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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莲挥退下人,在大雨中艰难的辨认方向,远远绕开了秋娘的居所,眼看就到了自己的卧房门外,忽然胃里一阵抽搐翻腾,终是瘫在了园子里扶着花坛呕吐,可他这一路回来已经吐得胃里什么也不剩了,此时只有卡着喉咙干呕。
身上已被雨水浇透,火莲在冷风中抱了双臂颤颤发抖,他窝在花坛边,几乎把头脸埋进了土里,他低声轻喃:“原来宗案的记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忽然又笑,“分明就是无间道痛下杀手……居然还遮遮掩掩,瞒了我十几年!哼,原来爹也有不敢承认的罪过!……”
火莲睡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时眼角满是泪水,他坐起身看窗外,屋外已是天光大亮,暖风微拂,草木芬芳。他因宿醉而头疼,不过并不像往常那么严重,火莲抬手揉额角,又抹了抹脸,不禁嗅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他将手指凑近鼻子闻了闻,抬眼看见架上搭晾着昨夜湿透的衣袍,又扯扯身上干净的白衣。
火莲翻身站起,跨出屋外,大声:“来人!”一小厮忙进院答应,一见火莲光着脚站在青砖台阶上,心里一下惊呼,直想提醒快进屋去别着了凉,不过小厮心知这位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近来更是火气乱泄,故而能少说一句是一句,赶紧作瞎眼状,低着头垂着眼笑呵呵的:“少爷起的好早!”
火莲看看天色,早个屁,恐怕这个时辰娘已将午饭备好。火莲叹口气,沉声问道:“昨夜我醉酒归家,严令不准惊扰夫人,是谁这么不听使唤?”
小厮惶恐:“咱们都谨遵少爷的号令,并没有人去惊扰夫人休息啊。”火莲疑惑,回忆昨夜醉酒瘫倒在园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记得了,若不是被娘发现扶回了屋里,却不知是哪个下人帮他换了衣裳又抹了缓解头痛的香膏。火莲本是应该心怀感激,却是拳头攥得咯咯响。谁他妈这么热心多管闲事,哼,让我找出来,非挖了他一双眼珠子不可!火莲气鼓鼓的,揉着额角问:“夫人呢?”
小厮道:“正要与少爷禀告,夫人这会儿并不在府里。今个清早御香斋的驼子急奔前来,说老爷染了风寒旧伤复发昏迷不醒。夫人已赶往什么,总,总坛照顾,留下话说,让少爷醒了得空也去探望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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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颢慢慢睁开眼睛,轻轻拉了秋娘的手,凝视半晌才说出一句:“……心疼了?”
秋娘担忧的陪在床边悉心照顾,看着展颢因旧伤疼痛而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了,看见他醒过来眼里疲惫的血丝充盈着,听见他言语虚弱有气无力的,秋娘心里边抽痛不止,嘴上却说:“心疼什么……你那一肚子的瞎话,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
“呵呵!”展颢笑,在她的搀扶下缓缓坐起了身,倚了软枕靠在床头,“那你还来?……”展颢自信的:“一定是心疼了。”手不曾放开过,轻轻的捏住,展颢在感受着秋娘每一个指尖的温度,许久轻声问:“还在气我么?”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气起来没完没了。”秋娘拍拍他的手,展颢依依不舍的微松了手指,秋娘得以脱身,起身端了药来,又伸手将他贴在脸颊的发丝拨开,轻轻蹙眉,“昨晚雨水那么重,你要出门也不想着加件衣裳……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不知照顾自己。不让人省心。”
“那还是不省心好啊,”展颢喝了汤药把空碗递还给她,又再拉了她的手小心的握在两手之间,这才稍稍放心了似的轻舒了口气,苦笑:“之前那半个多月,我就是太让人省心了。你不在,这屋里空荡荡的。”
秋娘眼睫颤了颤,微微心软:“你这个人,总得让我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才舒服。”过去是为征战整月整月的不回家,现在不用出征了,好端端又闹出个病来。
展颢开始解释:“哪也没去,就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许是昨夜酒喝得多了些,又让那冷风吹得,牵起了旧伤。”展颢说着,胸口一呛连声咳嗽,秋娘赶紧递了茶水来,又把散落的被角重新掖了掖,手里忽然一停。
