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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
帝后二人作伏低状的小声言语,在旁人看来便是耳鬓厮磨,更显得恩爱有加,看得丽妃等人眼红,心里不断泛出酸水。
婉妃怀里的二皇子微微挣扎着,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他小声道,有些埋怨,“母妃,儿子想跟父皇坐一起。”
“不许胡闹。”婉妃娇嗔,摆出为人母的严肃来。遂,她又警惕的扫视周遭众人,见没人在意李存善闹出的小动静才渐渐放下心来。
秦袅袅在太子殿下的边上坐着,将帝后二人的谈话都挺进了耳朵。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妻子就有什么样的夫君,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听听,皇后随随便便给她抬了位份,人皇帝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还道了句可以。
再瞧瞧他们的儿子,自打看见她出现在锦盛宫,便一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且灼热得很,还饱含笑意。再待她坐到他的身边,他就更得寸进尺了,直接拽过她的一双手握在手心里摩挲,好像他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一只宠物。
郁闷之。
时候差不多了,皇帝摆出亲切的笑容来,“今日是家宴,各位卿家无需拘谨。”
众人笑脸应着,却还是扭捏得很,尤其是秦多多。他侧眼瞧着秦袅袅,挺着个大肚子,不身材看上去胖了许多,脸蛋也比从前圆润了许多。再则太子对她格外恩宠,他看着心里也欢喜。
可他并不知道秦袅袅已是太子妃,他只见杜子熙坐在次桌,心里只道秦袅袅也该坐在次桌,怎能与帝后同桌。想到此处,他的脸色有些纠结,直道秦袅袅没规矩,还盼着帝后别因此责备她。
秦袅袅若是知道自家爹爹是这个想法,一定冲到他跟前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她真的不想坐在太子的边上啊,她真的好想与杜子熙坐一块儿去啊。
随着炮竹噼里啪啦的响声,宫女们端上百道珍馐佳肴,一时间锦盛宫风景如画。太子殿下趁着这时候,套在秦袅袅的耳边,笑意岑岑的低声道:“母后可是对你有了交待。”
秦袅袅立马给他一记白眼,稍稍靠着他的肩头,附在他的耳边窃窃低语,“你是不是知道母后会这么做。说实话,我不会动手的。”
李存之粲然,他颔首,轻描淡写道:“你不动手,就是动动嘴皮子,让人关上长乐宫的宫门。”
她瞬间扯出一个笑,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声音清脆甘甜:“殿下,您这么了解臣妾,父皇母后知道么?”
太子殿下很聪明的没有再接下去,只是眉目含笑,眼眸温柔似水,映着某人明艳动人的模样,“我当时只是猜测,方才才确信。”
“殿下您脑子这么好使,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呢,孬好也让我有个准备吧。”秦袅袅使劲儿从他的掌心里拽出一只手来,举筷夹了一只水晶虾搁在碗里,“今天突然告诉我,我升级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好么。”
太子主动松开她的手,因为他要给太子妃布菜。除了秦袅袅自己夹的那只水晶虾,她的碗里瞬间堆了很多东西。
比如,白玉无暇,其实就是雕成大白菜状的白萝卜。比如,黄金碎银,其实就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鸡肉裹了一层淀粉放在油锅里炸了一下,再配上切成小碎块的香菇。秦袅袅不得不为御厨们的机智鼓掌,这些名字取得简直不能更好了。
“你既然早就猜到了,那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秦袅袅的声音格外的低,犹如一个人的呢喃。若不是殿下听得仔细,还当自己幻听了。他又握紧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珍惜得很,他的声音也极其低沉,觥酬交错的喧嚣似乎能将他的声音淹没。他道:“以你的聪明一定能想到晋升你位份不仅仅是母后一人的主意,母后与父皇都存了心思,偏偏前一阵子又处处针对你。若不是延辉亭一事,我也不会知道父皇母后的心思。”
他倏地笑起来,一如春风撩人,“袅袅,父皇母后可是处处为着你想了。”
秦袅袅嘟着嘴,似乎有点不乐意,可她双颊的嫣红又衬得她格外娇俏,好像是害羞。半晌,她指着碗里的一堆食物,小声道:“殿下,臣妾突然不想吃了,您能把这些都解决了么?”
