长经验的,展颢在这方面的经验那是相当丰富的。撞上柱子能碰出这么多不同角度的伤来?那也太看得起柱子了!
正腹诽着,一股酒气幽幽钻进了鼻息,展颢察觉,眉尖皱了皱:“还喝酒了?”又喝酒又打架,这是上哪去了。火莲眨眨眼:“没有啊,酒味明明是爹身上的。”展颢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不悦道:“今日为父是饮得多了些。不过这是谁身上的酒味我还能弄混么?”火莲郁闷的:“呃,谁身上的酒味不都是一样的么?”展颢投过来看白痴一般的眼神,鼻子里哼一声:“一样个屁!”自然是不一样的,展颢坚定的认为。
火莲越发觉得冤枉,抹了抹脸道:“那,定是茶店里爹泼过来的那碗酒尚未擦净吧。”展颢仍旧不信,因一碗酒的味道不会这么重,何况已过了许多时辰,再大的气味也该飘散尽了。火莲被观察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后仰身子拉开些距离,怎奈被展颢一手拢了后颈愣是仰不下去。
展颢反把火莲拉得近些,命道:“张嘴,“哈”一下。”火莲为难的微张了嘴,吸气。展颢凑近闻了闻,果然自己的判断无误,放开手瞥了火莲一眼,冷哼:“喝酒又不是什么罪过,不耽误正事就是,怎的还不肯承认?说说吧,在哪喝的酒?”又琢磨一下,“怎么还有股药味?”内心犹疑,这酒能好喝吗?
火莲简直无话可说了,只得强自镇静的扯谎道:“呵呵,什么都瞒不过爹,孩儿去了御香斋看望驼叔,遇上几个上门闹事的就帮喜鹊管了一管,酒只碰了一点。哪知道爹的鼻子这么灵,比狗鼻子还……啊呦!”还没说完,受伤的鼻子已被狠狠捏了一下,火莲几乎听见了软骨的声音,顿感酸痛难当,眼里立时冒了层水光模糊了视线。只听展颢骂道:“说话先过过脑子!”
细细上完药膏,又捏了两团软纸塞进火莲的鼻孔,展颢苦口婆心的嘱咐:“不多久就要成亲了,别再总往御香斋跑了,万一让方家大人知道了不免尴尬。”火莲想到自己一片光明的未来,什么愁绪都可以暂且抛诸脑后了,乐得嘴角都要扯到耳根,随口应一句:“哦。”展颢手指着他,严肃的命道:“方离这个儿媳我可已经认了下来,这桩亲就是板上钉钉没得更改。这几日你给我老实些,若敢惹出什么乱子搞砸了婚事,那就是往我脸上抹黑,我可决不会放过你!”火莲好不容易才把过度上扬的嘴角给拉回来,郑重的点头道:“是,孩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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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飞从农夫的车上跳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客栈。他甩开了轻尘的手,诚惶诚恐的:“别碰我……”颤巍巍的坐在镜台前的圆凳,收紧手臂轻轻抱住了自己。别碰我,我身上仍有他的气味。
淡淡的熟悉的雅香,来自雕刻人像的檀木。那是莫飞忘不了的味道,让人闻之顿觉安稳,甚至会产生一股幸福的错觉,令冰冻麻木的内心也舒畅□□。
莫飞再一次落泪。静静的望着铜镜里不再模糊的自己,他缓缓伸手摸了摸脸颊,又抚过双眼。他不敢相信不敢承认,他的视力已然恢复了许多,又能将周遭看得清晰。
下唇上的微小裂口让他慢慢的垂下了眼睛,眼里的悲怆凝成水光,压在心底的如巨石般沉重的仇苦竟有了松动,随着内心的挣扎不断沉下去沉下去。他不是在梦里。梦里不会有脑后的剧痛不止,更不会有唇齿间蹭到的咸咸的血。
“轻尘,”莫飞抬起头,微笑,低低缓缓的道:“如果我愿放手,你可愿意?”
身后的轻尘已经站立不稳:“你说、什么?!……”头晕目眩。你放手?你凭什么放手?我们一同走到了这一步,你凭什么抽身退出?轻尘不敢置信的抓起他,深深看进他眸中的愁。又再一次明亮璀璨的眼神,难道这就是你要退出的因由?!
莫飞用一种柔弱的目光打量着愤怒的轻尘,在她急得泛红的眼里发现了两个麻木的自己。人若放下了仇,就连表情也会变得松散呢。忽然想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无间道造就的妹妹的悲剧,无间道的首领有随时捏死敌手的力量,霸道的统治,阴险的谋划,他们凭什么得到原谅?!
然而信念却在动摇。“如果妹妹还在世,我定会让她成为幸福的女孩,就像方离一样被爱包围着,可这恐怕不会是她想要。”莫飞缓缓走开两步扶着桌子,弯下身体紧紧抓着桌布,恼恨道,“所以追根溯源,小煜的一生究竟是毁灭在谁之手?是我吧。终归是我连累了她……”
“不!不是!这怎么能怪你!”轻尘又气又急,“别再胡乱想下去了。只告诉我,你方才去了哪里,为什么视力恢复了?难道你寻到了解药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痛苦自责?你告诉我啊!……”谁知话音未落,莫飞的面容忽然开始变得扭曲,他弯下腰站不稳摔倒在地,手里紧攥的桌布扯落了一桌盘碗。轻尘慌乱的抱起他叫道:“怎么回事?!难道毒伤又复发了么?”