“呀,这是什么啊?”秋娘伸手进被窝里摸出个人形木雕来,乍一看瞧不出是谁,只知是个妇人,穿着长裙梳着发髻,再多的也就分辨不清了。人像刻得歪歪扭扭的,面目也是一片模糊,这雕工真是不敢恭维。秋娘随手便要放到桌上去。
展颢一见不乐意了:“唉,别,别拿走啊,”又接过来小心的放枕边上,笑道:“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就只有它。后来我找到了你,就把它收了起来,所以,你没见过。”
秋娘微微诧异,又拿起人像细看了看,眼里不觉含了水光,浅浅弯了嘴角:“那,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展颢耸眉。是回来了,可你就总是向着那混帐小子,我有什么办法。展颢低眸犹豫一会儿,小心的又把人像放回被窝里,半垂眼帘低声:“还是先别收,保不准还得用上……”
秋娘听出他言语中竟夹带着气怨之意,心说这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怨上了?!然而见展颢病容憔悴,旧事纷扰实在不忍再提,于是不悦的瞪他一眼,气笑:“你也不嫌硌得慌。”秋娘探手摸出人像来,“这是我啊?这哪点像我啊?你就这水平?”秋娘笑起来:“我说了你别不高兴,你这雕工可跟火莲差出好大一截呢。”
展颢知道,秋娘愿意说笑了,那就是不怪他了。展颢感到头上的阴云终于散开了,他舒开眉头:“呵呵,这正是火莲刻的。他刻的是梦里的娘亲,想象的模样,朦胧的五官。那时候他还小,那就这么个水平了。”
不想,秋娘一听却敛了笑容,抬眼郑重的看着他:“展颢,这一回,不管是不是你的不对,你得道歉。”
秋娘还没说完,展颢已经抓紧了她的手,满怀歉疚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秋娘轻推他一下:“不是让你跟我道歉……”
展颢看了看她,面容变得僵硬,躺回被窝转个身面朝墙里:“你饶了我吧。”
秋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展颢郁闷的嘟囔:“……我为什么要道歉?就因我错责了火莲?关了他的紧闭?……可明明是那小子自己站出来顶了罪!怪得着我么?他已有婚约,若再祸害了别的姑娘,甚至闹出了孩子,难道我就应该不管不问?……他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一意孤行的认下丑事令我颜面尽失!我打他还算轻的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做我展颢的儿子,应该知道后果!他那是自找不痛快!……”忽然想起来,“这整件事我可是蒙在了鼓里,被他耍的团团转!他怎的还不来给我道歉?……”
秋娘再劝,展颢只闭了眼装睡声也不吭,秋娘无奈,摸他额头微热,知他仍在病中,心里疼惜不欲再吵他休养,只得妥善掖好被角离去煎药不提。展颢窝在被子里皱着眉头,听见关门声响,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侧卧在床,低眸看着右手手掌出神。这段孤独的日子里,展颢时常做着这个动作,看着自己的右手发愣。因那日在御香斋湖心亭,他急怒之中,正是用这只手打了火莲。
他打了火莲。他打了那个骄傲的孩子,不是在总坛之内,也不是在自家庭中。他忘了众目睽睽。
手指弯曲,轻轻攥起。展颢轻闭上眼。说毫不后悔是假的。回想当时情景,虽然这一巴掌打下去没什么理亏,可他却长久不能心安。就像有千万条树藤纠缠在一处,想要解开却是越系越紧。
他不舒服,不踏实,然后他病了,更加焦躁难安。展颢惨然苦笑。他长年习武,身体强健,又有浑厚内力护体,本不易染疾,恐怕此番病倒,全因内心烦扰作祟,忧思伤怀则损耗形神,竟未能抵御小小风寒。
不知是不是烧的糊涂了,展颢感觉到一阵阵天旋地转,一时骤然升上了云雾,一时又如跌下悬崖般加速坠落。恍惚间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满天雨水中低声哭泣。他感到心里一下钝痛,似乎所有的血液一时都集上了头顶。
他缓步过去,在花坛边角里蹲下,小心的将那个瘫坐在地的瑟瑟发抖的身体拥搂进怀里,并拉起宽大的披风将二人裹在了一起。他的下颌被冰凉的脸轻轻磨蹭,他听着怀里的泣声抽噎断人心肠,他担忧的微微低头,雨水或是眼泪沾上了唇角,有一点点咸。展颢慢慢收紧手臂,以身体遮挡了风雨。
展颢没去细听怀里的人呜咽着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不断的控诉: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展颢虽不晓原委,却也不由得轻哼一声。假就假了呗,这个世界尽是残酷虚伪,还犯得着为遇上的每一个谎言都哭上一场么?那岂不是要耗尽一生的眼泪?傻孩子,依旧这么认死理!