说着,她自行挑起一块玉米芙蓉酥,悠然自得的吃起来。遂,她又喝了口清茶,只觉得肠道顺畅无比,可胃里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了。她笑盈盈地,倏地用手指轻轻挠着太子的手掌心,道:“殿下,臣妾实在是太撑了,能不能先退席,走着回宫呢?”
“可以。”李存之斩钉截铁,秦袅袅顿时惊喜。可她又瞥见太子回过头来,听见他与皇帝道:“父皇,袅袅不宜坐的太久,儿臣想陪着她到处走走。”
皇帝很大方,只回了一个字,兴高采烈,“准。”
是以,太子殿下堂而皇之的牵着太子妃,率先离开了锦盛宫,退了家宴。
白雪皑皑的皇宫吹着寒冷的北风,却丝毫不影响喜庆的氛围。西北方徒然升起的红光将银白的天空映得橙黄橙黄,乍一看,似乎给新春添了别样的红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九章
皇帝的近身太监小碎步跑着,自隐蔽的地方冒出来,脸色略显苍白。他跑到万喜的边上,将他拽到一旁,也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话,但见万喜的脸色也变了。
万喜蹙着眉头,在喜气洋洋的皇帝身边弓着身子,伏在他的耳边,道:“皇上,永寒宫失火了。”
皇帝锋眉微皱,回过头看了眼西北方,沉声道:“怎么回事?”
“火势正旺,发现得又晚,还不知道是因何起火。”万喜小心翼翼的,又撇了眼不远处坐着的杜淮,“皇上,您看……”
皇帝略略思忖,吩咐道:“既然是杜若的事,你给杜大人知会一声,再多派些人手,尽快将永寒宫的火势灭下去,别蔓延到别的地方去。”
万喜应了话,抬眼却见杜淮也正眺望着永寒宫,一双深沉的眼眸泄露了他的疑惑和浓重的担忧。杜淮正对着永寒宫,那一处青烟袅袅,红光染天,他早已怀疑那里出了事情,眼皮跳的厉害,可他又万般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
皇帝道了句“诸爱卿慢用”,便携同皇后一道离开了锦盛宫。永寒宫走火,于皇帝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毕竟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但往好里想,这也预示了蜀国今后将红红火火。可膈应还是会膈应,所以皇帝对杜若没有半点怜悯,也丝毫不关心她是死是活。
最是无情帝王家,莫不如此了。
杜淮眼见着帝后二人若无其事的离开,一颗心凉得透彻。再见万喜朝着自己走过来,他站起身,迎过去,“万公公……”
万喜应了一声,想笑又笑不出来,“杜大人,永寒宫失火,您去看看吧。”杜淮点头恩谢,急匆匆的退出宴席。杜子熙寻了个借口先行退宴,看着杜淮神色焦急的离开,绕到万喜的身边问了缘由。
还是那句永寒宫失火,万喜于短短一柱香之内说了三遍。杜子熙一向温婉的眼眸瞪时充斥着不敢置信,她提起裙角,疾步而去。
天色愈发暗沉,永寒宫的火光将半个天空烧得红彤彤,像一朵足以铺满天空的曼陀罗,格外妖冶,也极其刺眼。
杜子熙被火光吸引着跑过去,明明是寒冬,明明还吹着北风,可她的额间仍是沁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香汗淋漓。她娇喘吁吁,站在火势凶猛的永寒宫前,突然停下了脚步,突然挪不动身子。
她颤着声,声音极细极轻,被噼啪做响的燃烧声淹没,“姑姑。”
“你满意了么?”杜淮站在她的身旁,不过一尺的距离。他仰首,目光悲楚,似虚无缥缈又似灼灼而视,盯着燃烧得正旺的永寒宫,一颗心已然凉透。“这就是你姑姑的下场,如果你愿意帮她,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天地。”
“对不起。”杜子熙呢喃。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又该说些什么。难道她要说,若不是姑姑执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何至于让自己走到这一步。难道她要说,若不是为了杜家,姑姑不会押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和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