莫飞的半边脸孔开始抽搐,瞳孔随着身体的颤抖一阵阵收紧,他的眼里冒出来一股骇人的青蓝色,幽幽的如同鬼魂,他紧抱住头,头痛欲裂,仿佛有一只手钻进了脑袋,胡乱的缠搅、捏起、撕碎,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呼吸艰难好似被绳索扼住了喉咙。他痛得整个人在地上来回翻滚呜咽,这情状比往日毒发更为可怕许多,轻尘吓得话也说不出了。忽然间被抓住了手腕,只见莫飞爬在地上大睁着眼:“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的耳朵很疼,是不是流了血,轻尘,你在说话吗?求求你说话!……”
嘶哑的叫喊让轻尘内心崩溃,紧紧抱住他哭泣的重复着:“阿飞,我在这我在这……”莫飞颤抖的用手指触摸她的嘴唇,她的唇启合不止,可是传进耳中的响动却是越来越弱越来越远,终于在一片尖利的鸣响声中彻底淹没了。
“毒药……上好的剧毒!定能让你肠穿肚烂!像那剑士一般七窍流血而死!”余火莲如是说。
莫飞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手软?我真是疯了!我竟然松懈了防备等着他继续折磨我捏碎我?他杀了小煜,是他亲手杀了小煜!他是如此的阴险狠毒!我竟会放过了杀灭仇敌的绝好良机!我竟然还心存侥幸!是否曾经的斩不断的情谊,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武器!
他不能死,不能死。轻尘内心狂叫着。她泪湿满面,忽然想起了什么,歪歪斜斜的奔爬至床脚,那里有一个沾了泥土草叶的铁箱,那是王爷生前托付留给莫飞的礼。
因莫飞对王爷仇恨交加,心结难开,轻尘本想再找机会劝说他打开接受,如今危急迫切之际只能先行启用。轻尘颤抖的手里握着一颗冷灰色的药丸,就着一碗茶水急急灌进莫飞的口里,紧紧抱着他边流泪边道:“这是大辽最上等的保命丹药,是王爷珍视如生命般的收藏。阿飞,别怨我提你作了主,我实在不能看着你就这样白白死去。你要活过来,我们一同杀了那些残忍无情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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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日上三竿,火莲仍严严实实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起来。
展颢和秋娘进来时,只听见一团被褥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酣睡声,很是安详香甜。展颢本是要叫起火莲,秋娘见此情景心里一软连忙阻止,微笑着在床边陪了一会儿,又嘱咐了好生看顾勿要打扰才拉着展颢离了去。
火莲蒙头紧缩,忍过一阵腹中刀绞般的疼痛,额上已经汗湿一片,头发如水洗过一般。他悄悄拉下被子左右看了看,见房中无人,方才撑着身体坐起了身。今日一觉醒转,他的状况就不太好。只觉心跳加重,手脚冰凉,连眼睛也看不清了,头昏沉沉的,好似天旋地转。火莲勉力起身连连饮茶,才稍稍压下喉间一阵阵的恶心。
原来通天丸的效力竟是这般猛烈。
想来昨夜里我不过呛得含下一口就有这般反应,不知莫飞他现今是何状况。他可还撑得住吗?他痛苦哀叫的时候,有人陪在他身边照顾吗?火莲想着,心里不禁泛起苦涩。然而通天丸的绝妙之处正在于此,顾名思义,必要先历经一番非常人能忍受的疼痛,仿佛死过一回,而后才会发挥效用,令血脉奔涌通畅,功力大涨。所以即便担心忧虑,只要能延续莫飞的性命,火莲仍愿意做这样的冒险。
火莲起身沐浴洗漱,而后一路赶往清月的屋院。当他来到屋后的草地,只见清月正呆呆傻傻坐在水池边的石筑栏杆上,眼神木然无光,手里捏着两个铃铛轻轻摩挲。火莲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了,她也没有反应。
曾经活泼美好的人儿如今竟哀伤得失去了神采和笑容。火莲觉得心里一股针刺般的痛。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在和暖的晨风里沉默着,倒也享受此刻的安静。就像是回到了过去,当他们还是无知天真的孩童,常常并肩坐着一处,不说什么话,只静静的陪着彼此,轻轻的荡着腿。
火莲微笑一下,悄悄的坐近了些,他把踩在地上的一只脚略微抬起,将腿贴在清月的小腿后面,轻轻的摆荡。
像是无声的唤醒了记忆里的幸福甜美,清月空洞的眼中渐渐聚起了神采,然后那神采又凝成了水雾,终于化作了泪珠压过眼眶而落。清月缓缓转头凝视火莲,一双黑漆秀眸里传递着千言万语,欲述还休。
火莲试探的伸出手臂小心的揽住她发颤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我已把通天丸喂给了他。”这一句话,令清月的眼里瞬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泪湿满面。她仰起脸颤声追问:“是真的么?……火莲哥哥,你肯原谅阿飞了么?”
“你终于又肯叫我了?”火莲笑,亲昵的捏了一下她的脸,又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