身上忽然间一暖,脑海中雨幕骤然退去,意识重又回到了身体。他依然面朝墙里侧卧在床,隐隐感到有人伏在床沿自背后轻轻抱住了他。他心头惊疑便要睁眼去看,然而眼皮重得抬不起,想动手脚也是不能,想要张口说话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叫喊,耳朵里更有喧闹恼人的嗡嗡作响。展颢意识清楚,却难以动弹,似是被梦魇住了,或是醒在了梦里。
他只能僵硬的保持着那个姿势,背后是越来越清晰的暖意,是熟悉的热度,让他感觉到舒适。展颢便不再想要使力反抗,他集中意念自行缓和身心,许久终于摆脱了梦魇,安稳的沉沉睡去。
驼子端了药碗跨进院门,脸上聚满忧愁之色,抬头正见一个身披墨色大帽斗篷的人百般牵挂的朝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的合上了门扉。驼子终于展露笑容,看这身形与装束,不是那倔强的小子还能是谁!驼子心内慨叹,这父子俩,非要等得其中一个病倒了另一个才肯低头么。驼子欣喜的上前正要脱口叫出少主,只见那人转身,却是方旭。
“怎么……”怎么是你?驼子一惊,面目有点抽搐,再一想毕竟是大哥的血肉至亲,再是有天大的矛盾,生了病来看看也是应该的。驼子忙把方旭拉至一边小声:“你已不是无间门人,怎敢混进总坛来?!”你不要命了么?
方旭笑,把腰里的木牌摘下来:“驼叔不必担心,我有这个。”驼子一看更急了:“这这……是火莲给你的?!”见方旭点头,驼子咬牙:“他这是让你来代为看望?他自己怎么不来?!……这混小子!他还较上劲了!”方旭忙解释:“火莲说他有要事忙,一时无法□□。”驼子气得:“借口!他忙什么,他不就忙抓贼吗?!大哥病得牵起了旧伤,这都快起不来身了,他也不来探视,他那点破事比这还急吗?”
方旭敛眸轻声道:“驼叔有所不知,今日清早在外省各地发生了几起□□,皆与无间道有关,如今千余教众已被捕入狱判刑,更有大批卫士为救同门而相继自投罗网,包大人也不知何来正在派人询问清查,只是此次事件涉及地域甚广,一时也无法找出缘由加以调谐。火莲怕惊扰宗主养病而对总坛封锁了消息,他为阻止形势恶化已赶去了皇宫。”
驼子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恍惚问道:“……他……他去宫中干什么?”方旭眨眨眼:“去宫中自然是求见皇上啊。”驼子“唔”了一声,默然走开两步,捶手叹道:“好家伙,他还嫌不够乱!”
作者有话要说:
☆、两败俱伤
为保方旭安全离开,驼子一路陪护下山,聊起昨夜火莲醉酒失态,驼子既是疼惜也有微微愤慨。心说火莲已经年满二十,却还跟小时候一个样,有什么难事想不通了只知灌酒,仿佛喝醉了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