有来回端水盆子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路过二人的跟前,有些畏惧有些胆颤有些心惊有些焦急,“杜侧妃,杜大人,这里不安全,还请杜侧妃和杜大人回去吧。”
杜淮和杜子熙都没有动,依旧将目光留在永寒宫。大火没有因为那些小小的水盆盛着的水而减势,那些水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没什么作用。橙红的火苗依旧撺掇着,一如狠辣的蛇信,嚣张至极,势要将永寒宫烧得寸草不生,烧得灰飞烟灭。
这一把火实在太狠,杜若定是绝望至极,心灰意冷,否则不至于将自己埋没在狂妄的火焰里,连一捧香灰都不留下。
这一场盛火一直延续到后半夜才渐渐低了下去,宫里的奴才婢女也是连续端了好几个时辰的救火水,各个都是面红耳赤。
等到火势完全扑灭,已是凌晨,杜子熙和杜淮就这样站了一夜,杵在那里,不曾挪动半分。一股子焦味、木炭味扑鼻而来,充盈着二人的鼻腔。永寒宫,乌黑一片,过眼处,全是烧成灰渣的木头。
杜淮随意拉了一个善后的小太监,问道:“这里,是怎么着火的?”
小太监还很忙,又累得很,可问话的是杜大人,边上还站着杜侧妃。再想到永寒宫住的是从前的惠妃,杜淮的妹妹,他便稍稍低首,道:“回杜大人,可能是用暖炉的时候没注意,将木炭给拨了出来,恰好掉在了纱帐边上,偏偏又没人看着,便引起了大火。”
木炭,竟是木炭给了杜若燃起这场大火的机会。杜子熙蹀躞,若不是有紫然搀扶着,怕是会跌坐在地上。
她怕她一个人在永寒宫受冻,隔三差五托紫然送一些木炭给她取暖。那些木炭本是她的份例,她愣是从自己那点可怜的份例中省出一些给她用,却被她用来引火。
是她害了杜若,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姑姑。
这个念头一生,便愈发坚固愈发偏执愈发深入,犹如一根细长尖锐的钢丝,直戳她的心肺,狠狠地,愈来愈深,毫不留情。
杜子熙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遽然间眼前一片模糊。她听见紫然焦急的唤着“小姐小姐”,她恍惚中似乎看见杜淮拧眉,可这些都愈来愈遥远,愈来愈遥远,最后都消失在她的意识里。
皇宫昨日走火,永寒宫被烧成一片废墟,一下子成为今年年初景阳城最有谈资的消息,遑论皇宫。秦袅袅几乎是当时就得了消息,可当时天色已晚,太子愣是没准她走出长乐宫。翌日一早她便打听了消息,得知杜子熙昏迷,立时叫人通传了安景初,一道去了春华宫。
杜子熙昏睡了一天,直到月华初上才悠悠转醒。这一梦格外冗长,梦里乱糟糟的,直到后来她感觉有人给她递了一份温暖,这只梦才渐渐变得美好。
眼睫簌簌,沉重的眼睑微抬,似火的烛光刺痛她的双眼,她猛地又阖上眼睑。安静了许久,她听见有人喊了声她的名字,软软的,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重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人一时喜悦无比,复又染上浓浓的担忧,“袅袅,你的身子……”
“不碍事的。”秦袅袅给她掖好被角,裂开嘴笑,一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与她眉开眼笑,“干娘病了,小安子很担心,也想来看一看。”
杜子熙一时缓不过神儿来,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静默了半晌才明了她方才那句话,又是一通庞大的感动。许是生了病的人都容易被触动,她鼻子一酸,眼底已蒙上一层水雾,她扯出一抹病态的笑容,道:“小安子,亏你想的出来。”
秦袅袅嘿嘿傻笑,一双眼睛笑成两只蝌